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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崇祯八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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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风萧瑟,黄沙遍地,整个街巷上空无一人。
  蔡之翰凝望着窗外,枯黄的落叶四处漂泊,对面人家的房顶早已铺满,宛若蝴蝶漫舞。
  他穿越到明朝已经七天了。
  这七天时间里,他的脑袋昏沉沉的,身上也是虚弱没有力气,尚未完全适应这副新的身体。所以,一直在家休养。
  前世的时候他曾是名资深刑警。一场意外让他混穿明朝,成为一个正七品的锦衣卫总旗。穿越的同时,他也继承了身体前任主人的所有记忆。
  身体前任主人之死,源于京城内的连环杀人案。
  迄今为止,被害人有三。
  一为致仕的前内阁首辅成基命,被人发现于家中前厅。
  一为放班的兵部右侍郎毕懋康,被人发现于京中南院。
  一为南院的小官徐长卿。
  三人的共同点,皆是被凶手做成“人”字架。
  他此时正在想着这些事情呢,就见养娘迈着轻盈地步伐来到床边,恭敬地禀告:“老爷,骆佥书带贵客来访。”
  听见养娘的话,他赶紧起身迎客。
  骆佥书姓骆名养性,年纪四十出头。身穿漆色武备常服,弓身领进一名男子,不停地在旁点头哈腰,奴态尽显。
  骆养性见他要起身,连忙伸出自己肥硕的大手,一把扶住他,并示意他坐下:“小兄弟不必紧张”。转身又去介绍身旁的男子:“这是新任掌卫事邹之有邹大人!”
  他对这位新任掌卫事早有耳闻。
  邹之有,本公安籍。曾任锦衣卫都督同知。月前寻了个理由,大肆攻击掌卫事,逐渐掌权。后在义父、当朝内阁首辅温体仁的帮助下,成功从都督同知擢锦衣卫东司房掌卫事。
  这位邹之有邹大人,面色阴冷,目光之中闪过凶狠,随后又恢复了笑容。
  他的脸上有微微胡茬,皮肤黝黑,大酒糟鼻通红通红的。朝着蔡之翰这边阔步走来,虎虎生威。
  蔡之翰觉得来者不善,果然就听见邹之有掏出公文,朗声念道:“本督先宣读下万岁爷的指示……”
  邹之有的语速很快,他并没有听清楚多少,只是隐约听见崇祯皇帝对最近的案件很关切,对锦衣卫的渎职很生气,并严厉申饬邹之有“知耻后勇,再接再厉”。
  新官上任三把火,第一把火就烧到了他的头上……
  他瞬间就无语了,朝廷逼死了一个蔡之翰,还想逼死第二个?
  猪肝色的黑脸,自然是让邹之有极其不爽,但也不好说什么。
  邹之有瞥见他嘴角露出的苦笑,随即就是一丝轻蔑:“案件着实棘手,但却事关重大。本督刚刚到任,对案件还不甚了解,还要仰仗骆兄与你。小兄弟,你有没有信心啊?!”
  话音刚落,邹之有就拍拍他的肩膀,犀利的眼神立刻投射到他的身上,让他不寒而栗。
  他轻咳一声,强忍住心中的怒火,答道:“那是自然。还请都督与佥书放心才是!”
  “善!不愧是万岁爷的亲军卫,不惧艰难险阻,为生民计,为陛下分忧!”
  旋即,邹之有就任命他为案件的第一负责人,由他负责侦破此案,各司房将通力配合。
  “……”
  蔡之翰无奈地摇摇头,自己就这样被安排上了?
  身体的前任主人由于放走了嫌疑犯,被拿进诏狱问罪。情急之下,上吊自尽了。
  而自己刚刚恢复身体,就干脆让自己负责这个案件了?
  除了让他给同僚们背锅,实在是找不到其他理由了。
  在他换上常服之时,就听见邹之有转身训斥骆养性:“吾常说,查案要宽以待人,严于线索。哪里要层剥下属,闹得自杀以证清白?万岁爷不希望再看到上次的悲剧!”
  佥书骆养性连连点头,尽显谦卑姿态“都督训斥的是,属下定当整改!”
  听见二人的对话,蔡之翰心头暗忖,别看掌卫事邹之有做出一副关切下属的姿态,这可不是大明高级官员应有的姿态。新官上任,一边做出和蔼可亲的姿态,一边树立威严,这才是官场pua的精髓!
