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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谢问走那天是腊月二十，再有十天，就是团圆年夜，萧云寄没来与他送别。
他带着一支万人轻骑赶赴复地，行至嘉盛关，遭受十万大军包围，短短三日，全军覆没，谢元帅闻得消息，千里赶来救援，调兵时才知阻拦重重。
远水难以救近火，谢向灏到了战场，看见谢问孤零零地站在那里，视他为最后的希望，弱弱地喊了声爹。
五年了，他避着不见他，假装要跟他断绝父子关系，就是为了将来那一日，能够保全谢问，没想到他还是被萧云寄送至绝境。
谢向灏死的那天，正是大年三十，隐隐可以听见关内的鞭炮响，家家户户在过年，无人知晓不远之外有一场厮杀，痛彻心扉。
“敌人”将父子二人所剩无几的火力团团围住，谢向灏突然仰天大笑，惊得谢问回头看他，见他长枪挑起一个敌兵尸体，露出大齐的兵服，“我儿，事到如今，你还不明白吗？”
谢问脑中一片空白。
与此同时，遥远的宫宇之中，萧云寄在群臣宴上旧疾突发，呕出一大口血，人事不省。
嘉盛关总兵季宸露面，看着包围圈中犹作困兽斗的父子二人，摇头叹息，“放弃挣扎吧二位将军，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谢问茫然看着“敌兵”纷纷原地解甲，露出一张张自己人的面孔，他几天水米未进，衰颓到极限，说的话里好像也带着刺，扎得他喉间生疼生疼，“为什么？”
谢向灏银牙咬碎，口齿间都是鲜血淋漓，枭雄末路，犹自挣扎，“谢问，你蠢不蠢！你为了他，不惜背负骂名，将自己的名字与叛臣二字永远地钉在耻辱柱上，受后世万年的唾弃，到头来他又是怎么对你的？”
猛虎也会反扑，谢向灝将最后一块带血的虎符塞到自己的崽子手上，“我谢家为他萧家世代马革裹尸鞠躬尽瘁，你看到我们是什么下场了吗？”
“我儿，你若想做谢家的孬种，为父无话可说，但你若还剩一点热血不灭，你就给我站起来！我若是你，我就杀回长安，问问他萧云寄，究竟有没有心！”
谢向灏笑着拔剑，自刎在虎崽子面前，滚烫的鲜血溅在谢问身上，绷断了他心里的最后一根弦。
虎崽子也会咬人。
谢问不记得自己是如何杀出重围，披着他爹和无数袍泽的血，一路带着虎符去到通州的。
他勒紧缰绳，眼前都是萧云寄。
他含笑的模样，他垂首温书的模样，他看着他的模样。
他细心将轻裘搭在他肩头，“朕的将军不容有闪失。”
“活着回来。”
“归鸿，我表字是归鸿。”
长安何处在，云思寄归鸿，“朕在长安，等着你凯旋。”
“归鸿，我们回家了。”
“谢问，我要做这天下之主。”
“谢问，你想要我吗？”
……
雄兵百万浩浩，蓄势待发，旌旗猎猎，全军缟素，与飞雪交缠，不死不休，那是对谢老将军的祭奠，然而漫天纯白看在谢问眼中，全都化作了燃烧的火焰，恨意滔天。
他恨萧云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