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摩诃洞中渡厄劫

　　“须弥山下摩诃洞，须弥山上无量宫。须弥崖上赏新月，须弥崖下落神仙。”
　　话说这须摩诃洞，离落阳镇并不算远，萧然顾不得天黑路滑，一路紧赶慢赶，不一会便到了摩诃洞外的石碑处。
　　摩诃洞洞外夜空笼罩，如同一张点点繁星缀在黑幕上，一缕缕皎洁月光像是用泼墨笔法洒在了洞口处，洞口两侧参天古树冠盖交织，树下布满了如同护门夜叉一般的嶙峋怪石。
　　再看这洞口，数十丈宽高，远远看去像是一张血盆大口，两侧的山脊形同野兽的躯干和利爪，勾画出一副天然的饿虎扑食图。
　　这阴森的场景让萧然有些不寒而栗，但想到李三寿此时情况危及，也顾不了那么多，只得壮起胆子进了洞去。
　　进去之后，洞内宽阔无比，估计得有个数百平方大小，原来这大洞内部只是摩诃洞的前广场，摩诃洞的正门实际上在这大洞深处。
　　又往里走了数十丈远，看到一处紧紧闭落的大门，门上石壁刻着“摩诃洞”三字，大门两侧的石壁上刻着一副笔法苍劲有力的门联，上书：
　　“心清水现月，意定天无云”
　　这两句佛偈禅意斐然，一眼便懂。看来这便是摩诃洞的正门所在，萧然狠拍了两下门环，门环叩击厚重门板的声音在外洞四处碰壁回音连连，但许久过后仍无人应答。
　　这天然洞穴改造出来的居所，进出一门又无墙壁，真的是连设置门卫的必要性都没有。
　　也不知道这摩诃洞究竟是正是邪，萧然不敢造次，只得在门口寻了一处泥土松软的地方躺下半睡起来，待到天明再说。
　　深夜里来回奔波已是耗尽了体力，脑海中浮现起刚刚那一场惊心动魄的一幕更让萧然有些迷乱，躺下后焦躁了不到一刻他便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早上，洞口传出的声响惊醒萧然，揉揉惺忪双眼，只见一众黑袍弟子从摩诃洞里鱼贯而出，各个手持兵器，应是要在这洞外晨练。
　　萧然赶忙跑过去对着领头弟子一顿哭诉，这摩诃洞的弟子倒也客气且有善心，领着他直接进了洞去。
　　这摩诃洞内好似一个巨大矿井，进去之后先是一处前厅，继而是各种岔道，飘忽的油灯和稀薄的空气更是让人觉得有些压抑。
　　这弟子的带领下，萧然跟在后边一路上上下下左拐右拐，自己已是被搞的晕头转向，终于才来到一处名为般若堂的内洞。
　　这般若堂中，端坐着是一位白发苍苍的老道士，衣着打扮也和一般的道人无异。再看这般若堂的摆设，也是非常的简单，除了这道人打坐的垫子外只有一些寻常物件。
　　但是石壁上挂着几盏明灯，明灯下刻的有壁画，似是这摩诃洞历代掌门的画像，但仔细看来又不太像，因为这些画像上的人物衣着华丽装饰甚多，形象和这道人相差甚远。
　　这位自称大陀道人的老头说话慢里斯条，惹得堂下萧然急不可耐，直接慌不择言地抢过话来：“道人在上，我有一兄弟不久前遭人暗算，现在性命只在朝夕之间，还望道人施恩赠我灵药。”
　　以为眼前这少年是来拜师学艺，却不料竟是来讨药的，大陀道人有些诧异，慢悠悠地说道：“我这摩诃洞确有‘渡厄金丹’，这金丹是用须弥山上的须弥参与这洞中的秘石，在炉中十六天小火、十六天中火、十六天大火一共四十八天炼制而成，算得上是疗伤圣药。
　　但这渡厄金丹素来传内不传外，外人来求也是直接拒掉。”
　　这大陀道人吹完牛皮又来个传内不传外，搞的萧然有些郁闷，但毕竟自己有求于人，也只好耐下性子，恭敬说道：“大师，我在洞外挨冻挨了一宿，现在已经是一天过去，让我再去别处求药哪还来得及。”
　　萧然这有点吐槽之意，意思是我在这折腾了半天结果没办成事，时间上已经不够用，你们耽误我这时间，总归是要给个说法吧。
　　说完萧然又在心中不断感慨，三寿啊三寿，你这人有三寿，要是这老道士不开开恩，怕是今天你就要折掉一寿。
　　谁知这大陀道人烦人的很，每句话都跟卖关子似的，看萧然一脸失望，却又缓声说道：