  刚才的公文就是最后通牒,崇祯皇帝下达的限期破案的最后通牒。文中丝毫不掩饰皇帝的愤怒,严厉斥责锦衣卫办事不力,酒囊饭袋,祸国殃民,一无是处。
  同时还明确警告说七日内再不破案,将对锦衣卫上下职官一撸到底,绝不姑息。同时,要对经办人严厉问责,除以降职、罚俸等惩罚手段。
  锦衣卫之中总旗甚多,但他却是第一责任人。如果查不明真相,轻者撤职留用,重者甚至于会下狱治罪。
  毕竟崇祯一朝,问罪全凭崇祯皇帝个人意见。哪里经过朝臣公议?
  正由于身体前任主人被逼上吊,他才得以借尸还魂。这几天时间里,他经历过穿越的欣喜,对未来的彷徨无措,这才渐渐平静下来,开始琢磨后面应该怎么办。
  尽管他熟练掌握现代刑侦知识与方法,但没有科学设备做辅助,又如何利用空拳赤手破案呢?
  这可真是难坏了蔡之翰。
  ……
  不多时,蔡之翰已经换好衣服后,快速走出屋子。看着候在门外的养娘,道:“快速雇辆马车,我要去顺天府衙署查案。”
  养娘答应着正要跑出去,却被邹之有叫住了。
  只见邹之有扭头对骆养性说:“把你的轿子交与小兄弟,查案要紧。你自己想办法回衙门吧!”
  语气之中略显威严,命令之中并无商量。
  骆养性先是一愣,竟然让我把轿子让与一个小小的总旗?
  可是,当他看到都督同知邹之有脸上的怒色,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
  旋即弓身陪笑:“都督所言甚是,查案要紧。”
  在掌卫事离开之后,骆养性赶紧在蔡之翰耳边轻语:“你我与都督三人的乌纱帽可都在你手上捏着。还望你不遗余力,别让朝中文人找到攻击你我的借口才是。好了,快去查案吧!”
  蔡之翰也不再推辞,拱手相送骆养性。
  来到门口后,轿子已停多时。他快步下了台阶,转身就朝骆养性拱手道别。
  二人分别之后,刚要扭头上轿子。不料这时从身后走来一个乞丐,他差点将乞丐撞倒,好在反应迅速,立刻一侧身子避了过去,并没有撞上。
  蔡之翰正暗自侥幸,不料乞丐整个人还是飞了出去,划出一道长长的弧线,落在了满是尘土的街道上,摔了个四仰八叉。
  这乞丐往外摔了数十米这才停住,脚上的一双破草鞋也甩飞没了踪影。
  蔡之翰不禁一愣,自己并未撞到他啊……
  没想到乞丐一把抓住蔡之翰的胳膊,无赖地说:“你,撞了我就想走?你赔!”
  蔡之翰突然笑了,原来这乞丐就是碰瓷的。
  正当他哭笑不得,想要开口理论之时,旁边的养娘赶紧厉声呵斥:“这是锦衣卫总旗蔡老爷,放开你的脏手。还想讹我家老爷,就把你抓进诏狱审讯一番?!”
  这个老乞丐一点也不担心,反而是大声嚷嚷着:“父老乡亲,兄弟姐妹,你们都来看看啊!番子撞了我就想走,一句道歉的话都没有,还威胁老朽要将我逮进诏狱,让我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你这是栽赃啊!”
  养娘也急了,立刻辩白道。
  乞丐听后,继续嚷嚷:“番子还说我们百姓脏到骨头里,活该被他们番子欺负!”
  “你这么说就太不厚道了,人怎么能这样呢?”
  蔡之翰也忍不住了,不能被无故泼脏水呀!
  而那乞丐继续嚷嚷着:“番子还说我们百姓都不是人,就该统统杀死。”
  听见这些话,周围聚集的百姓都已经非常气愤,各个都是磨肩擦掌,准备围上来暴打一顿。
  蔡之翰眼看事情不对,赶紧转身开溜。
  走之前,乞丐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要找我,来遵化,破庙寻。”随即,乞丐就没了踪影。
  ……
  好不容易躲过百姓们的围攻,蔡之翰与养娘这才走到另一条巷子。从巷子出来后,已经没了人追他们。
  谁知,乞丐又出现在蔡之翰的面前。蔡之翰还想将乞丐甩掉,但看着老人衣着破旧,面黄肌瘦,还光着脚丫子。
  顿时就善心大发,直接将自己的袍子脱掉,给老人披在身上。
  想来老人应该是饿了好几天,这才想着碰瓷自己的。
  蔡之翰苦笑一声,随即就让养娘去给拿几个馒头。
  养娘也不多说什么,应了蔡之翰一声,就往着旁边的酒肆中跑去。
  而老乞丐接过养娘买来的酒肉,外加几个馒头,依旧是笑嘻嘻地盯着蔡之翰。
  蔡之翰自是疑惑不解,谁知老人这才不紧不慢说:
  “我的鞋子被你撞飞了,快给我捡回来!”
