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 纪氏兵人

　　长的事情太多了，马上到驸马侯的忌日了，左礼只得勉脱身，到上庸主一下祭祀就来。
　　妹妹撺掇着的纪宗茂不情愿地去给左礼送，却始终黑着脸一言不发。
　　到了祭礼成，左礼的心情却加郁闷难舒！正在这时，纪宗俨带着铁峰堵在侯府的门口求见。
　　没等铁峰张口，左礼反过来劝他俩和蒙赞说一说，那刘义季只是兄长裹挟而已，纪又不是他杀的——说蒙赞已经杀了人家全家了，这仇已经报过了啊……老帅王显作的，难道还不够让东军给个面子吗？
　　左礼这么一怼，铁峰居然也觉得有几分道理！——虽然有道理他也不会弃何欺负刘义季的机会！——于是就吊着眼皮看纪宗俨如何应对。
　　纪宗俨当然听懂了左氏这是想让哥哥纪宗茂出面让“纪五子”弃对刘义季的寻仇，以换左氏与纪宗茂的良好合作。那纪小姐早早出嫁长久不在东军之中，刘纪两家的仇恨只知道个大概，又听说那刘义季与娘家并无直接恩怨，当然想着“人在屋檐下不得不头”，若左氏不能下哥哥这个冀州刺，那娘家就的要败落了。
　　于是就一直头沉吟不语。
　　晌，笑道：“宗俨出嫁的早，并不知道详细由来。但侯爷这样说了，自然就要去问一问兄长的。希望侯爷不要计较我兄长的粗莽无知，他在刺位上，从处置。”
　　就纪刺那个性子，左礼也知道纪宗俨对自己哥哥也只能勉力旋。他倒是颇为理解纪小姐要自己说句痛快话，是不是“纪五子”不追刘义季了，自己哥哥也就坐稳了冀州刺的位置了？
　　左礼心想：“这买卖不亏。但铁师傅只怕会故意耍赖……”于是他看了一眼铁峰。
　　那铁峰听着纪小姐拽了一篇文言的词儿，全不明白在说啥！忽而见左礼看向自己，就小孩儿一样了个鬼脸！
　　左礼笑了笑，站起身来说道：“只要令兄公开表示过刘义季，我就配合他这个的冀州刺。”
　　第二天快晌午的时候，左礼还在王昶的陪同下一个个接见办事的人，处理各种事务。
　　忽听得门外大喊着么！
　　不多时就有人来报，说是有个怪人正在门前展示刀法，极其奇幻！
　　左礼没，就发人找斯夫人去看看发生了么？
　　不多时，斯月就来对他耳语，说是街上那人正在演示轮刀秘术！
　　还没吃中午饭的左礼已经头昏眼，反应了天反应不过来，愣了好一阵儿方道：“轮——刀术？”
　　话音刚落，他忽然扔下众人就跑上门楼，正看见一矮壮武士向中抛出一对旋刀！
　　看中，已经有三对刀在飞舞！
　　——当初为追斯月，左礼曾经操纵一双弯刀大杀柔然溃兵，却了这辈子最重的伤一直也没恢全！
　　而这武士同时操纵四对八把刀却毫不吃力，可见其武功娴熟，内力不凡。
　　往事不断涌上心头，左礼夫妇一时走神，忽听众人大喊“飞起来了！飞起来了……”
　　定睛一看，竟见到那武士如大鸟一飞跃过左氏夫妇面前，稳稳地站在了一对极旋转的旋刀轴之上，迫使其缓缓下行，不多时停在了地面上……
　　——这哪里是武功啊？
　　——这简直是妖术！
　　围观众人顿时欢声雷动，不停拍着巴掌！
　　正在此时，人群中走出了纪小姐宗俨。
　　只见一走出人群就向门楼上的左氏夫妇一揖为礼，朗声道：“启禀侯爷夫人，演示轮刀之术的，正是家姑母纪离昧。轮刀乃秘术！高祖曾下旨曰‘男丁习之者斩’，所以代传承皆是女子。家兄听说侯爷麾下能者居，特意请姑母来演示给侯爷，看看这身手可堪一用？”
