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尽出

　　城破了，城中狼藉不看。逃的逃，走的走，只有城中的阳关军面色悲壮，他们退不得，城中就是他们的家，退了，家也就没了。
　　城墙上，老方头不再骂骂咧咧，抬起的手指放下，又抬起，放下，终究是叹了一口气。
　　血流成河！没了城墙的庇护，仅仅靠着些许的阳关军，远远不能顾及妖族肆虐。
　　城中有人哭，有人骂，更多的是满天的诅咒，咒骂着肆虐的妖族。
　　“杀！”阳关军红了眼，百姓的哀嚎揪着他们的心，也许这些哀嚎声中就有他们的妻儿。
　　天空之上不时闪着光芒，噼啪作响。项羽听到了阳关的满天悲鸣，却也无力，狐三千拖住了他的身形，不能救援。
　　城中，大羿虽然退下，但苍白了脸，恨不能掏出龙舌弓，御剑斩妖，只是面对满城的妖兽，只能是有心杀敌，无力回天。
　　“天要亡我阳关！”有老者泪水纵横，白发人送黑发人，一家老小在自己面前被妖族撕成片，惨不忍睹。
　　“叛徒！”有人咒骂，朝老方头吐口水，恨他有力却不救援。
　　项云生魔怔，提起金色匕首斩妖，却回天乏力，不是对手。
　　“你这狗贼！”亦有人不屑项云生所作所为，张口骂道。
　　项云生并不理睬，随机缓过神来。不管城墙破与不破，仅仅千余的阳关军根本守不住。自己是人，杀妖，仅仅出于道义。
　　遵循本心，娘亲去世后，世间再无让项云生牵挂的地方。如项羽，项云生认为项羽该杀，那么日后前行的路上项羽必然是项云生要杀死的人，他是自己的父亲，也是害死母亲的人。妖族该杀，只不过是项云生还以人族的身份来定义自己。
　　“斩！”巨大剑芒飞过，数十只妖兽灰飞烟灭。
　　天空之上，忽有两人御剑飞行，天雷落下，顷刻间，妖兽倾灭过半，风云转变。
　　“数十年间，天下太平。道，归隐山林！”一人身形精壮，身着白色道衣，威风凛凛。
　　“今，妖族乱世，为我道教不容。”一人骨骼瘦弱，须发皆白，却穿一身黑衣，颇有几分仙风道骨。
　　二人发狠，白衣道人御剑斩妖，黑衣道人引雷劈城，一时间，余下的妖众已杀了大半。
　　乌云之上，狐三千怒吼，却被项羽拖住。
　　“呵呵，”黑衣道人捋须微笑道：“今日你妖族乱世，我道教除魔卫道，有何不妥。”
　　“狗屁！”狐三千不顾受伤，却是弃了项羽，对着黑白道人咒骂：“你们道教，说得好听，要真是济世救人，也不会被打压成狗，残喘了二十余年！”
　　“妖以祸世，道以济仁，若不是你妖族出世祸害苍生，我道教何以交世人以自保？”黑衣道人掩去微笑，一脸的悲天悯人。
　　狐三千语塞，一时竟找不出言语反驳。
　　项云生冷笑，妖族不出，道教不入，说得好听，说不得妖族出世便是道教暗起波澜。在项云生心中，项羽入了道，那么娘亲的死便与这道教多少脱不了干系。
　　“早不来，晚不来，偏偏阳关人死了大半你们道教才出来！”老方头吹着胡子怒骂：“倒是比妖族好不了多少，一丘之貉！”
　　“狐三千，今天你怕是不退也得退了”黑衣道人冷笑：“我道教三令五申，要你妖族退回那裂谷，好好夹着尾巴做妖，你不听，此番我黑白二人出手，怕是你狐三千不留下几条尾巴，就老老实实的交代在这里。”
　　“你道教倒是好脾气，要我留下几百年的修行？”狐三千独眼瞪着黑白二人，脸面气的通红：“来来，倒是要看看你们有没有那个本事。”
　　话音未落，一声爽朗的笑声在阳关城上端飘荡，只闻其声，不见其人：“你道教入世，此番为难，怕不是以为我妖族没人？”
　　霞光转动，云分两路，天空之上，一只三目黑豹踏云而来，其身高千丈，浑身漆黑，更有五色纹路于身体四周环绕，好不武威。
　　“雷公，你也要来插一手？”黑白二人脸色难看，却不慌张。
　　“狐公出世，我劝阻不行，只能由得它来，不过既然你们道教入世，想要拿我妖族立威，我雷暴倒是第一个忍不住啊。”黑豹张开血盆大口，白色獠牙一张一合，若是胆小的人看见了，怕是早已被吓晕。
　　“来来，怕你不成？”白衣道人有些暴躁，咬牙就要与那千丈黑豹斗法。
　　“我道教入世，岂能容你妖物撒野。”黑衣道人捋须眯眼，冷笑道：“既然如此，妖族乱世之心已定，各位道友还不现身？”
　　“清风宗张衡，携弟子千余，前来除妖。”一人道冠向天，双鬓微白，正气凌然，从阳关城中御剑而上。
　　“道云宗赵海，携弟子千余，前来除妖。”一人骨骼奇特，弯腰驼背，手持拂子，立于城墙之上。
　　“五星观….”…………………….