　　萧居士，虽然我们摩诃洞弘扬佛道但不恪守佛法，但作为半个出家人肯定也要慈悲为怀，再说我也不是心如铁石见死不救之人。我倒是有个办法，既不破例，又能救你这朋友于危难之中。”
　　萧然一边在心里吐槽这老道士啰嗦的一批，一边又一脸虔诚之意，赶忙问道：“大师，有什么办法请赶快讲，只要能救了我这兄弟，刀山火海我都下得。”
　　实际上萧然已经中了这大陀道人的圈套，看面前这少年上道，大陀道人微微一笑，捋了捋胡须，慢慢说道：“你去找齐那须弥参和秘石，四十八天后来取药罢。”
　　嗯？四十八天？看着眼前这老道人，萧然有些不耐烦，心想你这不是净在这扯淡的么。他那三寿兄弟现在差一口气就要一命呜呼了，别说四十八天，三天都等不了。
　　这大陀道人已是看出萧然心思，这关子终于卖到头了，欲笑还休地说道：“这渡厄金丹也不是没有现成的，只是按照教规外人求药便须重新炼制，若是你去须弥山上挖的那须弥参，又拜入我摩诃洞门下，便可取了药去救你那兄弟。”
　　这出了茅屋满共还没晃悠够两天呢，一听讨个药还要像卖身一样加门派，又看这洞中阴暗潮湿生活环境十分恶劣，萧然满心不爽。
　　坑，真坑，真特么坑。但倘若李三寿真的死了，也不知道会不会重生，再说重生之后鬼知道这三寿会轮回到什么天涯海角去。万一重生到什么雪山海岛蛇洞，这辈子就不要再见了。
　　但这摩诃洞是半佛半道，虽然说不需要剃个光头，但看样子也是要天天吃斋念佛的，自己这么年轻，连个对象还没谈过，这人生不是毁球了。但李三寿毕竟是自己现实里在这无间江湖唯一的兄弟，想到此刻命悬一线的三寿，萧然纠结不已。
　　管球恁多，大不了加了以后再主动或者被动逐出师门，再不济找个机会溜之大吉，逃学这种事咱也不是没少干过。
　　心一横，萧然咬牙答应了下来。
　　出了摩诃洞，按照大陀道人的指点，直奔须弥山上找起这须弥参来，反正不过是个人参，想必无非是费点功夫，也没什么难处。
　　谁知这须弥山不但像个圆柱体似的山高壁陡，那须弥参也不是一般的植物，好不容易撞见一棵，只见这须弥树上的须弥参长得通体光滑，身上双手双足竟像个袖珍版的婴儿。
　　正要伸手去摘，不料这须弥参竟直接从枝上落了下来，然后撒腿跑了。
　　卧槽，妖怪？
　　镇元大仙的人参果都没这须弥参牛逼，那人参果说来说去只是个仙果，你这须弥参那是四肢齐全成了精，坑爹老道士也不早说。
　　他可不知这须弥参，有着“须弥藏参，参纳须弥”的说法。
　　“须弥山上须弥树，须弥树结须弥参”，这须弥参在这须弥山的小千世界中，吸纳天地日月万古精华，又听了山上山下上千年的佛道诵经念法，虽未成精但已幻出人形且参藏灵气。
　　别无他法，萧然一边咒骂一边拔腿追去，好在这须弥参步伐虽快，但端的是腿短，眼看近身，萧然直接一个飞扑。
　　尴尬，扑空了。
　　赶忙爬起身来继续追去，萧然拿出踢球时守门的功夫，一连扑了三下才把这须弥参抓到了手里。
　　这须弥参全身滑不溜秋，抓在手里拼命挣脱，萧然不敢去看这成了精的小人参，冷不丁被那须弥参猛地一下呲溜一声蹿了出去。
　　又是一顿连追带扑，才又抓住了这须弥参，萧然赶忙用衣袖把这小怪物裹的死死的。
　　不管怎么说，一个会跑的人参，多多少少还是有些害怕，只当自己抓的是只老鼠，对着须弥参嘲弄道：“小东西，这回看你怎么跑。”
　　话音刚落，萧然脚下一滑，竟从山上滚了下去。
　　接近七十度的山坡，全是些乱树碎石，直滚了十几丈下去还没到底。
　　萧然大脑此时已是一片空白，只是手里还使劲攥着那须弥参，毕竟这可是三寿兄弟的命根。
　　又翻滚了十几丈，好不容易撞到树杈上停了下来，全身上下已是被刮蹭地满是血痕，再看怀里的须弥参，竟被自己捏晕了过去一动不动。
　　回到摩诃洞交了须弥参，大陀道人吩咐弟子取了渡厄金丹给医馆送去，而萧然却得留下入派，连给见李三寿一面的机会都不给。
