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以拳杀拳

　　“如何称呼？”
　　唐斩轻声问道。
　　“苏四海！”
　　男人瞧着五大三粗，说话的声音反倒极为轻柔。
　　趁着唐斩打量他的功夫，他也在反观唐斩，眼里似有精光闪过，宛如看见了什么稀罕事物，嘴里啧啧有声，不住称奇。
　　“呵呵，有意思，如今世道不比以前，那陈文雄自称什么江北拳法第一，结果被我三拳震死，原本还以为会白跑一趟，没想到眼皮底下藏着不显山露水的高手？”
　　唐斩平淡道：“既然这样，那李泰呢？为什么杀他？他就一个普通人！”
　　“李泰？”
　　苏四海先是一愣，但随即又恍然，“你说的是白天那个？杀他只是因为他太碍眼了，还有一个原因，想要引你出来，如何，想为他们报仇？”
　　唐斩听的摇摇头，“你误会了。”
　　苏四海原本还想继续开口，可突然又停住了，表情有些愕然，因为他又听到唐斩说了句话。
　　“我只是单纯的对打死你比较有兴趣。”
　　唐斩说的很认真，甚至是他说话的时候脸上已经有种异样的躁动，就像是身上有只虱子，让人变得不安分起来。
　　“打死我？呵呵！”
　　苏四海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
　　可猝然，他脸上的笑意渐渐散去，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看向不远处人畜无害的唐斩。
　　唐斩对笑声充耳不闻，慢慢走向拳台，可就在行走的过程中，他身上平和的气息却渐渐化作一股惊人的暴虐戾气，连带着那张阴柔苍白的面容亦是跟着阴厉了下来。
　　苏四海的脸色变了，短眉微蹙，面露惊疑。
　　短短几步，唐斩走上拳台已像是换了个人。
　　“我这杀意一直压着也不是办法，与其到时候不可收拾，倒不如宰了你。”
　　满是恶意的话语仿佛冰锥一样钉入苏四海的耳中。
　　他脸色一沉，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哼，双脚轻点已奔出数步，而后离地跃起，横身一过扑上擂台，双腿更在空中连环扫出。
　　擂台上顿见腿影翻飞，劲风大作。
　　唐斩挡也不挡，只是避，双脚未动，上身如轮摆一样，以腰为轴，左摇右晃，面前的腿影看似来势极汹，可每每总是差之分寸落空，一番抢攻，竟然一招未中。
　　“嗯？我让你躲。”
　　不知是惊是怒，苏四海三脚过后胸腹间陡然爆起一声牛鸣般的怪响，吐气如吼，动如奔雷，巨魔一样的身体斜斜往前一靠，右肩一沉，右肘外翻，朝唐斩撞了过去。
　　但眼看一肘将要得手，苏四海忽见对方的胸膛仿佛瞬间塌下去一截。
　　不但如此，唐斩右手虎口一开，横臂一拦。
　　“砰！”
　　闷响炸起，强强相遇，二人脚下擂台都似晃了三晃。
　　一招刚落，一招再起，唐斩左手自下往上一绕，五指便已扣向苏四海右臂下方的软肋。
　　“哼！”
　　见状，苏四海冷笑一声，眼中厉色更甚，不退反进，左手同样出招，却是以鹰爪直扣唐斩肋下。
　　几在同时，两人齐齐中招，脸色俱是一变，原本僵持角力的右臂跟着分开，变招反击，皆是以擒拿之势，欲拿其软肋要害，可看见对方抱着和自己一样的目的，二人不约而同各自奋起一脚，正中对方胸膛。
　　“嘭！嘭！”
　　两道似玄武龟蛇纠缠的身影刹那分开。
　　苏四海踉跄后退四五步，面色潮红，脸色难看。
　　唐斩则是苍白着脸色倒飞出去，没等落地，他伸手一压围绳，借力凌空一翻，已稳稳的落在了一角立柱上。
　　二人的交手看似你来我往，变化不少，可实则这一切不过发生在瞬间。
　　但唐斩接下来的举动却看的苏四海脸色难看，额角青筋暴跳，眼里怒火中烧，恨不得要将前者生吞了似的。
　　因为，唐斩居然堂而皇之的将双手收进了裤兜。
　　苏四海怒极而笑，面目狰狞至极，浑身本就恐怖的肌肉错觉间又似粗涨了一圈，纵身一跃，双臂一展，如老鹰扑食从天而降，探爪直取唐斩头颅。
　　可就着灯光，乍见一道难以形容的匹练自俩人之间一闪而过。
　　苏四海扑到半空的身体猛然一滞，尚在半空，胸口已有一蓬凄艳血花绽放，随后倒飞出去，踉跄落地。
　　等他低头一看，胸膛上赫然多出一道皮肉外翻的伤口，自左向右，斜斜落下，仿佛利刃劈过的一样，触目惊心，骇人无比。
　　他又看看唐斩的右手，一点殷红正徐徐顺着掌缘流下，从指尖滑落。
　　苏四海的神色从惊怒变成阴沉，从愕然变得震撼，原本轻柔的嗓音也尖利起来。
　　“手刀？唐手？拔刀术？”
　　同时心里一阵后怕，若非自己体魄强横，只怕这一招就得要了他的命。
