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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燃在床上死鱼一样地躺了三天,伤口刚刚收敛,就接到传讯,让他滚去红莲水榭做苦力。
这也是惩罚的一部分,墨燃被禁足期间,不得下山,但也不能闲着,必须给门派打杂帮忙,做些苦差事。
通常而言,这些差事都是诸如:帮孟婆堂的大娘刷盘子,擦洗奈何桥柱子上的三百六十五只石狮子,誊抄枯燥至极的存档卷宗,等等。
但是红莲水榭是什么地方?是楚晚宁那孙子的居所,人称红莲地狱的修罗场。
死生之巅没有几个人去到过那里,而进去过的所有人,出来之后不是被打断了胳膊就是打断了腿。
所以楚晚宁的寝居,除了红莲地狱外还有个更接地气的外号:断腿水榭。
派中流传一段戏言:“水榭藏美人,美人诏天问。入我断腿门,知我断腿苦。玉衡长老,助您自绝经脉的不二选择。”
楚晚宁的红莲水榭旁还临近这一位冰块的居所,锦蝶院。
锦蝶院,是楚慕怜的居所,听闻那里常年伴有银蝶与薰衣草,是个世外桃源,但楚慕怜有时会将它隐藏起来。
曾经有不怕死的女弟子,色胆包天,居然敢垂涎玉衡长老的美色,趁着月黑风高,偷偷溜到南峰,扒在屋檐上,意欲窥伺长老沐浴更衣。
还有个不怕死的女弟子啊,也色胆包天,去窥伺晚俞长老楚慕怜沐浴更衣呢。
结果可想而知,那位女勇士被天问打的死去活来,哭爹喊娘,在床上躺了整整一百多天下不来。另一位女勇士也被霁安弄个半死,要不是有人拦着,估计那个窥伺楚慕怜的女勇士就死了。
且楚晚宁还放了狠话,若敢再犯,直接抠了人家眼睛。
拥有霁安的闻棠归也放了狠话,谁再敢窥伺他的师尊,直接弄死那个人。
看到没?多没风度的言辞!多不解风情的行为!多令人发指的两个男人!
门派中,本来有些天真无邪的傻妹子,仗着自己是女子,想着晚俞长老和玉衡长老应该会怜香惜玉,总是在他们面前嘻嘻哈哈的,妄图引起长老的注意。不过自从长老手刃那两个女流氓之后,这就再也没人敢打他们的主意了。
毕竟玉衡长老和闻棠归有多恐怖,死生之巅上下,人尽皆知!
玉衡长老,男女通抽,毫无君子气度,除了脸好看,哪儿哪儿都不行——这是派中弟子对楚晚宁的评价。
闻棠归,闻宗师,一剑一笛,师控一个,谁敢窥伺他师尊,管他男女,直接一霁安弄他个半死,毫无怜悯之心,除了修为高,颜值好,哪儿哪儿都不行——这是派中弟子对闻棠归的评价。
来传讯的小师弟颇为同情地看着墨燃,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墨师兄……”
“……玉衡长老的脾气那么差,去了红莲水榭的人,没一个是能站着出来的,你看看,要不然,就说自己伤口还没愈合,求玉衡长老放你去刷盘子吧?”
墨燃很是感激这位师弟的菩萨心肠,然后拒绝了他。
求楚晚宁?
算了吧,他可不想再被天问伺候一顿。
于是费力地穿好衣裳,拖着沉重的步子,极不情愿地往死生之巅的南峰走去。
红莲水榭,红莲地狱,楚晚宁的居所,方圆百里见不到个活人,当然,除了楚慕怜的锦蝶院。
没有人愿意靠近他们住的地方,楚晚宁糟糕的品味和阴晴不定的性格,使得门派中人人对他敬而远之。楚慕怜虽然性格温柔,却也很冷淡,但他身边可有个冰碴子,就是闻棠归。
墨燃有些忐忑,不知道楚晚宁会惩罚自己做什么,一路胡思乱想着来到南峰峰顶,穿过重重叠叠的修竹林后,大片大片锦绣红莲映入眼帘。
此时正值清晨,旭日东升,映得天边织锦灿烂,火红的云霞与池中接天莲叶的红色芙蓉交相辉映,浩浩荡荡,波光明灭。池上曲廊水榭娉婷静立,依山一帘水瀑喧豗,细碎晶莹的水珠叮叮咚咚敲击着石壁,水雾蒸腾,烟光凝绯,宁静中显出几分妖娆。
墨燃对此的感受是:
呕。
楚晚宁住的地方,不管再好看,他都是呕!
看看,多么的骄奢淫逸,多么的铺张浪费,弟子们的屋舍一个个紧密相连,房间占地都不大,他玉衡长老倒好,两个人占了一整座山头,还挖了三个大池子,栽满莲花,好吧,虽说这些莲花都是特殊品种,能炼成圣品良药,但是——
反正就是不顺眼。恨不能一把火把这断腿水榭和锦蝶院给烧了!
