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漾

　　1
　　
　　我是一个失忆的人。
　　
　　一年来我醒来时，身边有个黑衣人，他说是我的师傅，我们共同的仇人则是当今首富林青岩。
　　
　　传闻中，林青岩残暴凶狠，冷漠无情，仗着有太子罩着他，他就为所欲为，经常干一些伤天害理，滥杀无辜之事。而我全家都是被林青岩杀害的。
　　
　　我要去报仇。
　　
　　虽然并没有记忆，但是无妨我对林青岩的滔天恨意。
　　
　　据我师傅所说，林青岩是个伪君子，林青岩相貌丑陋，林青岩无恶不赦。
　　
　　我第一次出山是在京城。
　　
　　因为林青岩的府邸就在此地。
　　
　　京城热闹非凡，我蒙着一块面纱，就看到前面浩浩荡荡的一堆人，正排着队，那架势就像很有素质地轮流蹲茅坑。
　　
　　我拍了拍前面的大婶的肩膀，问：“你们在这做什么？”
　　
　　大婶道：“你不知道吗？今天是初七，每月初七林家都会施粥送福，真是一个大善人啊。”
　　
　　我往前面看了看，果然有好几个人在前面布粥。
　　
　　果然和师傅说的一样，林青岩这厮真会装模做样。
　　
　　又走了一段路，前面每个人扛着一袋大米，一位大汉看到我，拍了拍我的肩膀道：“你怎么才来，大米快发完了。”
　　
　　原来林家又在前面给穷人免费发放大米，简直是其心可诛。
　　
　　2
　　
　　花费了不少时间，我终于潜入了林府，我一直趴在房顶，等天色一暗，我就冲进林青岩的房间，把他杀了。
　　
　　我对自己的武功的特别自信，加上我早就知道林青岩是个草包，况且深夜只有他一个人在房间时，我要取他性命，简直易如反掌。
　　
　　这么一想，还有点小激动。
　　
　　所以当我被五花大绑，扔在床上时，我还维持着张大嘴巴，难以置信的表情。不过黑色的面纱遮住了我，只留下一双黑色的眼睛凝视着黑色的夜色。
　　
　　我怎么也没想到，林青岩居然没在房间里。
　　
　　“哇”的一声哭声打破了寂静，刚才把我制服了的男人此刻温柔地抱起婴儿，一下一下轻轻拍着小婴儿的身子，熟练地哄着，婴儿往他深处拱了拱，然后慢慢安静下来。
　　
　　如果忽视被捆得像鹌鹑一样的我，这个画面还是挺唯美的。
　　
　　我愤恨地咬牙，要不是我刚一进来，旁边小床上的婴儿大哭不止，我又怎么会被发现。
　　
　　那个男人此刻转过头，我猜测他一定是林青岩的男宠，因为他长得人模狗样的。
　　
　　他把玩着手里的那把匕首，是方才从我身上掉下来的杀人工具，漫不经心道：“说吧，你是谁派来的，不可能是八王爷吧，他家手下可没有那么废物。”
　　
　　士可杀不可辱，我仰起脖子自豪道：“我是一个人单枪匹马来报仇的。”
　　
　　我本来以为此话一出，这厮肯定会对我的王八气势所折服，没想到他脸色一变，突然来掀我的面纱。然后就愣愣地看着我。
　　
　　难道被我的美貌所征服，我心里正想着，那厮突然就抱住粽子一样的我，半晌都没其他动作。这难道是新刑逼供方式。
　　
　　我吞了吞口水，突然觉得可以用美色打个商量，我软声道：“壮士，我临死前有个愿望，我想见你的骈头，不，林青岩。”见到他就一刀解决。
　　
　　男人看了我半晌，突然伸手开始摸的五官，摸得极其细致，我被他摸得极其不耐烦，在他的手指在我嘴旁婆娑时，一口咬住他的手指。
　　
　　他低笑不止，然后道：“你这么想见我。”
　　
　　我大惊，“你是林青岩。”
　　
　　他点头。
　　
　　“不对啊，”我迷茫了，“师傅说，林青岩不是面目可憎，丑陋无比吗？”
　　
　　他眼中精光一闪，“师傅？”
　　
　　我立即住嘴了，他也不逼问，只是含着笑意看着我，那目光灼灼，似乎要将我盯出来一个窟窿。我脸皮厚，硬是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
　　