　　“……照着情形看，铁峰的轮刀术应该是从这位这里学的！——偷学的。”听纪小姐介绍，左礼的脑子里却都是刚纪离昧的身手，想着自己辗转偷学的轮刀术和正宗的有哪些差？
　　那纪小姐显然也听说了左礼追老婆的事迹，大庭广众之下借此敲他！
　　——想到这里，左氏夫妇俩不约而同地互看了一眼，同时想：“这件事到底传的有多广啊？”
　　左礼又接着想：“说了‘男丁习之者斩’！果然高祖忌惮，最后废了轮刀一门。却因旨意疏漏，将其术变成了女子专利——想必当年轮刀门的女眷也是因此发配边疆成为东军的……我学了点轮刀术又如何！难道高祖皇帝还能活过来杀我不成？”
　　想到这里，他眼神闪烁！
　　正在这时，斯月心中飞快地闪过么，冲口而出：“‘纪氏兵人案’！”
　　远远地听到侯夫人说出“纪氏兵人案”五个字，纪宗俨的表情立刻发生了变化！
　　那武功惊人的女武士纪离昧，正是当年“纪氏兵人案”的唯一幸存者，也就是前东军副帅纪唯一幸存的庶出同胞。
　　当年纪的父亲曾长把东军以及疆政务。
　　而左礼的外祖父宪宗皇帝不过是个刚刚政变上位的新帝！基尚不稳，无论怎么忌惮老纪帅也只能与之旋而已。
　　幸而当时发生了“纪氏兵人案”将老纪帅拖垮！
　　话说当年这位老纪帅么都好，偏偏有些草莽劣习，以睡遍天下女为己，好色成性！加上他位高权重，想要巴结他的人又难免投其所好，从各地搜求寻觅了大量女献给他。两厢叠加，顺利生下了大量私生子！
　　老纪帅对自己这些风流韵事只当消遣。
　　但凡有私生子上门，他就立刻丢给自己的原配。
　　纪帅的原配姓阳。见过的人都说那是个眉顺眼、瘦小温顺的女人——怎么看都不像一个杀人狂！
　　说阳夫人当着纪帅的面都表现的贤德非常，对孩子十分关爱。然而当纪帅差不多已经想不起这层出不穷地私生子中的某一个时，他那位原配夫人就会以习武为，将孩子送去修习死亡率极高的“兵人”之术，然后不出意外的，这孩子很快就会折磨至死……
　　当时的纪氏位高权重，无人敢惹。使有点风声传到老纪帅的耳朵里，武将的后代习武也是正理，很易就能对付过去，所以阳氏一直都没么纰漏！
　　偏偏这年扬州一个小有气的魁金盆洗手，嫁给了一个下级官吏，成婚后去帅府接儿子一起生活。等二人到了帅府不仅一无所获，还阳氏扣下了要灭口。
　　而那位同去帅府的小官能够独得魁，也是有些见识手的，当买通了帅府内部人逃出府去。逃了扬州！
　　经此一劫，魁当然明白自己那儿子凶多吉少！虽出身微贱，平日里结的官员却着实不少，于是此事很快就传到了宪宗皇帝的耳朵里。
　　说来也是报应！
　　似的案子阳氏了太多次！只要肯查，丰富到惊人。到最后理卷宗就理了四个月。点下来，那位貌似温顺的阳氏夫人不仅害死了47个孩子，还连带灭口了来寻找儿女的生母及知情人89人……一竟有136个害者！
　　那年廷尉府的人刚见到老帅还没开始阐述案情，内宅的阳氏就得到了消息，就想自尽，却因为手抖的太厉害始终切不断大动脉而老帅赶上来，一刀将劈成了两！
　　说盛怒之下的老帅甚至想将纪纪方兄弟也一起劈死，幸好众人拦住了他！然而事发不到三个月，到致命击的老纪帅就一病而亡。
　　斯月现在还记得案卷中对老纪帅这些庶子女的记载是“几倾覆，无一璧”——没有一个孩子健全地活了下来……
