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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过多久，那两名骑士来到西莫的马车前。
“男爵大人，农奴里面死了三十七个人，还有五十人重度受伤，七十三人轻度受伤。”
“士兵的话，只剩下十二名。”
“大约有十多个人的尸体没有找到。”
“一共有一百七十二头狼的尸体。”
西莫叹了口气。
虽然收获还不错，但是却死伤了这么多人。
“恩，知道了。”
他招招手。
一旁的吉斯从马车上的箱子里翻出鹅毛笔和一瓶墨水，还有几张老旧泛黄的羊皮纸。
熟练地拿起笔，在纸上画了几株植物的图案，标注好相应的外表特征，然后交给两个骑士。
“你们带一些人在周围找找这些草，收集起来，磨成粉以后给那些受伤的人包扎。”
“磨出来的汁水不要浪费，掺水后给那些重伤的人喝。”
“是。”
等他们两离开，西莫扭头看向吉斯和欧罗。
“今天晚上我们就在这扎营休息。”
“吉斯，你带几个人剥几头狼，生火煮一锅狼肉，再把面包和水分发下去，记住，一定要先给那些受伤的人吃。”
“好的，老爷。”
“欧罗，你挖一个坑，把那些人的尸体收集起来。”
“行。”
吩咐完毕，身体里的那些暖流消失得差不多了。
一股沉沉的倦意涌上心头，是神佑术的副作用。
“待会记得叫醒我。”
西莫示意了一眼欧罗，然后倒头躺在垫子上，转眼就睡着了。
吉斯给自家老爷盖上毛毯，看了看还待在原地的欧罗。
“没听见老爷的话吗？还不赶紧去。”
对于吉斯这个小小的管家随从，欧罗很想教训一下。
不过今晚西莫的表现让他对这位贵族子嗣有些很大的改观。
看在西莫的面子上，他懒得理会吉斯。
骑上战马，头也不回地走了。
吉斯狠狠地瞪了欧罗一眼，他从一开始就看这个人不顺眼。
要不是自家老爷拦着，他真想跟欧罗打一架。
不再想这事，吉斯转而看向另外两个骑士。
“你们两个，看好男爵大人。”
“是。”
恍恍惚惚间，西莫感觉有什么东西吸引着他。
鼻子嗅了嗅，好香的味道。
什么东西？
西莫从睡梦中醒来，睁眼就看见一张熟悉的面孔。
“老爷，你醒了。”
吉斯端着一个大木碗，热腾腾的白气带着浓郁的香味从里面不断冒出来。
闻着这味，西莫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快让我尝尝。”
西莫刚想爬起来，但身体软绵绵，一点力气也没有。
还是在吉斯的帮扶下，才坐起来。
看着木碗里白灼灼的大块狼肉，西莫不再保持贵族应该有的优雅姿态，抓起旁边木盘里的面包，夹起狼肉，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似乎是因为神佑术的原因，他现在比之前在船上的时候，还要饿得慌。
一大碗肉汤下肚收尾，西莫接过吉斯的餐巾。
细致地擦擦嘴，打了一个长长的饱嗝。
吃饱了之后，力气稍稍恢复了点。
“现在怎么样了？”
“都安排好了。”
在不远处，一处临时的营地搭建了起来，内围是几十顶帐篷，人来人往，外围有人值夜看守。
“我看您刚刚睡得很熟，所以没有把您搬到帐篷里。”
“没事，你做得很好。”
“嘿嘿嘿……”听到夸奖，吉斯不好意思地笑着。
“老爷，那我们现在搬进去？”
“恩。”
裹上大衣，夜里对西莫来说有些寒冷。
吉斯在前面带路，西莫跟在后面。
一踏进营地里，原本人人都在忙碌的氛围突然变得微妙了起来。
一个个农奴投来了恭敬的目光，甚至有不少都停下了手中正忙的事，朝着西莫深深地一鞠躬。
西莫搞不明白现在发生的事。
他也没做什么事，怎么弄得他像是一个拯救所有人的大英雄。
在一路敬畏的视线中，西莫来到了属于他的帐篷里。
刚刚坐下，西莫就盯着在一旁架起床铺的吉斯。
“是不是你干的？”
“啊？老爷您说什么？”
“别装不知道，我知道肯定是你。”
话都说到这了，吉斯也不继续装了。
“我只是让他们知道，老爷为他们做了什么。”
一副义正言辞的样子。
西莫猜得出，这家伙肯定夸大其词，把所有的功劳都归在他身上了。
“下次可别这样了。”
“为什么？”
吉斯停了下来，有些疑惑地看着自家老爷。
树立了威望，这不是一件很好的事吗？
“做人还是要真实一些，做了什么就是什么，不要把没做的那些事都归功于自己身上。”
“恩，知道了。”
吉斯有些懵懂地点点头。
他才十五岁，对这句话不是很懂，不过既然是自家老爷说的，那肯定没问题。
拿起一本书，西莫开始消磨时间。
过了一会。
帐篷门被掀开，欧罗直接大步走了进来。
“西莫，你要的坑挖好了。”
“知道了。”
放下书，西莫就发觉到了吉斯和欧罗那争锋相对的眼神。
果然，这两人还是杠上了。
吉斯和他一样都没有斗气，他主要怕吉斯被欧罗揍一顿，伤到哪里。
起身一下子拦在两人中间，西莫说道:“现在就带我去吧。”
“行。”欧罗转身领路。
“吉斯，你也跟我来吧。”
