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白首北面

　　对于任何一个寒门出身的学生来说，高中生涯是充实的，特别是高三一年，充实到会忘记时间。楚辞每天所要面对的生活就是复习复习再复习，虽然他在老人那边明确了自己的意向，但他并不认为自己就可以学无所事。
　　这天楚辞正在背着课本，教室人声鼎沸，突然一个明显突兀的声音打乱了楚辞的思维。
　　“喂，楚辞，昨天我看见有人在逗弄你那只白猫，给的肉片上裹满了辣椒。”开口的正是楚辞的同桌，身材瘦高，五官精致的王雨薇。
　　“谁这么无聊？没有一点同情心吗？”楚辞内心感到愤怒，虽然他知道宋词肯定吃不了亏。“你认识吗？”楚辞问道。
　　王雨薇眼睛盯着课本，头一动不动，“就隔壁班那几个小混子。”
　　楚辞脑中马上浮现出了几个人影，楚辞平常看见那帮人就直接躲开了，生怕麻烦找上自己。那群王雨薇口中的“混子”实际上是学校的体育生，由于高考文化分要求低，参加完体考后他们每个人都闲了下来，整天无所事事，专找乐子，楚辞一类的人是他们霸凌的最佳对象，没什么背景，也没什么血性，不少人在食堂、厕所两个地方吃过亏，运气好的被羞辱几句，运气不好的直接挨上一顿拳头。楚辞因为室友的缘故，那帮人从不主动找他麻烦，算是给他室友的面子了。一想到这，楚辞那颗想替宋词出头的心顿时悬着了，反正宋词不会吃亏，就算了吧，楚辞在心里安慰自己，可是一想到宋词每次亲昵昵叫他主人的场景，他便矛盾了起来，不做点什么就太对不起小白鹿了。
　　王雨薇似乎看出来楚辞神游万里，于是接着说道：“你不会真想找他们算账吧，他们不好惹啊，我就随口说说，那白猫又不是真是你的。”
　　不说话还好，楚辞可以慢慢思考其中利弊，然而一听到最后那句，楚辞马上就决定了，他真想告诉身旁的女生：“就是我的。”
　　当天下午吃完饭，楚辞回教室的路上果真看见一群高大男生围在宋词身边，等他走近，发现这次他们换了花样，改用鱿鱼丝配芥末了。
　　“你们这么欺负一只流浪猫不太好吧。”楚辞怯懦懦的开口道。
　　那群人纷纷转过头来，看了一眼楚辞后就不再搭理他，似乎并未听到任何言语。
　　“小猫，过来。”楚辞冲白猫招手。白猫迅速跑到了楚辞跟前，这让原本找趣味的一群人瞬间恼了起来。
　　“你还真是猫王啊，这么听你话。你过来，”为首一人把手里涂满芥末的鱿鱼丝递向楚辞，“你喂它吃，不然有你受的。”
　　那人没想到楚辞接下来的反应会是直接扭头离去，他当场愣住了。其实楚辞也没想到自己会这么硬气，或许在宋词面前他应该表现出英勇的一面。
　　“你找死。”那人反应过来，再也不顾是不是公共场合，直接一拳追了过去，结果后脚不知道被什么绊了一下，一个狗吃屎扑在地上。楚辞知道肯定是宋词使了什么术法。那人表情难看至极，先是被无言的回应拂了面子，接着更是在大庭广众之下丢了脸，他感觉无数双眼睛盯着他，所有人都在笑话他，于是连忙起身，又追了过去。
　　“你要干什么？”就在这时一个严肃的声音响彻人群，原来是教导主任碰巧撞见了。一个身宽体胖的男人出现两人之间，“打架？你们两个跟我来。”
　　男人负手离去，他相信自己有足够的威严。楚辞正想着怎样化解，结果还没发生就被主任终结了，他紧跟着男人去了办公室，只剩下操场上传来阵阵唏嘘。
　　到办公室了，主任了解他们班级后各自找来了班主任，让他们找家长谈话，结果楚辞班主任马上站了出来，“主任，这孩子是孤儿。楚辞平时蛮听话的，这次肯定事出有因。”
　　最后楚辞被教育了一顿就离开了，另一人直接被请了家长，这让那人更加愤愤不平了。
　　楚辞再一次碰到那群人是在厕所，为首那人没有动手，只是走到他跟前，说了一句威胁他的话：“不久就毕业了，到时候你注意点。”说完那人径直推开他离去了。
　　后来楚辞的室友知道了这件事，跟楚辞说道：“你以后不要一个人行动了，别落单，跟着我们他就不会动你的。”
　　楚辞微微一笑，点头示意后就扯开了话题。
　　一次放假，室友都回家了，楚辞没有地方可去，就一个人呆在寝室，于是宋词便悄悄溜了进去。
　　宋词带着歉意的口吻说道：“主人，我给你添麻烦了。”
　　楚辞笑着说道：“跟你没关系，他们太霸道了，而且没良心。”
