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道士张天陵

　　与此同时，在龙虎山一处风景绝佳的悬崖边上，一位青年男子蹲在一位年轻女子旁边，男子身穿道袍，长发随意拢在身后，长相并不如何出彩，但透出一股亲切温和意味。
　　相比相貌平平的男子，身边女子则可称之美若天仙，一头秀发似乎是学着男子一般，将其随意披在肩后，但其淡然的气质与冷漠的神态，宛如空谷幽兰令人难以接近。
　　两人便是道主的大徒弟张天陵与圣女钟灵儿。
　　张天陵蹲在一旁，一手托着下巴，远眺悬崖之外的风景。
　　“伤势恢复的怎么样了？”张天陵侧过头询问钟灵儿。
　　“恢复的差不多了，谢谢师兄关心。”钟灵儿轻声道，微微笑了笑，宛然悬崖边上盛开的花朵。
　　“希望师妹你不要记恨懿元。”
　　“师兄你知道？”钟灵儿有些惊讶，她原本以为师兄并不知道那件事。
　　“你将‘无极’借给了那小和尚，我多少就猜到一些了，加上你回来后，三皇子便去了边疆，你又不是不知道，懿元与三皇子向来走得近。”张天陵眨了眨眼。
　　“我不会记恨懿元师兄，道术相争没有对错之分。”
　　却有生死。钟灵儿在心中补充道。
　　“其实懿元小时候并不是这样的。他小时候很调皮，老是和山上的小道士打架，打赢了就必须让对方认他做师兄，打输了就哭的稀里哗啦的。再大一些就带着那些认他做师兄的小道士掏鸟蛋、抓野兔，山上倒是因为他们热闹了好一阵，当然那个时候师傅还没收下他。后来懿元展现了修道的天赋，就被师傅收下带到了上清宫修行，你也知道，师兄我修行天赋不足，所以那些年他几乎都是一个人闭关修炼。越长大，他便越强大，离那些小道士也就越远，最后变得连我也不太认识了。”张天陵转过头，眺望远方，声音低沉道。
　　钟灵儿沉默地望着自由翱翔在云雾之中的白鹤。
　　天地皆牢笼，万物困其中。
　　“师叔，我的道剑坏了。”一声稚嫩的哭声打破了沉默。
　　张天陵扭头看向旁边不过四五岁的小道士，此时的小道士涕泗横流，红彤彤的脸庞挂着鼻涕与泪水，伤心道：“师叔，玉灵踩坏了我的道剑。”
　　边说边气鼓鼓地指着站在不远处的同龄小道士。
　　“我不是故意的。”不远处的小道士怯生生的解释道。
　　“没事，师叔帮你修。”张天陵笑着将小道士所说的“道剑”接过手，其实是由竹子编织而成。
　　张天陵偶尔会看些武侠小说，这几个小道士平时也会陪他一起看，读到精彩之处自然心生向往，于是小道士便缠着张天陵用竹子做了几把“道剑”。
　　因为已经编织过很多次，张天陵也算熟能生巧，很快便将踩坏的“道剑”修好，还给了小道士。
　　见到恢复如初的宝贝，小道士顿时一抹鼻涕与眼泪，眉开眼笑道：“谢谢师叔。”
　　随后便欢天喜地地跑走了。
　　张天陵无奈地摇了摇头。
　　钟灵儿愣愣地看着这一幕，其实她很少与其他人接触，在山上能说上话的除了师傅，也只有眼前的大师兄。
　　虽然类似的一幕她总能看到，但始终接受不了，也明白不了。
　　大师兄可是道主首徒，身份地位何其尊贵，怎能与普通道士相提并论，甚至给他们修东西？
　　但或许正是因为这点，大师兄是除师傅之外，她最尊敬之人。
　　无关修为，关乎本心。
　　“这次月井之行是你带队吧？”张天陵忽然想起。
　　“除了我，还有荒族那人。”
　　“荒？”
　　钟灵儿点点头。
　　“师兄昨天为你卜了一卦，中上卦，困境求通，此行有险却无性命之忧，一切小心。”
　　“谢师兄。”
　　“你也知道，师兄我就这点爱好了。”张天陵笑道。
　　钟灵儿迟疑片刻后说道：“师兄，我将你创的拳法教给了江流儿。”
　　“我听说了，很好啊，又不是什么秘密，本就是强身健体的拳法。”张天陵随意道。
　　“可是师兄所创的拳法真的很厉害。”
　　“我倒是没有感觉出来。”张天陵尴尬道。
　　“师兄其实才是我们三人之中最有天赋的一个吧，可惜师兄没有修行潜质。”钟灵儿可惜道。
　　“师妹你不要这么直白。”
　　…
　　商都
　　宋有道独自逛着街，百无聊赖地望着人来人往的街道。
　　“少爷，有人在监视你们。”突然一道声音传入宋有道耳中。
　　是被宋有道称为北方的人。
　　“现在？”宋有道脸色有些阴沉，。
　　“据小的观察，是监视少爷的那位朋友，江流儿。”
　　“是谁的人？”
　　“商皇的影卫。”
　　“商皇盯上小和尚了？”宋有道心脏漏了一拍。
　　“应该没有，目前只是日常监视。”
　　“我知道了。老爹那边有什么消息？”
　　“老爷问少爷何时动身。”
　　“十日之后，动身前往月井之时，我便与他们分开。”
　　“小的建议少爷与剑阁之人一同返回晋国，路上好歹有个照应。”
　　宋有道迟疑片刻道：“不知道会不会牵连剑阁的几位长老与师兄。”
　　他知道回去的路上一定不会太平，最大的威胁便是最近出关的商朝二皇子——曹莽。
　　以宋有道对此人的了解，此人生性好战却又不择手段，在这乱世之中，一个好战却又不择手段的枭雄最渴望的是什么？
　　当然是一统天下，成为继那位千古一帝之后的第二位帝王。