  说完这句话,老人将手里的破鞋子往身后一扔。
  养娘看到这一幕,顿时就气坏了,粉嫩的脸蛋上顿时漏出怒色。
  养娘刚想发作,却被蔡之翰拦住了。
  蔡之翰苦笑着摇摇头,一点也不生气:“好,我给你捡!”
  养娘赶紧开口阻止蔡之翰:“老爷,让奴婢来吧!”
  还没等蔡之翰说什么,养娘已经跑了过去,将破烂的草鞋从积雪中拎出来,一脸嫌弃地扔在老人面前。
  老人又对蔡之翰命令道:“给我穿上!”
  他当即就怒了,瞪了老人一眼:“我又未撞倒你,为何百般刁难我?”
  看见蔡之翰生气,老人嘴角随即露出一抹坏笑,两排大黄牙也露了出来。
  “快滚快滚,别耽误俺家老爷查案!”
  养娘伸手将老人往外推,另一只手还捏住自己的鼻子,一脸嫌弃地催促着老人。
  老人也不去管地上的鞋子,转而扬长而去,连个感谢的话也不曾说。
  蔡之翰大骂一声,“真晦气!”随即快步朝着锦衣卫衙门走去。养娘在身后紧紧跟随。
  由于蔡之翰今日换上了锦衣卫的飞鱼服,百姓们自然认识飞鱼服的身份,心中忧恐不已,纷纷让路躲开他。
  虽然这身常服很拉风,但是蔡之翰完全没心思管这些。
  现在摆在他面前的第一个难题,就是京中的连环杀人案。
  先是前内阁首辅成基命。
  再是兵部右侍郎毕懋康。
  接着是妓院的一个娈童。
  这三名死者之间究竟有什么关系呢?
  层层迷雾之中,又隐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呢?
  想到这里,蔡之翰的眉头不禁地紧锁了起来。
  他的宅子在日中坊,而锦衣卫衙门在西江米巷。从宅子出来一个时辰后,他才与养娘赶到衙门。此时,已是气喘吁吁。待他看见同僚们都列成几队,索性他让养娘先行离开,待他点卯结束,再与养娘会面。
  ……
  “内阁首辅成基命昨日被杀了!”
  这句话似是惊天霹雳,迅速在人群中爆炸。
  锦衣卫衙门中,十七个千户所的正副千户,正在恭候新任掌卫事邹之有的到来。千户们纷纷猜测凶手是谁,唯有一人漠不关心。
  这人正是“死而复生”的蔡之翰。
  蔡之翰官职是总旗,在众多千户中实在是不入流,索性就站在了人群的最末,丝毫也不起眼。
  他年尚十八,身穿一袭素衣,补丁很是扎眼。唯一一件保暖的袍子,也送给了无理取闹的老乞丐。
  阵阵寒风吹来,他的心中一阵懊悔。
  “淦,就不该送人……”
  蔡之翰蜷缩着上身,心中怒骂着那名老乞丐。
  新上司到来,同僚们纷纷置办新的公服。只有他身着素衣,一枝独秀。
  不过,并没有人注意到他。
  他只是正七品的总旗,平日里连自己的顶头上司都见不到。今日这么多的五品千户官们自然也是不认识他的。
  别人也想不到,今日是锦衣卫高级干部会议,根本不会混进来一个七品的总旗。
  而且,蔡之翰这个名字在锦衣卫中就是窝囊废的代名词。
  试问,有谁会关心一个窝囊废的穿着呢?
  “成大人致仕两年,万岁爷三请入阁。怎么就突然被歹人谋害了?”
  “被大卸八块,尸块埋藏于院中,头颅悬挂大门上。凶手看来与首辅定有血海深仇。”
  “大门上还写下‘弥勒下生,普渡众生’八个大字,白莲教断然逃脱不了干系。这帮龟孙儿,就该满门抄斩!”
  ……
  几个千户将话题引向白莲教与流寇。
  蔡之翰竖起自己的耳朵,静静地听着众人的议论。
  有明一朝,大案奇案都是让白莲教背黑锅。
  蔡之翰站在人群后面,虽想加入进去,但被同僚们一阵排斥。
  谁让他官品太低呢!
  看着千户们都不积极,邹之有义正言辞说:“万岁爷有旨:破获此案者官升一阶!”