　　宋词说：“反正有我的原因。”她走到楚辞面前，骄傲的抬起头来，“不过主人别人担心，我会保护主人，他们在我眼里就是小孩儿。”
　　听到宋词说出“小孩儿”一词楚辞当场就乐了，那是一种脱离不了幼小可爱的老成持重。
　　楚辞自然是相信宋词的话的，只是他忍不住问道：“你出手的话不会有什么禁忌吗？生出灵智的应该不止你才对，肯定有什么约束的，不然世界还不乱了？”
　　宋词微微一愣，然后跟楚辞解释道：“的确有约束，如果我没认主的话出手伤人就会被圈禁起来。”
　　“认主了会有什么不同吗？”
　　“一旦认主所有的约束就随着主人了，其实主人已经被当作了修行之人，毕竟灵兽跟世俗人之间不会有认主这一说的。”
　　楚辞纳闷道：“就是说对我有约束？”
　　宋词点头，接着说道：“不得在人前随意施展术法，更不许随意伤人。”之后宋词又小声补充了一句：“正当防卫是没错的。”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传了出来，“总有大意的时候，不然人世间就没有那么多传说，也没那么多迷信了。”一个瘦小身形的老人直接穿过铁门，来到楚辞面前。楚辞看清楚来人之后立马站了起来，宋词竟是直接躲到了自己主人的身后，然后微微探出头礼敬道：“见过老先生。”
　　“不错不错，这么快就开始聚气了，我给你的那块灵石可保你炼气化神灵气无忧。”老人慈祥的看着宋词。
　　楚辞一脸疑问，宋词解惑道：“生出灵智之后再修炼所需要的天地灵气就非常大了，寻常地方是不足于支持的，得专门寻找洞天福地借地修行，这也是世俗世界灵兽不多的缘故。而我跟随主人四处奔走，这块灵石就非常有用了。再者，这块灵石储藏灵气丰富，就算是洞天福地也未必比得上。”
　　“炼气化神是什么意思？当神仙？”楚辞问道。
　　宋词似乎也一知半解，老人开口道：“修行一途，每提高一镜修为才会知道往下的路该如何走。告诉你们无妨，炼气化神实乃炼精化气的下一期，白鹿目前正处于炼精化气的阶段，即筑基期。先淬体后聚气，所以白鹿目前为聚气境，等她跨越这个门槛，便可化形了。”
　　楚辞不解道：“这么快就聚气了？她跟我才几个月而已吧。”
　　老人哈哈一笑，“修行的筑基阶段其实根据天赋而来，可快可慢，但在此之后，每一步难如登天了。所以小妖多大妖少，修行不易啊。”
　　“楚辞，你准备什么时候拜师啊？虽然我是出了名的不讲究，但拜师一礼还是不可马虎的，毕竟我脉历来独苗。”老人的目光停留在楚辞身上。
　　旁边的宋词不停的在楚辞裤腿上蹭，楚辞不解的看向脚边的白猫，宋词立马尴尬的低下头，心里对自己的主人不免一顿抱怨。宋词不知道的是，其实楚辞已经向老人表露意愿了，不为长生久视，只为再度与亲人重逢。
　　楚辞想了想，开口道：“老人家，我需要准备什么礼物吗？”老人哈哈大笑起来，随即一甩青袖，空间顿时出现阵阵涟漪，楚辞眼前一花，不自觉闭上眼睛，等他再度睁眼，已经身处另一空间了。宋词依旧站在楚辞脚边，不同的是，她已经恢复了白鹿身形。
　　眼前的一切楚辞都曾在梦里见过，高山流水，碧湖蓝天，而身后就是那栋古老的石木屋。不等楚辞欣赏眼前景象，老人开口道：“随我进屋。”
　　屋外看不出什么特别，然而在楚辞走进屋之后才知道什么叫别有洞天。屋内的空间特别大，仿佛另一个世界，白云绕山巅，青山错而斜，淡淡的雾气在枝头萦绕，一架彩虹横架在两山之间，居中位置坐落着一栋屋中屋，是个古式院子。楚辞放眼望去，房屋八九间左右，中心位置是一个主厅，然后便是旷阔的白玉石场地，楚辞大为惊叹。和自己主人不同的是，宋词除了对眼前景物吃惊外，她还发现此地灵气充沛不已，自己手里的灵石完全没法比。
　　跟着老人走进屋中屋，楚辞一眼就看见了一个中年男人，此人挽发背剑，全身素白，坐在院子的一棵桃树下，看见老人后，立马起身行礼道：“主人。”老人点头，然后说道：“准备一下拜师礼。”那男人立即告退，走时看了一眼宋词，宋词感觉如坠冰窟。
　　老人径直走进主厅，示意楚辞随便找个地方坐下，然后自己端坐在主位上。楚辞感到口干舌燥，四肢麻木，他紧张的打量着四周，老人背后是一幅巨大的山水图，图中如有生机。
