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无辜者

　　2060年9月29日，天气阴，缺少食物和水的我们不得不去到远方山坡上的几户人家，只要到湖对面，上山就很快了，来回最多两个小时，耽搁不了多长时间。在昨天短暂的休憩之后，我们在今早一早就抵达湖对面，将船栓好，上了山径直向那几户人家走去。虽然下着暴雨，但我们几人穿着河马服，倒也不怕雨水的腐蚀，暴雨冲刷着坡地，形成了巨大的鸿沟，红色的雨水混着泥土汇入到湖中，坡地表面的土壤已经尽数被暴雨冲走，露出下面的基质土，十分坚硬，也十分滑溜，在河马皮鞋踩上之后，一个劲的往下滑。好在人多，8人一狼相互扶持，终于上到了山顶，那几户人家的所在处。
　　60年9月29日于D市边境湖畔
　　山上安静得可怕，没有秋天远方鹿鸣的声音，也没有落木萧萧的声音，更没有路人远游的歌声，在这雨中，一起都被埋葬了，就响这浓黑的密云盖过来清澈锃亮的天空，那抹厚重盖过了洁白无瑕。我们8人互相搀扶着，进了一幢依然巍然屹立在风雨中的楼，这是一所瓦房，原本应该青色锃亮的彩钢瓦被雨水腐蚀得失了颜色，多了几分质朴，多了几分深不可测。由于伸出的屋檐挡住了倾泻而下的雨水，所以这所房屋保存得极为完好，除了屋顶的彩钢瓦没有被腐蚀得痕迹，这应该是户农户家，可能家里人都外出务工了，没人在家里，但食物倒还是有的，一袋米，一块腊肉，一只火腿，还有一大缸水和一堆堆在二楼的土豆和挂在梁上的玉米，其它资源也不少，木柴，碳，还有个能使用的天然气灶。多好的地方啊，可以想象以前这户人家的生活应该很温馨吧，坐立于湖光山色之间，与天接壤，与日同出，逛逛街，做着饭，孩子围着自己转，妻子依在自己怀里听故事，听风……这也是作为二次元宅男的自己最高的追求，隐于湖光山色，出入乱世沧桑。深深地对着这所房子鞠了一躬，这一刻周小东学到了很多。像这样矗立在雨中的，还有三所小房子，都是瓦房，都有低低的，伸出的屋檐，屋内都没有人，但每一家都会有物资，米，腊肉和火腿是必有的，至于土豆和玉米则相应换成了其它东西，或是红薯，亦或是高粱面和高粱种子，小麦面和小麦种子。在坐的8人都深深爱着这个地方，如果在以前，这会是多么安定，多么美好的生活啊。
　　我们打算在这里休整一天，去找找归宿，去感受寻觅一下逝去的远方。在夜晚，我们打起了篝火，燃起了燃气灶，壶里沸着水，锅里烹着饭，火上架着肉，蒸笼里蒸着馒头……，我们围坐在一起，狼吞虎咽着，不知谁起了个头，轻轻哼起了歌，他满眼都是泪水，歌声从他嘴里飘出来，“日出又日落，深处再深处，一张小方桌，有一荤一素……”，受他的感染，其他人也纷纷哼起歌来，这些铁骨铮铮的汉子，在这一刻，那么柔弱，在风雨中被风雨鞭挞，被边境的风雪摧残……，他们眉头都没皱一下，可他们心里却总有一个这样的印象，那不知是多少年前，一家人团团圆圆在一起，桌上摆着各种美食，有荤有素，妈妈辛勤的忙碌，爸爸慈祥的目光，那是多少年前，没人知道，在这一刻，满腔的思念像流水般绵长，被相同的火光，相同的菜样，相同的氛围放到最大。
　　“……月儿明，风儿轻，可是你在敲打我的窗棂，听到这，你就别担心，其实我过得还可以……，月儿明，风儿轻……”。
　　一夜无话，我也不知道昨晚他们哼了多少遍，不过在那一刻，我感觉这也许才是他们的浪漫吧，那一刻的他们比平时更优秀，更男人。打包好馒头和剩下的烤肉，用在屋子里找到的塑料袋包好，把那些在二楼的物资转移到一楼，给能找到的瓶灌满水，我们就要和这个希望小州告别了。
　　湖面上，隐隐能看到小船随着波浪轻轻飘荡，身上的塑料袋被雨淋得沙沙响，道路湿滑了不少。远方湖面上缓缓驶来一艘船，是一艘运输船，后面似乎跟着什么东西，船上的人喧嚣着，怒骂着，指责着，声音压过了涛声，压过了雨声，后面的大家伙露出头来，像是条蛇，可又像条鱼，因为它长着背鳍，它正追逐着面前的运输船，船上拉着数千人，船的速度在大鱼面前简直就是小儿科，眼看着蛇鱼就要追上船，船上的混乱程度更大了，怒骂声，咆哮声，指责声也更大了，似乎指望着巨大的声音吓退这巨大的蛇鱼，他们哄抢着船上的食物和水，抢着别人手里不属于自己的东西，猥亵着不属于自己的伴侣。而这一切，船上的其他人置若罔闻，他们哄抢着，撕扯着，女人小孩们哭泣着，哀求着，怒骂着，可依然没人制止。