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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春时分，荆槐一夜之间繁满树，青杏已经缀上枝头。春燕舞着如剪双翼，如精灵飞过，在水面种下层层涟漪。
朱不展要走了。
消息传出，寨子中乱流暗涌，气中隐隐有一丝慌乱之意。经历过上次“肉豕”风波，众人已将这个平日里看起来温文尔雅的朱生，看作寨子中如始祖像一的存在，这次突然离开，无疑让寨子少了一份倚仗。
学堂这几天已经停了课，朱不展忙于拾行李，走访乡邻。武寞也是脚不沾地，李猛则率着一帮寨民帮忙。
水云升这几天拒绝了宝象相约游玩的好意，除了习武修行，闲暇之时常常跑去给朱浅画帮忙。
朱浅画坐在院中廊下，正吃力修着一件朱不展的衣衫。这件衣衫还是很新，买来时日不长。
一滴汗珠从朱浅画如脂的额头滑下，挂在鼻尖之上，在阳下闪闪熠熠。少女专注的盯着手里的针线，细长的银针游鱼戏水时隐时现。
墙头响起一声咳嗽，朱浅画头也不抬，只是嘱咐了一声：“爬墙，门是虚掩着的。”
水云升推门而入，走了进来，蹲在朱浅画旁边，双手抱膝，静静看着一双白皙的手上下翻飞。二人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相处方式，静谧而温煦。
“日不去练武了？”朱浅画用牙咬断棉线，抖了抖手里的衣服，满意的欣赏一遍，抬头询问。
“天体息一天。喏，给你。”水云升将刚买的镯子递出。
镯子从镇买来，前两天在理大墓时，水云升竟然意外从洞中的尸骸底下，发现了一些金银，于是兴冲冲赶到镇，细细挑选之下，买下了这只镯子。
镯子用丝帕包着，上面绣着鸳鸯戏水，田田荷叶，朵朵莲。
朱浅画瞟了一眼丝帕，香靥凝羞，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过去。
将镯子出，掩映于日下，碧绿欲滴，细腻通透，虹萦绕，正是翠竹法身的玉质。
“好贵吧，钱干么，钱攒着不是好。”朱浅画微嗔道。
“不贵，戴上吧。”水云升没有言语，双臂抱着膝盖晃来晃去。
朱浅画将玉镯戴在右臂，绿色掩映于纤纤玉臂，竟是说不出的合适。
二人一时无言，一股淡淡的情绪在院中蔓延开来。有离愁，有不舍，都夹杂在一起。屋檐之上，几只觅食归来的燕子，唧唧喳喳不停，好奇歪头看着院中的少男少女。
“要走好远的路吧。”水云升无话找话，破了沉寂。
“嗯。”朱浅画坐了下来，双手抱膝，脸轻轻贴在膝盖上。阳照在面庞之上，错中，少女显得有些落寞。
“白检心为么要跟了去。”少年的话隐隐有些酸味。
朱浅画转头看向水云升，一本正经解释道：“原本白检心是不去的，只是他父亲求了爹爹，他也正好想去京城闯闯，就一并带着了。管他们了，来，试试这衣服大小是否合身。”朱浅画站了起来，拿起刚好的衣服。
水云升看着密密的针脚，笨拙的将衣服穿在身上。自己平日里也是冷静从之人，只是次到朱浅画这里，就有些笨手笨脚。
朱浅画绕着水云升看了一圈，拍拍手满意道：“我还担心着衣服大了些，没想到正好合身，你又长个子了。嗯，现在倒是像个小书生了。”
水云升生疏的扣着盘扣，可是摆弄天却始终无法系上。汗水从额头渗出，可是急扣不上，臊的满脸通红。
朱浅画眼角带着笑意，走上前细心帮水云升一个个系好盘扣。少女的淡雅香幽幽拂来，让水云升有些心神荡漾。
“好了。笨，连扣子都系不好。”少女责怪道，忽然又目露待，“我们出去玩吧，日爹爹去了镇上，要很久能来。”