　　坦白说，曹莽与晋国皇帝反而更加相似，后者一直将统一天下视为终生目标。
　　如今两国形势极为微妙，大战一触即发却悬而未决，如果能在这里杀死宋有道，等于烈火之中浇入热油，再无转圜的余地。
　　“剑阁的几位长老皆有不惑境实力，除非化意境强者亲至，否则应无大碍，反观曹莽那边最多只能调动小部分力量，否则一定会惊动商皇，以商皇之气度，绝不会允许曹莽暗杀少爷。”北方显然也十分清楚局势。
　　“怕就怕曹莽丧心病狂，宁愿受商皇责罚，也要强行杀我，恐怕到时候反而牵连剑阁。”
　　“即便开战，短时间内剑阁与道门都不会出手，若曹莽在此时动剑阁的人，就等于强行拉剑阁下水，恐怕商皇不会仅仅责罚那么简单了，相信曹莽心中有数。”
　　“嗯，我回去和师兄商量一下。”
　　将一切事情交代完毕，北方隐入人群之中随着人流消失不见，宋有道回到客栈，来到李青房间。
　　与李青一个房间的是剑圣独子叶霜，此时正闭目修炼。
　　在扶摇会结束后，可能是感受到自身实力仍是弱小，叶霜愈发刻苦，也明白了父亲让自己参加扶摇会的良苦用心。
　　天下之大，天才之辈何其多。困于一隅，则如井底之蛙，难以明白天地广阔，更无法磨砺自身强者之心。
　　李青见宋有道进房，二话不说便形成结界隔绝外部窥探，疑惑道：“师弟有事？”
　　“我房间有商皇影卫在监视，不便说话，不知道师兄这边是否有监视，防止意外，还是设个结界。”
　　“监视？！”李青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没事，主要是监视小和尚的，毕竟这家伙拿了个首名，来历也不清不楚，商皇应该没其他意思。”宋有道解释道。
　　李青点点头，却仍有些担心，毕竟赠剑在前，自己算是欠了江流儿一个不小的人情。
　　“师兄，这次来我是想和你商量点事。”
　　“师弟请说。”
　　“我打算放弃进入月井的机会。”宋有道如实道。
　　“嗯？”李青虽不解，却没有多问，他相信宋有道有自己的判断。
　　宋有道也没有隐瞒的意思，将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道：“师兄也知道我身份，两国战事不知走向，最近可能还有一次大动作，父亲那边也需要我帮手，这几天我就要动身回去。”
　　李青想到宋师弟身份，了然点头，只是想到后者的身份敏感，思索片刻道：“既然决定回去，不如和剑阁几位长老与师兄们一同回去，路上好歹有个照应，毕竟你的身份敏感，曹莽又恰巧在此时出关。”
　　“师弟也考虑到了这点，所以来和师兄商量，只是怕路上会遭遇不测，连累剑阁。”
　　李青笑了笑，他自然能明白宋有道的意思，甚至比后者想得更远，商朝想要对宋有道不利的绝非曹莽一人，但商朝绝对没有人敢对剑阁下手，这是他的底气。
　　因为剑阁有一位天下公认剑道最强者、化意境巅峰的剑圣叶无极。
　　剑阁的存在甚至比晋国更加悠久，晋国之所以能有今天的势力，与剑阁息息相关，更准确的说，是剑阁在诸多势力之中选择了晋国，才有了后者的今天。
　　但需要明白一点的是，晋国是晋国，剑阁是剑阁。
　　晋国是否毁灭，剑阁并不在乎，两国之战，剑阁是否出手也存在未知数，即便晋国灭了，剑阁依旧是剑阁，只不过俗事更多罢了。但如果商朝对剑阁之人出手，那就是逼迫剑阁强行下场，他们就得做好迎接剑阁怒火的准备了。
　　“放心吧，师傅还活着，除非是正面挑战，否则还没有人敢暗地里对剑阁下手。”李青拍了拍宋有道的肩膀，语气凝重，“但你还是要多加小心，你并非剑阁之人，他们不会有所顾忌，长老们也不一定能时刻护住你，切不可大意。”
　　“师兄放心，我会小心的。也有可能是我们多虑了，他们或许根本不会出手。”
　　“嗯。”李青点点头，问道：“打算何时动身？”
　　“师兄出发月井之日，这事还要麻烦师兄和长老们提一声。”
　　“无妨，只是可惜了这次进入月井的机会。”李青感叹道。
　　进入月井的资格极为难得，首先月井每五年才现世一次，时间跨度长，扶摇会的时间也是根据月井出现时间而定；其次，只有取得扶摇会前十名才有资格进入月井，非天资过人、战力过人者希望渺茫。
　　宋有道也有些懊恼，最终只能化为一声无奈的叹息。
　　时运不济啊。
　　“你和他们说过了吗？”李青忽然问道。
　　李青口中的“他们”，自然是指江流儿与单。
　　宋有道有些头疼道：“还没，不知道如何开口，单还好，小和尚的性子很执拗，偏偏又不在意这些外物，月井可能对他的吸引力不大，到时候可能会想着和我一起回去，但我不想把他拖入这个旋涡之中，所以得想一个好点的借口。”
　　“江流儿与单天赋异禀，此次月井之行对他们而言意义重大，尤其后者还是荒的妹妹，能远离这些是非也是好的，荒族再掺和进来，天下真的会大乱的。”
　　“我明白。”宋有道眼神黯然，这次分别，或许就再也没有见面的机会了。
　　战争是会死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