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登山

　　记忆的最开始，是一场席卷整个恒星系的星舰大战。
　　一艘艘宛如城市般庞大的太空战舰隔着极远瞄准开火，炽热高能的射线以光速掠过星际空间，将漆黑深邃的宇宙涂抹成一副线条锋利的彩画，那般宏大场面像极了上古神话中的众神之战，无数千手巨人们手持光矛，互相撕咬在了一起。
　　“嗡嗡嗡！”
　　警报声骤然响起，苏歌霍然回头，只见身后巨幕上有道赤红色射线在极速逼近，极为短暂的寂静过后，嘈杂声浪猛然炸响，挤在大厅之内等待撤离的人互相推搡、高声尖叫，未及反应的苏歌被疯狂向前的人们挤了起来、双脚离地……
　　破碎记忆的下一幕，是一片平静的湖。
　　湖面清澈如镜，倒映着璀璨的漫天星光。
　　苏歌似是坐在一个透明的小舟上，缓慢划过湖面，他面前、他身后皆是一望无际的黑暗，让人根本辨不清方向，苏歌抬起手，虽能借着星光勉强看清，但那只手却如跟他玩闹一般忽远忽近、明灭不定……苏歌很快便觉得恍惚头昏，他竟然就这么看着自己的手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苏歌耳边充斥的尽是尖锐的警报声，他只觉周遭如处火炉一般炽热，空气浑浊粘稠不堪，像棉花一样堵塞住了他的心胸。
　　透过左边一方小小的舷窗望去，苏歌只见一挂如同瀑布一般的火帘不停向上掠去……就在将要窒息而亡时，面前一片暗红色的苏歌猛地被人提了起来……那股强大力量甚至差点拉断他的脖颈，而后清凉空气扑面而来，像是被人猛地用一盆凉水浇在头上，再受不得刺激的苏歌又干脆利落的昏了过去……
　　再之后的记忆断断续续、古怪陆离，苏歌甚至不确定那究竟是现实还是噩梦，他只依稀记得自己的头狠狠磕在了一块大石头上，而后又有一个老人出现将自己抱了起来夹在腋下……不对，好像是那个老人在空中接住了他，而后拿他当锤子狠狠地在敲石头……
　　“呼！”
　　苏歌猛地睁开了眼睛。
　　他浑身倒是不怎么疼……但这征兆也许比疼痛更可怕，因为他感受不到自己身体的任何部位了，苏歌霎时便心如止水了，心想怕不是脖子以下都已经截肢了……除了四肢之外，他甚至都不能感受到自己在呼吸，全身上下唯一能动的只有眼珠……和大概半个脑子。
　　苏歌艰难挪动颤抖不止的眼珠，看见了睡在床边藤椅上、兀自在摇摇晃晃的老人。
　　注视了许久，苏歌才终于将重影成四五个人影的老人看了个大概，那老头形体比较枯瘦，但四肢颇为修长，特别是那一双骨节明显的大手……老头有一头耸立如针的利落短发，长得很慈眉善目，特别是那一对粗长笔直的白眉。
　　总体来说，老头年轻时应该是个练家子……还是个身姿挺拔、面相英武的帅气练家子。
　　但这对苏歌来说并不是什么好消息……因为随着“信息时代”后期科技爆发式发展，习武之人几乎完全在地球上绝迹了，这表明苏歌此时不是在什么深山老林就是在一个落后的农业文明星球上。
　　而现实是……这间木屋里的摆设无一不在验证着苏歌的推理。
　　醒来的苏歌再难睡去……但他也无任何手段能叫醒躺在藤椅上昏睡的老人，时间便在这般难捱的情形下一分一秒的过去……直到黄昏之时，那老头才伸了个懒腰、嘟囔着醒了过来。
　　“叽里咕噜？！”
　　只是老头开口的第一句话，就让还怀有一丝幻想的苏歌彻底死了心。
　　这老头说的不是汉语……也不是他所知道的任何一种语言，这表明此处不仅不在母星地球上，甚至不在华夏星海共和国所统御的三十四个恒星星系中。
　　“我他吗真的是……”
　　临近崩溃的苏歌一想到自己可能瘫在这里一辈子，就想在心里问候那忽然袭击华夏星海共和国的畜生祖宗八辈——如果他们真的是有性繁殖爹生妈养的话。
　　这一晚，对苏歌来说注定是不眠的绝望一夜。
　　第二天一大早，老头将苏歌捆在背上出了山。
　　不得不说……老头居所附近的确称得上是山清水秀、空气清新，情知自暴自弃也无用的苏歌一晚上就调整好了自己心情，老老实实的爬在老头背上，眼珠子四处乱瞟，欣赏着一路上的美景。
　　山林里鸟叫兽吼此起彼伏，一路上还有不少不惧人的小兽忽然窜出来，这些小兽苏歌只认得几个……这几个还都是记载在华夏古书《山海经》上的东西。
　　老人走了约莫半个小时，终于是拐到了上山的正道上，转弯的时候苏歌瞥到下山小径的尽头似乎是一座很大的城池。
　　虽说是正道，但也只是由青石板铺成、两人宽的小径，有不少早起的樵夫、药农经过老人时都会笑着打招呼，这么看上去的话此处民风倒是比较淳朴热情。
　　听多了招呼声，苏歌也差不多能猜出他们话中的意味了……让苏歌陷入沉思的是，熟悉他们口音之后苏歌竟觉得他们说的话其实和汉语有几分相似之处……汉语博大精深，华夏大地上的方言更是多如牛毛且差异很大，但苏歌确定此方世界的口音并不属于华夏方言或者是少数民族语言中的任何一种……如此说来，倒是有很大概率是华夏古汉语。
　　“难道我竟是穿越了？”
　　若是能动……苏歌此时定会咬着指甲盖陷入沉思。
　　“呼！”
　　林间猛地刮起一阵不大但是很迅捷的风。
　　在数秒之前，苏歌曾注意到他面前小径上猛地掠过一道黑影。
　　现在细细想来，那黑影让苏歌如此在意是因为它并不是像任何一种鸟类……反而像是一柄细长的剑。
　　接下来的上山路，苏歌刻意留意了不停掠过头顶的黑影，随着日近中午、黑影频率也是越来越高，当老人最后一步落下、拐到真正的登山大道上时，苏歌猛地睁大了眼睛。
　　现在映入他眼帘的是……只出现在奇幻电影中的一方玄妙世界。
　　棕色方砖铺成的登山大路从山脚下一直绵延不绝至山顶，苏歌此时所在位置是登山大路的尽头，可供十马并行的平坦大道通向一扇高约十米的白玉山门，山门无门扉，两旁各有一个小一点的侧门。
　　而在山门之后，拾阶而上遇见的乃是三座有着尖锐穹顶的大殿，大殿之后有白雪覆顶、直入苍穹的山脉，大殿两侧，环山建造的是错落有致的阁楼殿宇和广场。
　　视线再次拉近，登山大道两侧密林掩映，气氛清幽，道上走着的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他们身着颜色各异但形制如一的锦缎长袍，或背或悬，尽佩长剑，像是要去赴一场极为隆重庄严的庆典。
　　苏歌眼神渐渐凝重……他终于明白过来自己此时究竟在哪了，这里的时间应该和母星地球上差不多……但空间上的距离，足有几千光年那么远。
　　此处乃是万象星域，有能上天入地、搬山填海、剑开星河的强大修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