　　过了一会儿，我见到他抱起来那个婴儿，小婴儿眨巴着眼睛，看着我突然展颜一笑，那睫毛很长，样子无辜而可爱，我莫名其妙觉得有些熟悉，然而怎么也想不起来。
　　
　　3
　　
　　我对于林青岩的恨意，其实并没有那么深刻，毕竟那些据说，我都没有参与。
　　
　　但我现在被林青岩囚禁了。
　　
　　好气。
　　
　　虽然暗杀失败了，但是暗杀罪名还在，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这是林青岩的原话。
　　
　　我被他关在了房里，手脚都被依旧捆着，一根铁链子还绑在床上，我说：“士可杀不可辱，这是对我的鄙视。”
　　
　　他将一块糖醋排骨塞进我的嘴里，堵住了我接下来的话。
　　
　　我觉得我可能体内有点受虐倾向，我这么被绑着，没有一点人身自由，竟然觉得这样的生活还可以。
　　
　　林青岩似乎很闲，每天都在房里晃悠着，我打了个哈欠，他立刻将剥好的板栗塞进我嘴里。每天都好吃的好喝的供着，晚上还有软绵绵的床。我感觉最近似乎胖了一点。
　　
　　不过林青岩真的是一个超级大宅男，除了偶尔抱我出去解决个人问题，他基本不出去，房间里那个婴儿，我曾经以为是他亲戚的孩子，但现在发现居然是林清岩的女儿。
　　
　　那孩子其实不小了，据林清岩说其实都满了一周岁多了，但这孩子因为是早产儿，又没有吃过亲生母亲的母奶，所以才长得比其他孩子孱弱，不过这孩子还是会说话的，我记得有天早上，小床上的孩子突然咿咿呀呀地说：“爹爹，爹爹，饿了。”
　　
　　林青岩便立刻起来，吩咐下人去做吃的，我突然觉得三观尽毁。没想到看起来这么年轻的林青岩居然连孩子都那么大了，而且还是一个女儿奴。
　　
　　不过我特别好奇，问道：“你天天和你女儿宅在一起，你的妻子呢？”
　　
　　不知道为什么，我刚说完，林青岩看向我的目光竟然有点幽怨。半晌，他幽幽道：“我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我心中一凛，难道是戳中了他的痛楚，他的妻子……已经不在人世间了。我叹了一口气，沉重道：“节哀。”
　　
　　他奇怪地看我一眼，舀了一勺蒸蛋喂包子。包子就是他女儿的小名，没想到林青岩这么没文化，我知道了这个名字后，锤床狂笑，“你怎么不叫她油条啊。”
　　
　　林青岩淡定道：“她说，如果是儿子就叫油条，女儿就叫包子。”
　　
　　“她？”
　　
　　“我妻子。”
　　
　　我默了，脑海里思索了一下，突然就明白了，这是一个母亲对孩子寄予的多么厚重的期盼。
　　
　　林青岩喂完包子后，又端着食物来喂我，这些日子，我已经习惯了张口就来的生活，毫无负担地接受着喂食。只是今天却不同，在我用完餐后，一个侍从居然端来了一碗黑乎乎的药。
　　
　　林青岩递在我唇边，我心想这一定是他的真实面目露出来了，这碗毒药就是证据，林青岩这个卑鄙小人终于忍不住动手了，我誓死拒绝。然后被逼着灌了一肚子药，人生真是艰难。
　　
　　可喜的是，我没死。可悲的是，我每天都必须要喝一碗毒药。
　　
　　林青岩见我神色恹恹的，摸了摸我的头，“再喝几次，你的病就好了。”
　　
　　“我没病。”我身强体壮，健康无比，只要解开我的绳子，我现在能上房顶蹦个三尺高。
　　
　　只除了我没有记忆。
　　
　　4
　　
　　林青岩这几天突然变得繁忙起来，虽然还是会每晚回来，但是白天几乎不见人影。
　　
　　每天都会有奶娘来照顾包子，这些天她觉得包子长大了一些，果然小孩子就是一天一个样啊，包子越来越乖，我总觉得包子长得眼熟，似乎在哪里看过她。但我失忆后，基本都在大山里和清风日月作伴，根本没有和太多的人相处，包子到底长得像谁呢？
　　
　　算了，想不起来就不想了，反正也不重要。
　　
　　在我的强烈抗议之下，林青岩总算解开我的绳子，但是我还是被绑在床上，根本走不了。
　　
