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晞月重生 十五

　　高晞月重生（十五）
　　
　　先天体弱的十阿哥殇，舒妃伤心不已，卧床难起。魏嬿婉在十阿哥殇期为吸引皇上注意学习唱欢词靡曲，惹怒了如懿，被张嘴五十，在十阿哥梓宫前跪上一日一夜，更加记恨如懿了。
　　
　　“本宫对你所做的责罚只是明面上之事，你私下的所作所为，你自己当一清二楚。若以后你安分度日，本宫可以不与你计较；若再想施什么手段，本宫也容不得你。”
　　
　　魏嬿婉的脸色如寒潮即将来临前浓翳的天色，望向如懿背景的目光，含了一丝不驯的阴翳神色，宛如夜寒林间的孤鸮厉鹫，竦寒惊独，在静默中散出怨恨而厉毒的光芒。
　　
　　魏嬿婉告知意欢坐胎药真相，意欢去养心殿寻求真相，你虽看到，却也仅仅是去十阿哥灵柩前上了一柱香。狸奴之事，皇上没有秋后算账，已经是莫大的恩典。若再多事，只怕害的不仅是自己，还有武大人一家，沫心，两个嬷嬷与小安子、小康子。
　　
　　养心殿中，意欢夹杂着深深酸楚与难言的恨意，紧紧抱住自己的手臂，像是支撑不住似的，凄然厉声道：“臣妾虽然是太后挑选了送与皇上的，又得太后悉心点拨皇上的喜好厌恶。能得以陪伴皇上身侧，臣妾真心感激太后。但即便如此，也不代表臣妾会受太后所指。臣妾对皇上的心是真的！这些年来，难道皇上都不知么？”
　　
　　皇帝的眼底闪过一丝疑忌，唇边的笑意如一柄刮骨利剑，让人森冷不已。他轻诮笑道：“太后在深宫多年，怎么会调教出一个对朕有真心的女子陪侍在朕身边，这样如何为她做事为她说话？不只是你，庆嫔也好玫嫔也好，即便是富察氏送来的晋嫔，也不过如此罢了。”
　　
　　她恨声道：“好厉害的皇上，好算计的太后！你们母子彼此较量，扯了我进去做什么？我清清白白一个女儿家，原以为受了太后引荐之恩，可以陪在自己心爱的男子身边，所以有时亦肯为太后进言几句。但我一心一意只在皇上你身边，却白白做了你们母子争执的棋子，毁我一生，连我的孩子亦不能保全！”她死死盯着皇帝，似乎要从他心底探寻出什么，“那么皇上，既然你如此疑忌太后，大可将我们这样的人弃之如敝屣，何必虚与委蛇，非得做出一副恩爱不已的样子，让人恶心！”
　　
　　“恶心？”皇帝勃然变色，索性坦然道，“你们不也乐在其中安享朕的恩宠么？太后喜欢朕宠爱你们，朕就宠爱给她看！也叫她老人家放心！”他冷冷道，“人生如戏，左右大家不过是逢场作戏的戏子而已。”
　　
　　意欢静默片刻，终于戚然冷笑，那笑声仿佛霜雪覆于冰湖之上，彻骨生冷：“原来这些年，都是错的！只我还蒙在鼓里，以为一心待皇上，皇上待我也总有几分真心。原来错了啊，都是错了啊！”
　　
　　即便是小安子，在门外听了也是于心不忍，别过耳，“娘娘，走吧。”
　　
　　你点头，面无表情，只是眼中闪过一丝不忍，不忍意欢痴心错付。是啊，大家都是逢场作戏。那便看，这场戏谁能演到最后吧。
　　
　　意欢引火自焚，她恨阿，恨自己有眼无珠，恨自己痴心错付。
　　
　　待如懿得知失火的消息匆匆赶到时，已经是一片火海。
　　
　　“她为什么突然寻死？为什么？”
　　
　　李玉期期艾艾道：“舒妃自焚前，曾发了疯一样冲进了养心殿寻皇上，奴才守在外头，隐隐约约听得什么坐胎药，什么太后指使，旁的也不知了。”