腹诽归腹诽,鉴于自己今年贵庚十六,无力与楚宗师一争高低,墨燃还是来到楚晚宁的居所前,立在门口,眯起眼睛,甜腻腻地开口装孙子。
“弟子墨燃,拜见师尊。”
“嗯,进来吧。”
屋子里杂乱无章,冷血魔头楚晚宁一身白袍,衣襟交叠得高且紧,颇有些禁欲的气韵。他今日束着高高的马尾,戴着黑色金属护手,坐在地上捣鼓着一堆机关零件,嘴里还咬着一支笔。
面无表情地看了墨燃一眼,他咬着笔杆子,含混不清的说。
“过来。”
墨燃过去了。
这实在是有些难度,因为这个屋子已经没有什么可以令人落脚的地方,到处撒落着图稿和金属断木。
墨燃眉头抽搐,上辈子他没有进过楚晚宁的房间,不知道这个衣冠楚楚的美男子,所住之处居然乱的如此……一言难尽。
“师尊这是在做什么?”
“夜游神。”
“啥?”
楚晚宁有些不耐烦,可能是因为含着笔,不便讲话。
“夜游神。”
墨燃默默看了眼地上一堆乱七八糟的零件。
他的这位师尊被誉为楚宗师,并不是浪得虚名。凭心而论,楚晚宁是个非常强悍的男人,无论是他那三把神级武器,他的结界之术,还是他的机关制造术,都不愧于“登峰造极”四个字。这也是为什么他脾气那么差,那么难伺候,但各大修仙门派仍然争破脑袋要抢他的原因。
对于“夜游神”,重生过来的墨燃很清楚。
那是楚晚宁造的一种机甲,售价低廉,战斗力强悍,可以在夜间守护下修界的普通百姓不受一般鬼魅侵扰。
在前世,制作完善的夜游神几乎成了家家户户必备的机甲,每只的价格相当于一把笤帚,效果还比龇牙咧嘴的门神好用的多。
楚晚宁死后,这些夜游神依然守护着那些请不起道长的穷苦人家。这悲天悯人的胸襟,配上楚晚宁对徒弟们的薄情……呵呵,着实令墨燃鄙薄。
墨燃坐了下来,看着此时还只是一堆零件的“夜游神”,前尘往事忽悠悠地从心底溜过去,他忍不住拿起一只夜游神的手指关节,抓在手中细看。
楚晚宁扣上了零部件的隼卯,总算腾出手来,拿下一直咬在口中的笔,瞪了墨燃一眼。
“那个刚刚上了桐油,不可以碰。”
“哦……”
墨燃把手指关节放下了,调整情绪,仍是人畜无害的可爱模样,笑眯眯地问。
“师尊召我过来,是打算让我帮忙吗?”
楚晚宁说。
“嗯。”
“做什么?”
“把屋子收拾了。”
墨燃的笑容僵住了,他看着这地震过后一般的房间。
“……”
楚晚宁是仙术上的天才,也是生活上的白痴。
在收拾到第五只打碎了没有及时扫掉的茶杯后,墨燃终于有些受不了了。
“师尊,你这屋子多久没打理了?我的天,这么乱!”
楚晚宁正在看图纸,闻言头也不抬。
“差不多一年。”
“……”
“你平时,睡哪儿?”
“什么?”
那图纸可能有点问题,楚晚宁被人打扰,显得比平日还要更加不耐烦,揉着自己的头发,怒气冲冲地答道。
“当然是睡床。”
墨燃看了一眼那张床,上面堆满了已经完成大半的各种机甲,还有锯子斧头锉刀等一系列工具,各个寒光闪闪,锋锐无比。
厉害,这人睡觉怎么没把自己脑袋给切下来?
忙活了大半天,地板上的木屑灰尘扫满了三只簸箕,抹书柜架子的白巾黑了十多块,到了正午,也才整理了一半。
操他妈的楚晚宁,这人真是比毒妇还毒。
整理房间看起来不是什么严重的惩罚,说出去也不像是苦力,可是谁知道是这样一座三百六十五天没有清扫过的鬼地方?别说自己浑身都是伤疤,哪怕自己现在是身体康健,这样折腾都能累去半条命!
“师尊啊……”
“嗯?”
“你这堆衣服……”
大概堆了三个月了吧。
楚晚宁总算把夜游神的一条胳膊接好了,他揉着酸疼的肩膀,抬眼看了看衣箱上垒成山的那些衣袍,冷淡道。
“我自己洗。”
墨燃松了口气,谢天谢地,随后有些好奇。
“哎?师尊还会洗衣服?”
楚晚宁看了他一眼,过了一会儿,冷冷道。
“这有何难?丢到水里,浸一下,捞起来,晒干即可。”
“……”
真不知道听到这句话,那些怀春思慕楚宗师的姑娘们会作何感想。墨燃深深觉得,这中看不中用的男人实在是令人嫌弃,说出去得碎了多少春闺心事。
“时辰不早了,你随我去饭堂吧,剩下的回来再理。”
结果燃晚二人刚出门就撞见来到这红莲水榭的归怜二人。
四人一阵无语。
“哥,你和师侄什么时候来的?”
楚慕怜非常简单的回答。
楚慕怜“墨师侄说到你会不会洗衣服时。”
“……”
“……”
尴尬了。
闻棠归打破了平静。
“咳咳,师尊也到饭点了。”
“走吧。”
楚慕怜笑了笑,拉着闻棠归就示意楚晚宁他们走了。
四人一同来到饭堂。
……
————未完待续————
执笔人·花槿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