　　每天一日三餐都有人送，但那些人似乎被吩咐过，对于我的要求，几乎都听从，但是只要涉及到离开逃跑啥的，基本都不会理我了。
　　
　　难道林青岩是打着把我养成猪的打算，实在卑鄙无耻。
　　
　　但他还是小看我了，我之前被绑着没办法，但是一旦解开我的束缚，我是可以将这条铁链挣断的，这几天我通过观察，知道这个时间段不会有人来，于是运起功力，弄断了铁链。
　　
　　我真是天才。
　　
　　刚想出门，袖子突然被拉住了，我不耐地转头，就见到小床上的包子正扯着我的衣袖，大眼睛忽闪忽闪的，我往回拉了一下，居然没有拉动。
　　
　　我慌忙将她的小手脱离开袖子，包子突然嚎啕大哭，防止引来其他人，我只好哄了她一会儿。等到她安静下来，我才松了一口气。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我盯着盯着，忽然就看出来了一点门道。
　　
　　这包子。
　　
　　长得像我。
　　
　　真是撞了邪了，我慌乱离开，本来以为外面有很多人，但是发现一路上都顺畅无比。正等我觉得奇怪的时候，走了一段路，我居然看到一堆人在对峙。
　　
　　为首的林青岩身后跟着一帮人，他的对面站着一个黑衣人。
　　
　　“师傅！”我向着黑衣人挥了挥手，立刻运起轻功飞到他身边，“你是来救我的吗？”
　　
　　林青岩目龇具裂，大喊：“，快点过来。”
　　
　　哪里有羊，我皱眉，看着师傅，“我们现在走吗？”
　　
　　黑衣人的嘴巴动了动，突然下了命令：“杀了她”。与此同时，他手中的剑向我挥了过来，那么近的距离，我一时忘了闪开，就听到师傅低声叹了一口气，手中的动作顿了顿，然后我跌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林青岩。
　　
　　我没有受伤。
　　
　　后来我就像观看一场戏剧，一切都迷迷糊糊的，最后看到我师傅被抓了，林青岩说要将师傅交给太子处理。
　　
　　5
　　
　　他们说我的师父是当今八王爷，一年前是他掳走了我。
　　
　　我不相信，去地牢看望了他。
　　
　　师傅，不，八王爷，他望着我，表情淡定，什么都交代了。
　　
　　我的名字叫，是林清岩的妻子。这只是一场简单的皇位争夺而已，太子和八王爷一直都不对付，林清岩身后效忠的人是太子。于是八王爷一直想除掉林清岩这块绊脚石，但是一直没有机会。
　　
　　直到他无意碰到了上山祈福的我，那时候我才生下包子不久，刚出月子。他于是把我掳走了，本来想将我用来威胁林青岩。我又不知道什么缘故，稀里糊涂失去了记忆，于是他便改变了注意，让我亲自去杀了林青岩，已泄他心头之恨。
　　
　　我以为我会很愤怒，但是知道真相时，我反而很平静，我问：“你当时为什么不杀我？”
　　
　　林青岩命人传出他已经死了的消息，让八王爷相信此事，于是他那几天一直没出门。等到八王爷终于沉不住气了，带领着众人来到林府，想将人一网打尽，才发现自己中计了。那日，他本来可以杀了我，但是他手下留情了。
　　
　　八王爷一愣，并没有说话，守卫催促我时间到了，赶快离开。
　　
　　。
　　
　　林家声誉极好，八王爷因为谋害林家的消息传了出去，立刻引起了百姓不满。加上太子殿下这次又给他罗列了无数罪名，皇上大怒，这次他算是真正倒台了。
　　
　　我心底有些伤感，但是并没有伤感太久。
　　
　　因为某个缺乏母爱的包子，摇摇晃晃地走到我面前，张开怀抱要抱抱。
　　
　　远处的阳光照射在池塘，里面成群结队的金鱼正在欢快地游走。
　　
　　林青岩将一把鱼饲料一扔，一堆金鱼就涌上来争食。
　　
　　她每天依旧被他逼着喝药，据说那药对她她每天依旧被他逼着喝药，据说那药对她的失忆症有益无害，但她还是没有想起来，不过还有一辈子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