　　不到片刻，阳关城上下，道士尽出，站满城墙，连天上都密密麻麻一片，气势雄壮。
　　“天机阁大羿，携弟子千余，前来除妖。”剑芒起，白衣小道大羿持弓而立，面带怒意，双瞳凝神，直面狐三千。
　　“好好！”狐三千不怒反笑，甚是气急：“狼子野心，这二十七间你们道统却是发展的如此壮大。”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我道教若是只是区区数人，又如何抵挡得住你妖族入关？“黑白道人相视而笑：”纵使你雷暴狐三千两尊千年大妖，此刻有我万千道教子弟，还不束手就擒？”
　　“我倒是还缺一坐骑，望各位道友抬手。”道云宗赵海一作揖，心笑面不笑道。仿若狐三千雷暴二人已是郎中之物。
　　天空之上，狐三千与雷暴二人沉默不语。
　　“云生，你看这妖不过是妖，此番你若能回心，叫我一声父亲，我念你斩妖有功，倒是可以既往不咎，给你个容身之所！”项羽沉声，忽然提及项云生面带笑意道。
　　“我只想问，父亲当年剑斩娘亲，这些道统有没有份？”项云生没有回答项羽，面色不变，问道。
　　“你娘是妖！”项羽面色逐渐冷了下来，眯眼盯着项云生喝到。
　　“可她也是我娘！”项云生抬头，看着半空中的项羽，眼带杀意：“你不说，便是当年父亲斩娘有这些道统从中作祟，我项云生活了这十几年，一直不明白你为什么要逼死娘亲，现在我懂了，原来你是要入道。”
　　项云生欲言又止，项羽想要说些什么，却被项云生抬手制止，项云生酝酿许久，缓缓道：“我先前斩妖，因为我觉得不管如何，阳关城生我养我了十几年，我是人，所以自然要斩妖。”
　　“但是，”项云生轻笑，手指户口捏着发白：“我今天才明白，你为什么要斩我娘。”
　　“我娘是妖，可你要入道，这满城阳关早已经就是你道教的魔窟。”
　　“你算好了今天，站娘亲，娘亲不会立即死去，所以你有时间，你有大把的世间发展你的道教。”
　　“十几年的时间，你一步一步谋划，就为的是今天的道教入世。包括妖族入侵，一切都在你的计划之中。”
　　“我原本以为，你是想要妖道相争，从中获利，但其实不是，因为这满城阳关密密麻麻的都是道士，如果这些不是父亲的手笔，你不可能会放任这么多你属于你的东西进阳关。”
　　“所以你看着满城阳关军民百姓的死！”项云生咬牙，一字一句的吼道。
　　“你不愧是我的儿子！”项羽满头白发飘逸，面色始终保持着微笑：“是！”
　　阳关城中，百姓们难以置信，纷纷看向他们的项王。
　　“包括项庄？”项云生问道。
　　“那是个意外。”项羽摇头：‘我只是没想到那个废物连你都打不过。所以，我项羽的手下不需要废物。’
　　“呵呵，”项云生轻笑：“这些年你放纵他，只不过是觉得他在你手里只是个可有可无的棋子？”
　　“是！”项羽冷漠道。
　　“可惜，我娘是妖。”
　　“所以你要成为妖？”
　　“不，从父亲剑指娘亲的那一瞬间，我便是妖。”
　　项云生微笑，心头不由得轻松许多。
　　“那你便该死了！”项羽收回笑容，不再看项云生，仿若项云生已经是具尸体。
　　“娘死了，天下间便再无我挂念之人。”项云生微笑：“所以生亦何欢，死亦何惧？”
　　生亦何欢，死亦何惧？众人叹息，不论是道门哪个宗派，此时毅然对项云生叹惜。叹项云生年少轻狂，却能看淡生死。从阳关战争开始，项云生所展现出来的潜质，让人惊叹，青葱年华的岁月，却能隐而不发，一举击败被资源堆积出来的项庄。只是可惜，现在的项云生不足以撼动项羽，哪怕是一根皮毛。
　　“倒是可惜了。”黑衣道人瞄了一眼项云生：“若是能从小便以资源培养，若干年后，倒是又出了个一代巨擘。只是可惜，今日你入了妖道，便是与我道教为敌。”
　　“死在我手里，倒也不辱了你。”飞剑出，带着呼啸直奔项云生。
　　“裴远海你敢！”狐三千大喝，电光火石之间，便是以他大妖之躯也救援不及。
　　“只可惜你生在项家。”天空之上，项羽面无表情，白发随风而荡，仿若这个世间无论怎样都影响不到他。黑衣道人看着项羽，眼神捉摸不定，心中哀叹，只可惜你的父亲是项羽，那个自己一直摸不透的人吧。
　　飞剑逼近，气势巍峨，黑衣道人只是随手一剑，却让项云生如同面临末世之灾。纵使项云生如何，都躲不过这一剑。
　　狐三千嘶吼，雷暴御术而下，然而已快不过黑衣道人这一剑。
　　飞剑未到，其剑身所带的气势早已让项云生青筋暴起，衣衫裂出一道道口子，带着些许血丝零落。解脱，这是项云生昏厥前最后的感觉，如同身体都变轻了许多，只是心有不甘，项云生倒下的最后一眼，画面中只有项羽的背影，天空之上如同不可亵渎的仙，俯视众生。
　　原来，自己所做的一切，在项羽眼中连落入湖中的石子都不如。
　　恍惚之中，只空留下一声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