水云升高兴道：“好啊，我带你去吃蜂蜜，这几天的槐蜜最甜了。”
二人兴冲冲的出门，可刚一出门，就看见武寞从地上爬了起来，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离去。
吹着口哨，武寞双手抱在脑后，“日月儿圆，不如去饮酒赏月。去去去，这风儿腻的让人发慌，赶紧小酌一杯压压惊。”
朱浅画看了看当的日头，不禁满脸通红，就连耳垂都色如胭脂，娇艳欲滴。
水云升鄙夷的看了一眼武寞，领着朱浅画向山上而去。
春风暖阳，山野青青，少女脆的笑声惊落了多少朵。溪水潺潺，轻快的脚惊扰了闲游的鱼儿。
一路走走停停，吃了槐，偷了蜂蜜，骑了鹿，扰了舞蝶。水云升从没见过朱浅画如此的疯玩，平日里，总是一副温文尔雅、举止娴静的样子。
走到溪畔，朱浅画脱了鞋袜，双足轻轻拍着溪水，语笑嫣然。阳洒下，如脂的手臂泛上一层粉红，散发出淡淡的柔。水中波鳞鳞，照在少女的身上，好似一幅轻笔浅墨的山水人物画。
佳人十二，豆蔻三月。
人在画中，画在人心。
水云升看的有些痴了，此景，此人，此境，比那陈酿的女儿红还要醉人。
朱浅画看到水云升呆呆的样子，脸色微红，微嗔道：“乱看，好似个登徒子。”穿起鞋袜，撩了撩如丝的长发，“时间不早了，爹爹也该来了，不如去吧。”
水云升抬头看天，日头已经有移，心中喟叹，时流似箭，系日乏长绳，奈何奈何。
看着朱浅画向山下走去，水云升无奈，也只得跟了上去。落日余晖下，朱浅画进了院门，头看着那个有些呆傻的少年，浅浅一笑，轻轻掩上了门。
看着闭上的院门，水云升突然觉着荡荡的。
朱不展的行已至，京城的调令已到，官原职，武寞也一同随行。
寨子里的人在李猛带领下，一直送出十里。朱生设立学堂，授蒙童；护寨子，化民风，不知不觉间，寨民们已从心里把他当作寨中一员。此去京城，寨子中的人几乎倾巢而出，一路相送。
眼见日上当头，已至大路，朱不展停下了脚，转头说道：“春风知苦，遂遣柳条青。日离，明朝相聚有。诸位，吧。以后若有用的着朱某的地方，尽管言语，道总归是会愈发变好的。”
李猛捧起一杯酒，双手呈到朱不展面前，“生这几年在寨子里曲了，此去匆匆，喝了这杯酒，莫忘了这东始山旁，星落原上，还有牵挂之人。”
朱不展郑重接过，一饮而尽，与众人一一作揖。
趁着众人告，麻虎溜到马车旁。现在这只小白狼已经有人高了，围着朱浅画的马车转来转去，口中不断呜咽。水云升则默默站在远处，远远看着马车帘上娇小的身。
与众人告毕，朱不展环视四，但见春风微拂，翠浪翻滚，的吸了口气，转头望向水云升、宝象等学生，面露微笑说道：“师生一场，临走时唠叨几句。遇事莫冲动，多量。无论后从事何种行当，都要秉本心，不可意气用事。
很大，还有很多玄奇之处。不知不若学之，学之不若见之，见之不若知之，知之不若行之。
等长大些，可以去天下走走看看，亦可去京城看看生。重。”拍拍几个孩子的脑袋，朱不展迈和白检心走向马车。
告声中，车马辚辚，马车向远方走去。水云升忍不住追了上去，目送车队前行。
马车的窗帘开，朱浅画探头出来，双眸通红，泪水盈盈欲滴。手里抓着一方丝帕，轻轻向水云升挥动，久久没有下，如同一只白鸽随车而舞。
看到这一幕，朱不展只是叹了一口气。
车队走远，逐渐成为如黛草原上的一个小点，在天际线上绰绰。
水云升奔到一处高坡，远远眺望，直到车队消失在草原之上。
陌上，车辙染绿，自是浮生无可说，人间第一耽离
朱不展走了，寨子里的日子仍要过下去。一帮孩子没了学堂这个留之处，纷纷自谋生路。
