乔春萍

　　“他身上缠着布，布里面裹着的竟然是个小婴儿！”旭龙说着，手里的烟灰断了一截，掉落在了地上。
　　韩云桥从桌子上拿了个烟灰缸，放在了他手边。
　　旭龙把手里半根没抽完的烟拧灭在了烟灰缸里。
　　他的手在不停地颤抖。
　　“我当时看那孩子脸憋得通红，一动也不动。我伸手去摸他的时候，他小脸滚烫。我当时以为这孩子是闷着了，于是赶紧让我表哥把这孩子从身上解下来。那个布一层一层裹着这孩子，好像是条女人的围巾。上面全是已经干透了的血。我当时把那个孩子解下来的时候，他浑身上下就颤抖起来。我赶紧脱衣服，想把它包起来。就在这个时候，门忽然一下被推开了。我一抬眼，就看到我当时的女朋友站在门口。”
　　“……她不是之前门口看烟酒店的那个聋哑女人吗？”韩云桥问。
　　旭东望着韩云桥，重重地点了点头说：“她其实是我远房的一个表妹，当时寄住在我四叔家里。”
　　韩云桥心想，你小子可真是家大业大。哪儿来的这么多亲戚？于是对他说：“你继续说。”
　　旭龙说：“她当时想过来找我，接我下班然后一起出去吃饭。但是一进门看到我们两个男人在脱衣服，她立刻红了脸转身要跑。我一把拉住她，跟她比划让她别误会。我表哥在边上问我她是谁。我说她是我女朋友春萍，小叔家的女儿。我表哥立刻问我，你说的小叔是不是白银县老家那对哑巴夫妻。我说是。他当时沉默了片刻说，你跟春萍说这是你儿子，让她把孩子带到老家去。让她今晚就带着孩子走。”
　　说着，旭龙又喝了一口酒说：“我当时一听就惊呆了。春萍那年刚刚十八岁。我要是认了这件事，那我肯定得娶她，为他负责任。但是当时情况紧急，我也没想那么多，于是跟春萍比划说这是我跟别的女的生的孩子。人家女的哥哥找到这里来了。我让她把孩子先抱回乡下老家去。以后我再跟她解释这件事。春萍当时一听立刻就急了，她说她不能带个孩子回老家。我当时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就把孩子往她手里一塞。她抱着孩子，瞪着我掉眼泪。她说不出话，但是我知道她当时一定是恨死我了。就在这时，那孩子忽然醒了。见到春萍在哭，就用伸出小手去擦她的眼泪。当时春萍一低头，那孩子看到春萍就咧嘴笑了。春萍当时就心软了。那孩子那么小，又发着烧，又冷，自己都不知道能不能活下去呢，还伸手去帮别人擦眼泪。这小王八蛋真的是从小心就善。”
　　韩云桥见旭龙说不下去了，于是说：“那孩子就是凤溪，是不是？”
　　旭龙点了点头。两大串眼泪打在酒杯里，他就着酒给喝了，继续说：“我表哥看春萍答应了，就立刻转身走了。之后我就没有再见过他了。那天晚上我骑着电动车把春萍送回了白银老家。扔下点钱给他爸妈，我就走了。他爸妈当时生气，问春萍这是谁的孩子。春萍说是自己的。他爸妈问孩子爸是谁，春萍就不肯说。村子里左邻右舍说闲话，为此她没少挨打。但是后来我每个月都给他们家打钱，他爸治病得花钱，再加上凤溪那孩子又非常懂事，所以渐渐的他们也不说什么了。春萍他爸妈后来没几年先后都死了，春萍找了个哑巴结婚了。咱门口之前的烟酒店就是他们夫妻一直帮忙照看着的。我当时看到他们夫妻俩带着一个孩子，我都没认出春萍，就一眼就认出了这个孩子。他鼻梁上有一颗痣，特别好认。前阵子烟酒店要被拆了，春萍来找我。说凤溪今年转眼就十五了，她和哑巴也有自己的孩子，不能再照顾他了。所以我这才把凤溪接了回来，说他是我老家亲戚的孩子，在店里打点工啥的。剩下的事情您也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