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现世

　　台下观众只看到许青蔓转身收刀，而后卢羡便跪倒在地，神情空洞。
　　当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时，卢羡的姑母一跃便站到擂台之上，一边蹲下查看卢羡情况，一边对着许青蔓骂道：“黄毛狐狸！你究竟用了什么妖法，把羡儿害成这样？”
　　许青蔓刚想开口，却听到卢羡声音木讷地说道：“姑母，是我败了，三刀皆败了。”
　　姑母眼中也极为震惊，卢羡是实打实的断灭境，虽然还未至圆满，但也相当够看了。而以她的修为，只能看懂二人的第一刀，那一刀确实是卢羡稍落下风，但同境之争这种事常有，总有人某境的底子打得要比别人好。可她没想到后两刀卢羡竟然也都败下阵来，而且败得极快。
　　观众这时才意识到，竟然连卢羡都不是那妖异女子的对手，难不成未来二十年的准现世者还真要让她来坐？
　　“耶！赢啦！橄榄姐姐真厉害！”
　　见到许青蔓获胜，坐在城主身边的岩亮这回干脆直接蹦了起来，边喊边朝许青蔓挥手。许青蔓也听到了小家伙的声音，露出一个罕见的微笑，只可惜在场的男子一个个都没这眼福。
　　上一场的胜者高渠此刻脸色也不太好看，虽说那妖异女子能走到半决选，肯定也是实力不俗，但他没想到竟然连卢羡都成了她的手下败将。自己面对卢羡就已毫无胜算，更别提决选要对上这位许青蔓了。
　　而且，败在这么个娘们手里，面子上也不好看，不信看看卢羡落败后，其他人看他的眼神就明白了。
　　再三思量下，高渠找到城主，以半决选自己虽获胜但受伤过重为由退出了决选比赛。城主也心知肚明，这个高渠绝对不是许青蔓的对手，如今带着个蹩脚理由来找自己，无非也是不想再丢脸，便也应允了下来。
　　这边许青蔓还没走下擂台，那边城主就宣布，古窟城未来二十年的准现世者是——许青蔓！
　　这回，看热闹的人们再也忍不住，接连发出了各种声音，有疑惑，有惊讶，有愤怒，有谩骂，唯有许青蔓，仿佛没听到一般自顾自地走了。
　　倒是有个小小身影推开挡在身前黑压压的人群，一路小跑地追了过去，很明显，他已选好想去的家庭了。
　　这一年，若按照穆元王朝的历法计算是嘉平九年，这一年，岩亮八岁，许青蔓十五。
　　对于岩亮的选择，城主也没有过多干涉，毕竟许青蔓已是准现世者，只要能让岩亮安下心来留在这里，其实跟着许青蔓也并无不可。而且，如此一来倒也省了他多费口舌地与那些无子家庭解释缘由。要什么缘由？人是准现世者这个理由够不够？
　　成为准现世者后，城主曾邀请许青蔓入城但被她拒绝了，主要是她已经适应了远离人群的生活，并且如今身边有个岩亮，日子也并不寂寞。这对姐弟就如同闲云野鹤一般，继续住在脉河上游的小房子中。虽说许青蔓渐渐也到了谈论婚嫁的年纪，自身又是准现世者，按理说应当十分抢手，可古窟城内所有适龄男青年竟全都避而远之，只有卢羡偶尔会来询问切磋。好在对于此事，许青蔓自己也并不怎么在乎。
　　岩亮自此以后踏实了下来，并且真以准现世者为目标练起了刀。不知是老天爷赏饭吃，还是许青蔓的功劳，这小子竟然也进步神速，不到六年时间就已摸到折魂境门槛，再好好打打基础，年底跻身折魂境问题不大。虽然这速度还比不上半个姐姐半个师傅的许青蔓，但已经比当年的卢羡要快上不少。
　　卢羡自输给许青蔓后，用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才慢慢找回状态。只是这一败令家族内部产生了不小的分歧，有人认为卢羡虽败但实力依然顶尖，当得起未来家主；也有人认为卢羡这一败给自己心气儿败没了，已不适合继承家主之位，况且现任家主身体硬朗，完全撑得到小儿子长大成人。
　　卢羡对于自身的命运仿佛并不关心。从失败的阴影中走出来后，不知是他知耻而后勇，还是体会到了自己与真正强者间的差距，他反而摒弃了大多世俗繁琐，一心只是练刀，没白没黑地练，时不时还会去许青蔓那解惑。以至于没人知道卢羡现在境界如何，亦或是不是已经走火入魔，只是看到他竟主动接近许青蔓，难免会有些闲话传出。
　　而刀法已有小成的岩亮则如今已幻想着十几年后的遴选试了，而且他眼中的对手只有一个，那就是他的橄榄姐姐。
　　但岩亮的计划还没规划好就被打乱了，因为这一年古窟城发生了一件足以载入史册的大事件——古窟城要派出第五位现世者了！
　　近两年，不知是什么原因，地下河水连年暴涨，原本脉河河面不过几丈宽，如今竟已宽至十余丈；古窟城更是有三分之一已经没入水下，居住在下层的居民不得不向上搬迁。若河水继续暴涨下去，不出两年，存在千百年的古窟之城就要成为水下遗迹了。
　　族人们不是没有去寻找备选城址，只是向外探测了数百里，也没发现一处能容纳如此之多人的地方。看来古窟城如今所在的位置就是这百丈地下最适合建城的地方，老祖宗早已替他们做好了选择。
　　到了如此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城主也不得不联合几个城内有话语权的大家族讨论了月余，最终还是决定派出现世者。现世者此行目的很简单，要么找到解决地下河水继续暴涨的方法，要么在地上找到适合族人安身立命的地方。
　　的确，恶劣的环境已经迫使古窟一族不得不思考搬至地面的可能，毕竟除了河水暴涨，香火延续的问题也一直困扰着古窟一族。族人们都相信是水出了问题，才导致如此之多无子家庭的出现，所以对于离开这里也大多没有太多异议。只是全族人都希望能继续在一个与世隔绝的地方生存，而不用与外界产生太多联系，如此重任自然交到了许青蔓手中。
　　全族人似乎没有意识到全族的命运竟然要寄希望于这个妖异女子，他们似乎更忘了自己曾经是多么地嫌弃厌恶她。
　　这日便是许青蔓离开古窟城的日子了，岩亮与许青蔓共同生活相处了近六年，早拿她当成亲姐姐了，此刻见到姐姐即将奔赴地面，他又是兴奋又是不舍。
　　“姐，若是方便的话，能去趟哀牢族的寨子吗，也不知我娘和妹妹如今怎么样了......”
　　“姐，这一趟你大概要出去多久啊，可一定要回来啊......”
　　“姐，上面阳光刺眼，我给你买了件帷帽，样式你应该会喜欢的......”
　　“姐，上去之后若要跟人动刀你可千万别手下留情，他们人都可坏啦......”
　　“姐，上面没准儿有人能治好咱的眼睛，这两年渐渐看不清楚后，我都快忘了你长啥样啦......”
　　“姐......”
　　“好啦阿亮，你说的姐都记住啦，保准儿一件不落地都办好，等我回来，好吗？”
　　“好......”
　　嘉平十五年，岩亮十四，许青蔓二十一。
　　这一日，作为古窟城历史上最年轻的现世者，这位金发绿眸的女子第一次走出那甚至不算是她家乡的古窟城，只身来到地面之上。
　　这一日，也正是陆雁携邢雨烟一同登顶邙山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