船上的两名军人发起了射击，可鱼的鳞片坚硬程度远超他们想象，船上的众人见状把矛头转向了军人，在这一刻他们统一起来，大声怒斥着军人，怒斥他们的无能，怒斥着他们像丧门星一样引来了面前的怪物伤害他们这群无辜的人，怒斥着他们不配当军人……。之前还哄闹的众人，在这一刻似乎格外团结，他们手拉手，把军人围在角落，拳打脚踢，冲他脸上吐吐沫，这群“无辜”的人将所有的怨气全部转移到军人身上，顿时被大鱼吓尿，粉碎的勇气又回来了。他们提议，把军人扔下船，去阻挡鱼前进的步伐，在那一刻，他们太团结了，军人被高高举起，扔入水中，成了大鱼的腹中餐，似乎觉得不够，他们把最后一名，也是唯一一名可以驾船的军人扔下水，看大鱼没有停下的趋势，他们再一次把目光转向老人，女人，小孩，因为他们都是“无辜者”啊。
　　还在半坡的几人远远看到了船上的一切，旁边的几个军人兄弟已经忍受不住强行从坡上滑下去，蘸着雨水在坚硬的地表上一冲而下，身后留下长长的轨迹，被雨水冲刷干净，见状，我也只能紧跟在其后，从山坡上滑下来，一旁的狼崽子以为众人在做着什么有趣的事情，有样学样也跟着从上面滑下。待我们几人扎进湖里的时候，两个驾船的兄弟已经成了巨蛇的食物，众人在船上正在把一个年迈的老人推下水。
　　“住手”，周小东旁边一个兄弟大叫起来。随着这一声呼唤，那几个正在往蛇嘴里送人的人停下手中的动作，仔细看了看水中的众人，惊呼道：“我记得你是之前和河马战斗的部队的人”。随着这一声，众人瞬间炸开了锅。
　　“快去干掉它，你们不是军人吗？”。一个人大声地朝这边喊着，有一个就会有两个，第二个人跟着第一个人喊起来：“对啊，对啊，你们不是军人吗？快保护我们啊，你们这样配当军人吗？”。
　　“对啊，对啊，你们这些人渣，只会逃跑吗？快保护我们啊！”
　　“就是因为有你们，这些怪物才会盯上我们的，是你们让我们上这条船的，你们这些叛徒，要喂鱼也得你们先喂鱼……”，各种叫骂声，不绝于耳，仿佛此刻杀着同伴，让他们生命受到威胁的不是大鱼，而是面前水里的几个铁骨铮铮的汉子。
　　“嘭”，一声枪响，叫嚣得最厉害的那个人，也是往怪物嘴里送着鲜活生命的那个人，被周小东一枪毙命，枪是从旁边人腰间取来的，在击毙这个人后，周小东把枪还给了他，冷冷地说了一句：“我讨厌苍蝇”。
　　这一幕，让船上的众人更加哄闹起来，更加肆无忌惮地骂起来，“快看，他们杀人了，他们和怪物是一伙的，他们都是叛徒，人类的叛徒”。
　　“叛徒们，快去喂鱼啊”，声音越来越大，如果声音可以杀人，周小东他们此刻已经死了千回万回。旁边的几人此时已经快到了爆发的边缘，周小东看了看前方的大鱼，算它倒霉，碰到此时的周小东，它将在怒火中消逝，拎着猫腿刀，嘴里冒着寒气，眼中闪过愤怒，大鱼游得飞快，直接向他袭来，张开巨口就要将他吞没，周小东灵敏地闪开后，握紧猫腿刀，朝着鱼的鳃就是一个重击，鲜血喷出，两秒不到，大鱼葬生在周小东的猫腿刀之下哪怕它体型不知比周小东大了多少倍。场面瞬间安静了，无论是水里的几人还是船上的众人都惊呆了，他们没想到，面前的年轻人竟有如此实力。可立马船上的人又开始骂起来，“有这种实力，早干嘛去了，害得老子三天没吃饭，你们这群人渣”。众人又开始谩骂起来。
　　“嘭”，又是一声枪响，这次不是周小东，而是水里观望的壮汉之一。船上有上千人，他们站在船上，比他们游在水中高了不少，高度也高了不少，所以，他们有勇气去说。
　　水里的几人游上船，船上的众人立即开始兴师问罪，有人提议将他们几人拿下，让他们上法庭，得到法律的制裁，一时间，场面再度沸腾起来，众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说着，“嘭”，又是一声枪响，有一个叫嚣最厉害的人应声倒地，“打啊，打啊，打死我们啊，你还能把我们都打死不成，只要我们中还有人活着，正义就不会缺席”，“嘭”，又一声枪响，说话的人倒在了船上去追逐他的正义。也在这时，周小东处理好了大鱼，上了船。在一连死了三个人后开始慌了，他们跪下来，磕着头，嘴里念念有词，“我们是无辜的，我们是无辜的呀，我们都是无辜者啊”。众人嘴里喊着，头磕着，跪在地上。
　　“末日里，没有谁是无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