　　然而眼前这位，四肢俱全，对纪宗俨的命令也听得见执行得了，战力劲到实能以一当万的地——竟似是练成了的兵人！
　　这按道理是不可能的啊！
　　不说那阳氏的蛇蝎祸心！
　　也不说兵人训练过程的严酷程度！
　　那兵人训练的出师方式就是要训者互相残杀，幸存者大功告成！但——这样的出师者使是侥幸活下来也多数身心崩溃，不分敌我的滥杀成狂……
　　想到这里，忽然明白了——武功如此出众的女武士，从前却从未听说过。那只能是有不堪使用的地方。看这人虽然四肢俱全，眼神却无常人灵动，长时间不发一言……那就是心智损了！
　　于是斯月对左礼耳语道：“这女的很可能心智不全！因为案牍记载，‘纪氏兵人案’的幸存者不是健全人……”
　　听了这话左礼第一个念头却是——纪家这个武功奇高的疯子到上庸城中心来耍轮刀术？万一这疯子大开杀戒可是谁也拦不住……这是来闹事儿的吧？
　　只听他又“哼”了一声后，向左伸手去拿佩刀，向右伸手去斯月，道：“去会会！”
　　“不过……”一向爱冒险爱显摆的斯月此时也拍了一下丈夫的手，嗤笑出声。
　　见老婆认怂，左礼也不禁好笑了起来。捞住斯月的手臂把带鞘佩刀塞给，自己又拿了一把带鞘佩刀边理边对斯月道：“不架！”
　　两人手手从丈余高的门楼上飘然跃下，竟如仙人一！
　　在场之人多数都不是第一次看见左礼的，却还是忍不住为他衣袂飘飘的少年模样心折不已。连来找麻烦的纪宗俨都忍不住挑了一下眉毛。然而那纪离昧依旧毫无反应，一脸木然。
　　左礼走到纪离昧面前五远的位置，揖了一揖道：“在下，左轻侯左礼。铁峰将军是在下武功的师父，请问阁下与铁将军是么关系？”
　　“我不认识你！”纪离昧只答了这么一句，神情依旧淡漠。
　　“那您认识铁峰吗？”一脸玩味的斯月也乜（mie）斜着眼睛走上前来，问了这么一句。
　　谁知那纪离昧就像遇到人扰的野兽一样，警惕地来看着左斯二人，一言不发。
　　听到自己字，铁峰施施然走了人圈儿内——原来他早就站在了人群的外面了。
　　只见他对着左礼眨了眨眼，然后向纪离昧双手一揖，道：“师娘……”
　　看见铁峰，纪离昧很自然地说了句：“是小峰子啊！你也来了。”
　　围观闲人们不知凶险，听到纪离昧称呼铁峰为“小疯子”，个个都开始偷笑。
　　“峰哥你怎么来了？”纪小姐大家闺秀，虽已觉到铁峰是来搅局的，但还是温和地过来招呼了一声。
　　“我师娘和我徒弟都在这儿，我得来啊！”铁峰仍是老样子。说话就亲热地拍了拍左礼的肩膀。然后用大拇得意洋洋地比着左礼，对纪离昧说道：“他左轻侯的功夫也是跟咱学的！哈哈。”
　　到这里，围观众人居然跟着铁峰一起笑！还有人起哄着“师奶奶哟……”
　　欢乐的人群围紧，那纪离昧愈发的局促不，神色紧张地看着围的人！
　　纪小姐却在想——铁峰这么说，姑姑就知道左礼是自己徒孙，恐怕很难望和左氏作对了！
　　从小一起长大的义兄都不站在自己这一边，纪大小姐的眼睛都能冒出火来了！
　　左礼也知道铁峰是在帮自己，激地笑了笑后，喝退众人道：“来堵门的吗？都散了吧……”
　　围观众人立刻像野营结束一样，嬉笑着三五成群地离开，全不知道自己刚刚经历了一场生死劫！