　　萧然心想这大陀道人怎么跟那《仙剑奇侠传》里赵灵儿的婆婆一般恶心，求个药还得卖身入派免费打工。
　　哦不，还不如那婆婆，人家李逍遥是留了下来娶了少女赵灵儿，自己这算啥，在这暗无天日的破洞里天天挖矿吗？
　　挖矿倒不至于，但是得先吃一颗摩诃洞的修真秘药“须弥一品红”，这药倒是名副其实的一品就红，吃完之后萧然只觉得全身发热肤色红润，可比那室友闫铁山天天吃的保健品效果好上不少。
　　再说这摩诃洞，门派毕竟是建在天然石洞里，基本没什么可拓展空间，数百年来一直是四个道人带着了了的数十个弟子。
　　规模小也就算了，毕竟按照江湖常识来看，门派越大，武功的平均水平越低。你看那《天龙八部》里的逍遥派，就那么几个人还能在江湖排行榜上长期霸榜。
　　但这摩诃洞可谓是规模小武功差，萧然观察了几天，还研究了一番那暂时在摩诃洞里排名第一的大陀道人，只觉得这道人和那芙霜少女比起来，压根不是一档次的。
　　这还能玩吗？在这学一身废柴武功有个球用，要不干脆撞墙毙命删号拉倒，不就是大侠重新来过么。
　　萧然像个被强制到补课班上课的孩子一样，对这个摩诃洞厌恶至极，每天都在想一件事，那就是要不要勇敢一把自行了断再回那茅草屋去。
　　但自杀这种事毕竟还是需要很大勇气的，他还在犹豫要不要重启人生，有个看起来非常苦闷又很八卦的师兄找他唠了起来。
　　这师兄由于长期皱着眉头，眉间的肌肉都已经僵化，一副苦大仇深的脸色给萧然说道：“哎，俺也是来这摩诃洞求药给爹爹治病才入了派来，这一晃眼都十年过去了。”
　　“卧槽，兄弟你是真能忍啊！”萧然看着眼前这一脸愁容的师兄，忍不住佩服加吐槽。
　　果然，同病相怜是开启话匣子的最佳路径，而这师兄见了狱友萧然，像是怕他在这陌生的环境适应速度太慢，赶忙介绍起这洞里的情况来：“萧师弟，咱们这摩诃洞的洞主名叫摩诃真人，数千年前那也是得到某位天尊真传而后才创了这摩诃洞，据说也是入神一级的厉害人物。咱们洞中四位上人“陀苦妙舍”，分别是大陀道人、大苦道人、大妙道人和大舍道人。”
　　陀苦妙舍？哟呵，这名字起得，怕不是那摩诃真人是个智障吧？萧然表情诡异，想喷饭又给憋了回去，这师兄接着说道：“这摩诃真人和须弥山上无量宫的无量真人乃是好友，一百多年前两位真人受天尊召唤，说是须弥山中有万恶之源，便在这须弥山下布了结界。如今两位真人都在看守这万恶之源，摩诃洞就由他那四大弟子之首的大陀道人暂时负责。”
　　按照这已经服了十年刑的狱友兼师兄所说，那摩诃真人才是这摩诃洞里真正位列入神的人物。至于下边这四个道人，修为怕是连上仙一层都没有，传授的自然也只是一知半解的功夫。
　　老板都跑球一百多年了，这四个道人还能守着这烂摊子毫无异心，真是忠心耿耿呐。
　　别人一毕业都是大公司的管培生什么的，自己这还没毕业就被这连老板都跑路了的小破公司征来免费打工，萧然在心中暗暗叫苦。
　　哎，这第一次拜师拜了个半吊子道人，真是拜了个寂寞，前途无望呐。
　　算了，在这再混些日子瞅个机会拿出当年自己逃课的本事，翻墙头跑路得了。
　　似是看出了萧然脸上的不耐烦和越狱的心，师兄又低声叮嘱起来：“咱们入门师父给吃的‘须弥一品红’还记得不，这可是剧毒之物，只有摩诃洞里的秘石可以克制毒发，若是离开这摩诃洞，不出三日便会全身上下鲜血浸出皮肤而后暴毙。”
　　嗯？啥玩意？须弥一品红？听这师兄这猛然提点，虽然并无什么不舒服之处，但萧然却忽然幻想出一股剧毒在体内横冲直撞。
　　这几句看似随意的话也遏制住了萧然越狱的想法，随后他把摩诃洞这一真人外加四道人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
　　思来想去，看来还是自杀靠谱一些，但萧然真把剑举了起来，却没了自杀的勇气。
　　重新来过鬼知道还会发生什么扯淡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