山里有句话，男儿十一，顶天立地。过了十岁，就要跟着家中长辈从事不同的营生，或工，或猎，或起店铺伙计，养活自己。
经过朱生开学堂这一遭，寨子里的人心也活络起来，不想着让子女如自己一苦守在寨子里，纷纷寻找其他的出路。
宝象由于体格壮，早早随着寨子里的人出去猎，经常一走三五天不见人。
吴凉卿由于练气资质甚佳，寨主李猛对他也颇为看好，四处听有没有山门可以留。平日里，就让他老老实实在寨中修炼，只待机缘到来。
胡嘉则是随着家族，起小本生意，贩贾，游走于星落原上各个郭镇。
至于水云升，除了平日修行，就是跟着乌犍走村窜巷，给人木匠活计，赚些辛苦钱。木工，既是一项手艺，也是一种修行。
当习武阻烦躁之时，水云升都会去点木活。看着泛着木香的碎屑如雪翩翩联联，轻轻悠悠落下，心境自然会平静下来。
除了木工，水云升这些日子忙的很，没有一丝暇。自从绛走后，将谷中尸骸理毕，山中那处石室就成了自己的私密住处。
水云升想法子将荀草从崇阿峰移到了石室之中，不用风吹日晒，不用时时担心人走。荀草对此密室也十分喜欢，在此不仅可以心修炼，而此处灵气极佳，想来绛选择此处时，也是有一番考虑。
自荀草入住，石室中时时沁着一股馨香，原本有些阴冷的石室暖意盎然，站在石室窗前，看着窗外流云奔涌，群山连亘，心境自然开阔，是一处绝佳洞府。
水云升经常跑到此僻静之地修炼，默念应经时，边灵气聚拢过来，还未入体就脖子上的果核吞噬。现在水云升也能应到灵气，自然能看到这奇异一幕。
水云升发现，果核天然能流出紫色气，只是极为稀薄。如有灵气供其萃，所逸出的气就会相应增多。
只是果核如同饕餮一，吸纳大量灵气，却只能吐出丝丝缕缕紫气。这些气入体，就成为构筑人身的基石，残留不下一丝。因为身边有此奇物存在，水云升气之中至如也。
水云升曾试着将果核在远离身体的地方，吐纳一晚，好不易积攒了一些灵气。可刚将果核挂脖颈，这些灵气很快就荡然无存，全果核吞噬。所以直到现在，水云升练气连一境都未曾跨过。
朱不展曾说过，这些紫气可遇而不可求，对人大有裨益，可弥补人体本，重塑人身天地。
水云升本有缺，自然舍不得摒弃紫色气。既然鱼与熊掌不可得兼，加上自己本身练气资质就不是很好，也绝了修行练气的心。
平日里修炼时，水云升经常将麻虎和荀草陪于身边，不时分润一些紫色气给二者，希冀二者也能早日蜕变。
这一日，乌犍与胡嘉的父亲胡找到了正在屋中忙活的水云升。
胡经常在外些买卖，人脉厚，也是寨子里的能人，要不然当初李猛也不会选他作为继寨主。
原来乌犍老早就说过，准备托胡将水云升送到县城木匠行个小工，毕竟若能在县城落户，有口饭吃，也是出人头地。
胡看着水云升壮实不少的身板，轻抚胡，点头道：“不错不错，这孩子看着可是结实了不少，倒是可以出去闯一闯了。”
水云升对胡施了一礼，乌犍开口道：“云升，朱生走了也有时日了，这学是上不成了，咱也得想想的出路。
前些日子，我托你胡伯伯，留意一下城里有没有好一些的木行，你去个学徒。
一则呢，把手艺炉火纯青一些，二则呢也可以攒些钱物，将来就留在城里，在城中家岂不比大风寨上倍。日你胡伯伯抽来，说是在炎关城找着一家不错的木行，你看是否想去。”
水云升想了想，想着自己销来大，虽然从绛的墓里带出的金银还有一些，但总不能坐吃山，答道：“自无不可，全听胡伯吩咐，只是何时出发。”水云升问道，心中想着与宝象、荀草等人告个。。
“三日之后，我正好要出一批货，顺路就带你离开，这两天可在家中多些准备。”
“好，三日后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