　　片刻后，中年男人再次走了进来，手里托盘上放着一壶茶水，一个茶杯。楚辞再看老人，老人已经开始闭目养神，他心想，这我怎么拜师？就在这时，楚辞脑海中一个声音响了起来：“跪下，拜师。”
　　楚辞原地愣了一下，然后连忙跪到老人身前，开口道：“师傅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老人睁开眼，点了两下头。
　　紧接着那个声音再次响起：“倒茶，然后端过去。”
　　楚辞按那个声音的提示倒了茶，双手捧茶，慢慢向老人走近，结结巴巴的说道：“师傅，请喝茶。”
　　老人一脸庄重，跟楚辞印象中的那个老人截然不同，单手接过茶杯，用杯盖撇了两下茶叶，浅浅尝了一下，然后随手放到一边。
　　楚辞后退两步，等着那个声音再次提示，却没想到脑海中再无声响。这时，老人站了起来，慢慢走向楚辞，伸手在楚辞头上一点，然后一阵金光闪过，楚辞脑中仿佛顿时被刀刮火烤一样，又疼又涨。宋词看着楚辞扭曲至极的表情，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既想开口询问，又有所犹豫，就在她准备开口的那一瞬间，同样的声音在她脑中响起：“别打扰他。”语出法随，宋词感觉全身僵硬，竟是被定身了。
　　片刻之后，楚辞清醒过来，那种难受至极的感受彻底消失。老人又变成了之前那个老人，笑嘻嘻开口道：“终于走完流程了，打架都不怕累，这样抻着可真累啊。楚辞，感觉如何？”
　　楚辞摸了摸脑袋：“感觉好清晰，以前的每件事都清清楚楚的，连昨天看的书上的字都记得。”
　　老人笑的更开心了，“那就对了。以后放松点，别总是蹦的太紧了。”
　　楚辞回答道：“是的师傅。”
　　老人突然想起了什么，手中凭空出现了一个袋子，开口说道：“这是给你的入门礼物，倒出来看看吧。”
　　楚辞心想自己什么都没送，反而捞了一笔，突然就觉得害羞了，但一想到刚才师傅说的话，就又释然多了。打开一看，里面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见，他覆手往桌上倒，里面的东西便一个接着一个掉了出来。分别有一本书，一块玉佩，两颗丹药，一个小袋子。
　　中年男人介绍到：
　　书本记载着入门的修炼功法，虽是入门，却是同等顶尖功法。
　　玉佩不光可以汲取并储存灵气，更为关键的，它可以驱邪避灾，关键时候更能挡下攻击。
　　两颗丹药品质类似，一颗洗髓伐骨，清理你身体里的污秽之物，另一颗筑基巩固，可以让你的基础打得更硬。
　　袋子里装的是灵币，金木水火土各种都有，类似于世俗界的货币，以后你会用到的。
　　至于最后，你这个袋子名叫乾坤袋，可以装下半间屋的东西，小心保管。
　　老人听着听着就不耐烦了，“差不多了解就行了，慢慢来，我带你逛逛，有什么不习惯的你也可以先适应。”
　　老人正准备带着楚辞宋词离开，中年男人再次开口了：“主人，我也给少主准备了一份礼物。”
　　“哟。”老人笑意更甚，停下脚步。
　　中年男人走到楚辞跟前，开口道：“少主，我叫唐清，这是我准备的东西。”只见唐清手中多出三张符纸，两金一紫，双手递了过去。楚辞看了一眼老人，老人点头笑道：“拿着吧，好好保管，尤其是那张紫色符纸，世间不可多得了。”
　　楚辞恭敬的行了一礼，唐清口喊少主，自觉转身避开了。老人摆摆头，几千年了，还是个愣子，哪有什么尊卑，更何足道哉。
　　唐清回到桃树下，老人领着楚辞四处逛了起来，看遍了屋内世界，又去看屋外风光，一老一少一鹿，老人向楚辞解释了很多问题，楚辞也因此知道了自己在“一千三百”榜上有名。至于为何会有这些名额的出现，老人并未多说。
　　最后楚辞问道：“师傅，我是不是得回学校了？”
　　老人不由得大笑，然后说道：“可以就此留下，安心修行，也可以回去修完学业，读完高中，但只能给你半年时间了，时间不等人啊。”
　　楚辞不明白老人说的时间不等人是什么意思，但他知道自己必须回去，因为他那在别人眼里微不足道的一切都在那里，他得在那段历程上画上一个句号。
　　老人挥袖间，天地已转换，再次睁开眼睛，白鹿变白猫，天气还晴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