　　唐斩的脸色更白了，白的像是没了血色，面无表情，眼中的恶意不加掩饰的浓郁起来。
　　口中啐出一口血沫，苏四海“嘿嘿”一笑旋即收敛了脸上的表情。
　　唐斩没说话，可他身侧垂落的双手却慢慢扣起三指。
　　苏四海没有了先前大开大合的霸道，此时反倒谨慎起来，望着唐斩双手一变，他面颊上的筋肉似在隐隐跳动。
　　“贯手。”
　　他心里也凝重起来，几招下来这小子不但运用了内家擒拿里的杀招，还有拳击格斗的路数，最后这双手更是暗藏杀机，怕是挨上就是一个血窟窿。
　　心里正想着，却见对面唐斩一眨眼睛，抬手勾了勾。
　　“找死！”
　　苏四海早已怒火中烧，再一见这挑衅的举动当即咬牙切齿地凌空跃起，势如虎扑朝唐斩冲去，抬腿抖手，右臂伴随着蓄气提力霎时粗涨了一圈，青筋毕露，血脉贲张，如一条挣动的巨蟒，推送着拳头，狠狠砸了下去。
　　唐斩笑容一凝，双眼微眯，曲腿拧腰，抬臂似开弓，出拳如搭箭，拳势聚凝的刹那，脚下立柱竟跟着下陷一截。
　　以硬碰硬，以拳杀拳。
　　“嘭！”
　　电光火石之间，拳影已落。
　　擂台上的二人纷纷倒退，唐斩足下连点，脚尖一落，地板顿时寸寸破碎，像是龟裂的冰面，右手还在不受控制的颤抖，青筋血脉纷纷外扩露出，触目惊心。
　　强强相遇。
　　“噗！”
　　苏四海涨红的脸色猝然一白，倒退中嘴里便是喷出一口血箭，右拳和唐斩几乎一致无二，骨节由红转黑，瘀肿起来。
　　眼见对方呕红，唐斩眸光一闪，奔跳似狐跃，几步腾挪窜上擂台闪到苏四海背后，抬掌一贴，掌心已朝对方腰肋按去，筋骨毕露，只等劲力爆发，便可毙敌于掌下。
　　却见苏四海身子一斜，脚下一晃，像是一只笨拙的黑熊，双臂一展，转身就如老熊上树朝他抱来，脸上尽是残忍厉笑。
　　苏四海发力之际耸肩提骨，背后大龙霍然昂起，“嘎巴”如雷鸣，浑身筋肉抖颤，宛如一块块发好的面团，经络纠结如虬龙，整个膨胀了一圈，只似化作一只真的人熊，势大力沉，揽岳撼山，口中更有一声闷雷牛鸣似的低嗥吐出。
　　“哈！”
　　这一声吼，震得唐斩耳膜嗡鸣作响，天灵盖都似在跟着发颤，手中攻势竟跟着一慢。
　　那苏四海此刻看着笨拙，可却动如风雷，来势极汹。
　　再一看对方双手勾起的鹰爪，唐斩眼皮狂跳，心头一寒。
　　鹰熊二形，合击杀招。
　　他脸色微变，眼神却愈发狠厉，细瞧着对方的攻势，伸手如电，缩身就倒，趁着翻身之际，已摆出个古怪姿势，脚下似龙游，双手如虎扑，腰部拧转，翻身腾空而起，双爪连探，双脚连踢，挖眼捏喉，探耳取心。
　　“杀！”
　　竟然也是合击杀招。
　　苏四海和唐斩的眼睛都红了，只因生死成败就在此刻。
　　“啪！”
　　突然，苏四海眸光一亮，却是因为他中途变招，双爪上扣，已擒住了唐斩的右腿，这是骨裂之声。
　　另一只手如影随形，直扣唐斩咽喉。
　　唐斩的眼睛也亮了，他已攀上苏四海的肩头，虽一条腿受制，可杀招已出，双手只在对方脸上一抹而过。
　　“啊！”
　　撕心惨叫登时响起。
　　“哇！”
　　唐斩同时也被重摔在地上，一口热血喷出，五脏都似移了位，可那双手里，赫然是一对血淋淋的眼珠子。
　　苏四海痛苦中带着狰狞，睁着一双血窟窿，虽说受创，可他居然仍旧死死的扣着唐斩的腿，嘴里咬牙切齿，恨不得将其生嚼了。
　　不由分说，他已将唐斩当空抡了起来，接着又朝地面狠狠砸下。
　　眼看头额迸裂，脑浆四溅的下场就在眼前，唐斩紧咬牙关，嘴里咽下一口腥甜，硬提着一口气，千钧一发之际，趁着升空一瞬，他上身倏然一仰，脊骨以一种常人所难想象的姿势反折了起来。
　　就是此刻。
　　一根食指，快如闪电，似毒龙般点在苏四海的喉头。
　　怒吼和嘶叫一刹那都停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声声含混不清的声音，还有一注热血，当空飙出。
　　“唔……瑜伽术……”
　　苏四海的一张脸顷刻间涨红起来，最后红到发紫，脖颈上的青筋根根暴跳，双眼也在充血，他死死的盯着面前的青年，眼中满是不可置信，然后重重倒下。
　　“砰！”
　　唐斩翻身落地，脚下一个踉跄，一瘸一拐的走到一旁，嘴角跟着淌下一缕溢出的鲜血。
　　“嗯？”
　　可突然，他眼神渐渐变得诡异起来，表情变得惊愕，仿佛看到了某种难以理解的画面。
　　只见地上那犹有余温的尸体在苍白的冷光下整个化作漫天灰烬，就好像风化的沙石，皮肉瞬间黯淡失色，连带着地上的血液，在唐斩的眼皮子底下迅速消失的干干净净，人间蒸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