  此话一出,全场一片寂静,没有一个人愿意揽下这个差事的。
  想要升官,就要上交“贡钱”。
  何为贡钱?便是贡献给明军的军饷钱。这是崇祯皇帝定的规矩。崇祯皇帝收不上税赋,只好盘剥各级官吏,买-官卖官。
  就连明军士兵也是要拿出一部分薪水,上交五军都督府与兵部,充任军饷。
  对他们来说,做一日和尚撞一天钟,便是最舒服的姿势。
  想让他们做事?门儿都没有!
  看着没有一个人愿意侦办此案,邹之有的脑袋就要炸了。
  如果不能查明此案,崇祯皇帝就要拿自己当替罪羊……
  就在这个时候,蔡之翰上前一步,高声喊道:“属下蔡之翰愿领差事!”
  邹之有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衣着虽破旧,但深邃的眼窝之中却隐藏着无穷的力量。
  再看两眼的话,邹之有就会忍不住大喊两句,“好样的,年轻人!”
  同僚们却嗤之以鼻。
  ——谁不知道蔡之翰前几日忧惧而死?
  如今死而复生,又被新任掌卫事邹之有忽悠查案子。
  当然,根本不会有人替蔡之翰这个窝囊废出头的。
  就连蔡之翰的顶头上司,南司佥书骆养性都是一阵窃喜。
  这次有人背黑锅,锦衣卫们自然是高兴。
  自打蔡之翰进了锦衣卫,破案率一直是最低的。若不是荫叙当了总旗,恐怕凭借立功一辈子也当不上军官。
  邹之有这个老狐狸也是聪明。他明知今日不会有人领下差事,索性他在正式到任前先行去看望死而复生的蔡之翰。
  对他来说,他对蔡之翰的期望并不大。只求蔡之翰老老实实地当大家的替罪羊。
  成基命从内阁首辅任上退下已三年,与朝臣几无联系。前几日他的宝贝孙子成亮失踪,府邸内外搜查千百遍,就是不见踪影。就在成府上下坐立不安时,突然有个小乞丐来访,并塞给了他一张纸条,纸条上写着“人在大名老宅,速来”。
  成基命带着仆人赶往大名府的成家老宅,到了第二天,一行人就此没了消息。家人迅速报官,大名府衙役最终在老宅发现成基命的尸体。
  现在所有人都认为是现任内阁首辅温体仁所杀。五年前温体仁入了阁,就四处结党营私,排挤成基命。袁崇焕被问罪,成基命没有值班,最终温体仁用这个借口赶走了成基命。
  可以说,温体仁与成基命乃是死对头。现在成基命死了,朝臣们第一个怀疑的便是温体仁。
  蔡之翰身旁的同僚再次嘀咕了起来,声音好似蚊声。
  同僚们说起最近的传闻。崇祯皇帝三请成基命入阁,成基命已有入阁之意。温体仁便突然宴请成基命,宴会上二人发生激烈争吵,随后不欢而散。
  排挤政敌还需谋杀?
  蔡之翰的直觉告诉他,事情远远没有这么简单。
  有明一朝,党争不断,尤以万历之后最甚。成基命在党争之中中立,清白做官,最后却被排挤致仕。如今成基命一死,内阁首辅温体仁与次辅钱谦益开始了互相攻讦。
  钱谦益乃是东林党魁首,与温体仁争夺首辅之位失败,一直怀恨在心。成基命素来有“清白相公”的美誉,如今惨死家中,自然成了钱谦益攻击温体仁的借口。
  “东林党人声称温大人曾写书称颂魏阉,并与魏阉心腹崔呈秀交好,所以温大人乃是隐藏极深的阉党余孽。”
  “传闻温大人为一娼妓之父作后台,娼妓之父被抓后,温大人又杀人灭口。看来温大人很喜欢杀人灭口啊!”
  千户们在小声讨论,堂官并未加以制止。所有人都认为凶手乃是现任内阁首辅温体仁,恐怕案件侦办起来难度很大。
  前任掌卫事在任之时,锦衣卫衙门很少点卯,几乎人人都是闲散在家,找不到踪影。
  自从前任掌卫事与都督同知邹之有斗争的水深火热之时,久居深宫的崇祯皇帝突然拿锦衣卫制度开刀,制定了一系列严苛的考勤考核任务。
  而最近的连环杀人案,虽然城中坊间早有流言,但并无人知晓死者为何人。这些堂官、千百户官们如若不是今日点卯,恐怕还被蒙在鼓里呢!
  ……
  崇祯八年(1635年)冬十月,乌云密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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