　　等人走的差不多了，斯月开口对纪小姐说道：“当初，我们将三万胡兵借给你哥哥围攻太原！可你哥哥他竟然——他虐待人家！娄底之战，你哥哥的命也要靠着我们救下。然后攻太原也要靠我们……到现在，你哥哥一个‘谢’字还没说过！却跑过来当么冀州刺了，明摆着是来恶心我们！天纪小姐您又把您这姑妈弄了来，你们全家这是要讹上我们啊？”
　　斯月的话说的慢条斯理，却臊的纪宗俨的脸一会儿红一会儿白，恨不得找个地缝子钻进去！但又不能后退，因为那个没用又自以为是的哥哥在这方面盐不进。问，就是要一定好事儿占全。丝毫不肯让。
　　大吵一架之后，只能过来想办法。
　　对现实，纪姑娘比纪刺明白很多，没有丝毫幻想。想也不想，就拿话点铁峰道：“我哥哥要能有本事恶心到侯爷，那我也就不用这么操心旋了，是吧峰哥？”
　　铁峰点头如捣蒜：“对对对，就让茂老弟混口饭吃呗！他还能干啥？”
　　这话虽然是实话，却让纪小姐又一次脸红自己哥哥的没出息，偏偏还贪图利地位。
　　左礼想了想，道：“要不军屯吧！和我们军一样，把无主之地一分，种地糊口不就好了？”
　　见左礼说可以有军屯的办法可以置自家那一万多人马，纪宗俨心中一宽，忍不住盘起来。
　　“刺职乃是军职，自然该在边疆。野战部队，也没道理留在汉人聚居之地的。冀州自来就是东军的驻扎地，蒙帅不可能不照应你哥哥！我们不妨就在东两军之处选一块地给你哥哥驻军，不就成了吗？”左礼一字一句地说着。说，很温和地看着纪宗俨又道：“这件事其实没的选择，但纪刺的脾气大家都知道。纪小姐不妨去量定了，给我答。”
　　“现在看来要哥哥冀州刺，其实就是要楔一钉子进左氏的地盘。有刘氏的前车之鉴，只要哥哥留在冀州腹地，左侯就断断不下他！朝廷要借我家的刀杀左氏，可我家早已衰败，这不是‘拿着鸡蛋碰石头’吗？我这傻哥哥，见了好处就忘了危险，竟去揽下了这等差事……”纪宗俨着头咬着嘴唇紧张地考着，想觉得左礼夫妇说的很对，又抬头看了左礼一眼。
　　又想：“自来‘山高皇帝远’！左侯这里自然不会理会朝廷。只要我们自己也不说，那朝廷永远都不会知道纪家这个刺只是来‘滥竽充数’的——冀州是华夏第一大州，刺是地方最高军事长官，我家还有一万多实实的亲卫军队，将来不管是上庸赢了还是金陵赢了，论资排辈都少不了纪氏一份……”
　　想到这里，纪宗俨心中就定了，向左礼行了个全礼，道：“侯爷明鉴万里，宗俨这就去和兄长禀报了！”
　　左礼也了一个礼，一言不发地看着纪宗俨带着那女兵人离开。
　　人都走远了，铁峰忽然对着纪宗俨的背了个“走你”的手势，然后一把搂住左礼的肩膀，笑道：“自我13岁上头一见着这位，就只想离远远地！走，咱们喝酒去！理这些娘们……”
　　斯月立刻瞪了铁峰一眼。
　　“哟，徒弟媳妇儿，我跟徒弟去喝个酒，可以吧？”铁峰一边搂着左礼一边厚脸厚皮地对着对斯月赔笑。
　　斯月对这些本不兴趣，只问他道：“怎么将军一入纪府就见到了纪小姐吗？”
　　“嗨，不提了……”铁峰只管着左礼去喝酒。
　　斯月却在想——恐怕是纪曾把女儿许配给铁峰吧？但以铁峰迷恋妩媚狡诈的胡女来看，他应该是对这种相貌平平却心沉的大家闺秀不兴趣。加上家落差太大，排他的烦恼就多！以至于现在一看到纪宗俨就从心里到厌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