　　
　　如懿顿时了然，心中彻痛如数九寒冰。
　　
　　意欢，这个剔透如玉髓冰魄的女子，便这样将自己化于一片烈火之中，焚心以火，不留自己与旁人半分余地。
　　
　　乾隆十八年六月二十三，舒妃自焚之日，如懿生下皇五女。这是和敬公主之后皇帝膝下唯一一位嫡出的公主。许是皇帝女儿稀少，许是五公主出生半月前皇十子的夭折，皇帝对五公主格外珍视，特早早定了封号“和宜”，取其“万事皆宜”之意，又取了乳名“璟兕”。
　　
　　皇帝这样喜悦，浑然忘了春雨舒和大火中自焚而死的意欢，那样刚烈的女子，连一死也不能在皇帝心上划下深深的印迹。
　　
　　“嬷嬷，你帮我把这封信送给族兄。”你将信封以蜡封口，郑重地交到嬷嬷手中，“待他看完后，立刻焚烧掉。”
　　
　　“是。”
　　
　　十阿哥，舒妃，两条人命。
　　
　　嫉妒舒妃有孕，存了害人之心，如懿命江与彬回京城为她整治，她就买通驿站的人给他们下泻药，让他无法赶回京；海兰心细，怕她看出端倪，便又买通五阿哥乳母，让五阿哥受凉，让海兰的全部心思都在五阿哥身上，无暇顾及其他。
　　
　　这样好的心思谋算，便是乌拉那拉皇后也不能及。
　　
　　舒妃不争不抢，只是一心爱慕皇上，何其无辜！十阿哥稚子何其无辜！
　　
　　“主儿，您也找人盯着令妃了，何必在如此防备？”沫心一下一下的给你扇着扇子，“太后也知道了此事，必会处置她。”
　　
　　“不。”你摸着怀中的猫，面无表情，“太后不会处置她。”
　　
　　“为何？”舒妃可是太后的人。
　　
　　你抬头看了她一眼，“制衡。”太后要制衡皇后，皇上也要制衡皇后，这后宫之中，纯贵妃一心礼佛，早已不过问他事，嘉贵妃一心培养儿子，只有魏嬿婉，即受宠，又有心计手段，能克制如懿。
　　
　　你原本只想清清静静过日子，可意欢的事告诉你，麻烦、陷害即便是不争不抢也会找上门，既然如此，那就争一争，抢一抢吧。
　　
　　“沫心，去请皇上过来，他若不来，你就跟他说，洪泽湖水患，我有解决的法子。”
　　
　　“后宫不得干政。”
　　
　　夜晚，你早已困倦，以为皇上不会过来时，他走进了你的小院。
　　
　　你冷笑，抓起桌面上早就准备妥当的书直接扔了过去，带着一丝怒意，“后宫干政另说，你难道不应该先解释一下武夫人之事吗？”你故意提起。
　　
　　他越是不提，这件事就越难翻过去，你越是不说，他心中的猜忌就会越深。
　　
　　“你还敢提。”他眼睛一瞪。
　　
　　你轻笑，带着嘲讽，“皇上您太心急了，忘了打听她娘家是做什么的了。”
　　
　　你看着他，嫣然一笑，“狸奴父亲是打铁匠，没有儿子，只有两个女儿，自小便教她们如何打铁，后来她们家乡遇难，一路逃难到京城，为了生计，便去做了屠宰活猪的屠户，狸奴虽瘦弱，力气却不小。”高高壮壮的武大人在她面前唯唯诺诺，对她言听计从，稍有反抗便是一顿打，幸而狸奴并非不讲道理之人，也未提出过无礼要求，武大人几次被打都是自己犯错。
　　
　　“她还有姊妹？”皇上拿起茶盏喝了一口茶，状似无意的问。
　　
　　你当然知道他在想什么，讥道，“把你的想法收起来，狸奴是还有一个妹妹，但是妹妹长相远不姐姐，又强壮，不会是你喜欢的。”
　　