“好的，老爷。”
欧罗和吉斯一前一后，西莫夹在中间，免得他们找对方麻烦。
来到了营地的后方，道路一旁多了一个大坑，血腥味扑面而来。
见到里面横七竖八堆积在一起的尸体，西莫有些气愤，不自觉地捏紧了双手。
在他的观念中，死者为大，怎么能这样对待他们。
“怎么了？”
欧罗察觉到了西莫的情绪变化。
“我之前没说要把尸体排整齐放好吗？”
“没有啊。”
是这样啊。
望着这成堆的尸体，西莫心里多了一些愧疚。
“都是一些农奴，能有一个地方埋，已经很不错了。”欧罗不屑地说道。
对于他来说，农奴是奴隶，天生低人一等。
听到这话，西莫也不想反驳什么，毕竟观念不一样，再怎么说都是没用的。
“吉斯，我的那瓶葡萄酒呢？”
“我马上去拿。”
很快，吉斯捧着一瓶样式精致的葡萄酒瓶回来了。
“打开它。”
“可是老爷，这瓶酒可是………”
“我说打开它！”
吉斯不明白为什么自家老爷会这么生气，他拿起酒起子，小心拔掉瓶口的木头塞子。
一股葡萄的浓香散开，在血腥味中显得格格不入。
欧罗闻到香味，鼻子动了动，以他多年偷酒喝的经验判断，这绝对是一瓶难得的精品葡萄酒。
他眼馋地看着西莫接过酒瓶。
这个男爵想做什么？
就在下一刻，在他难以置信地目光中，西莫把这些葡萄酒一点点地倾撒进了坑里。
“你在干什么！”
欧罗刚想伸手阻止，吉斯拦在他面前。
欧罗这才反应过来，这瓶酒不是他的，西莫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跟他没有任何关系。
眼睁睁地看着这瓶精品葡萄酒全部被西莫倒完，欧罗长长地叹了口气。
“可惜了，可惜了啊，这么好的葡萄酒………”
说着，他暼了一眼面色沉重的西莫。
在他看来，这是浪费和矫情的表现。
果然啊，这位贵族子嗣没有上过真正的战场。
真正的战场上死的人要比这多得多，根本没时间，也没人收敛尸体。
西莫没有理会欧罗的话。
他注意到了欧罗腰间绑着的小号角。
“待会你吹响号角，算是为他们送行了。”
“我为什么要………”
欧罗刚想反驳，就被西莫打断了。
“你就说，你做还是不做。”
直视到西莫那凝重的眼神，欧罗感觉自己竟然有些害怕。
这熟悉的感觉，让他想起上次直面那位艾德伯爵大人的时候。
“行行行，你是男爵，你说了算，我吹就是了。”
得到答复，西莫吩咐吉斯，“去把哈维找来，有点事需要他。”
“是。”
吉斯大致明白自家老爷要做什么了。
他要为这些死去的农奴们，举办一场简单的葬礼。
“神术里面有没有对逝者的祷言？”哈维刚刚到场，西莫就问道。
“有。”
“待会火烧起来了，你就开始念。”
“好。”哈维看了看面前的大坑，一口答应道。
西莫接过吉斯手里的火把。
火光照耀下，他的脸色显得格外的沉重。
扫视着坑里的每一具尸体。
一张张陌生的面孔，他甚至叫不出任何一个人的名字。
但不管怎么说，这些人都是跟着他来的，他身为他们的男爵，有责任保护他们。
而现在，他们却死在了这里。
远离家乡，远离故土。
西莫深深地鞠了一躬。
“抱歉，只能给你们办这么一个粗糙的葬礼。”
说完，他扔下了火把。
“嗡………”
火焰遇见酒精，迅速升腾而起，朝着尸体上蔓延。
火光越来越盛，直冲漆黑的夜空。
西莫看了看欧罗和哈维。
“呜呜呜………”
低沉的号角声响起，声音有些小，显然欧罗不是那么用心。
哈维张开双手，抬起头，开始念叨起祷言，嘴巴一张一合间，一句句绕口的口音响起。
西莫并不知道神文，所以听不懂哈维在说什么。
但从这如同音律一般的言语当中，他感觉到了一种平静。
内心的愧疚似乎在一点点的减少。
西莫低下头，闭上眼睛，以他最熟知的方式，举行着葬礼。
吉斯见到这一幕，也学起自家老爷一样，跟在他身后开始默哀。
时间一点点流逝。
欧罗一边随意吹着号角，一边看着他们三个，摇了摇头。
都是一些矫情的人。
忽然，察觉到了什么，欧罗不停地吹着号角，警惕地看向身后。
一个黑影在黑暗中浮现，缭乱的头发，一身灰扑扑的衣服。
这是一个农奴。
在他的注视下，这个农奴慢慢走来，默默地跟在吉斯身后，学着他们的样子，参与进了这场葬礼。
哼。
嘴上不停吹着号角，欧罗在心里不屑地哼了一声。
但下一刻，欧罗逐渐瞪大了眼睛。
一个接一个邋遢的黑影从黑暗中出现。
他们眼里映射那熊熊燃烧的火焰，沉默着走来，静静地站在西莫身后。
参与的人数越来越多，营地里能动的人几乎全部都赶来。
黑压压的一片，围在火坑旁。
有上百人的葬礼，除了号角声、火声还有哈维的祷言之外，却没有一丝其他的声音。
肃穆、庄重的氛围如无声的流水一般，铺散开来。
似乎受到了气氛的烘托，欧罗那无所谓的心思开始收拢。
他看向西莫，如果自己哪一天为了他战死的话，他会不会这样对待自己？
表情有些复杂，欧罗握紧了手里号角。
低沉的号角声开始变得更加沉重，响彻整片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