　　皇帝不语，看着你院中的菩提树，一盏茶喝完，才缓缓道，“你有何治水之法？”
　　
　　“首要解决灾民的粮食问题，只要百姓能够维持生计，社会不安的因素自然就会减低。”
　　
　　“朕已吩咐开仓放粮。”
　　
　　你轻笑出声，“皇上，你觉得开仓后有多少粮食会到灾民手上。”
　　
　　沫心早就将你扔向皇上的书捡起了，此时立刻双手呈给皇上。
　　
　　“这本书里写了某个朝代官员贪污赈灾钱粮，导致民怨沸腾，当朝皇帝苦思后便下了一道圣旨。”
　　
　　“什么圣旨？”若是以前，他必定自己亲自察看，如今不知是年老了，懒惰了，还是不似从前励精图治了，只是淡淡扫了一眼。
　　
　　“赈灾钱粮发下去之后，立刻贴皇榜到各县州，银钱给了多少，粮食给了多少，一一注明，每人每天可领多少米也要注明，并派各皇子、贝勒去各州县监督，也接受百姓的监督，如若钱粮分配不均，百姓可直接告御状。”你喝了一口茶水润喉，“当然，粮食也不能白拿，妇女要照顾老人幼子，身强力壮的男子要参与救灾。”
　　
　　皇上听你说完，低眸沉思，良久之后才拿起书，缓缓地翻看了起来。
　　
　　又过了许久，他的视线才从书上移开，笑着看着你，“内务府总说你拿了书不还回去，现在看来，倒也没有白拿。”
　　
　　你打了一个哈欠，“你准备如何奖赏我。”
　　
　　皇上拿书拍了你一下，“等这法子有效再来要奖励吧。”
　　
　　夜色已深，白露浓重，吴嬷嬷关上了窗户，独留前厅大门敞开。
　　
　　“这法子倒也不难，为何朕的大臣想不到呢？”
　　
　　你呲笑，“有了这法子，他们还怎么贪污，即便是知道、想到，也断不会说的。”
　　
　　当夜，皇上是留宿在你这里的。
　　
　　一张床，两床被，你看着账顶素雅的青绿底，银白色荷花道，“皇上，武夫人的事就算过去了吧。”
　　
　　“武夫人有何事？”皇上闭着眼，“你说的武夫人是何人？朕从未见过，更不曾认识。”
　　
　　你在黑暗中咧嘴笑，“谢皇上隆恩。”
　　
　　“真心谢我，就拿出点诚意。”
　　
　　“要不，我给皇上找一批年轻貌美的御前陪侍？”你试探道。
　　
　　“朕有人伺候。”
　　
　　“那也该换一换了，自从我跟着皇上来到这宫中，看来看去，伺候的就是这么几张脸，这么多年过去了，一个个差不多也到了年岁，也该换一批了。”
　　
　　“这事有内务府，无需你操心。”
　　
　　“我前几日去内务府，见到他们选的宫女了，倒是不丑，却也没多漂亮。”你转身，贴近皇上，“先说好阿，我可不要，你要是准备再派几个人伺候我，那得我自己挑。”
　　
　　皇上冷哼一声，“你又不是选妃，要求还那么多。”
　　
　　你咧嘴笑，黑暗中眼眸闪过一丝冷厉，“每日见些年轻漂亮的，心情也能更好些，我也能再年轻些。”
　　
　　十日后，内务府又选了一批宫女进宫，都是十四五岁的年纪，最大的两个也只有十六岁。一个个皮肤雪白，容貌上佳，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皇上又要选妃了呢。
　　
　　负责教导这十几个宫女的是一个新来的沈嬷嬷，是吴嬷嬷、武嬷嬷的旧相识，也是扬州城最有名的青楼雅苑的前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