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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灭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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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杯面包车在省道上开了差不多两个多小时,最后开上了一处极高的堤坝,堤坝下面是个翡绿的大湖,夕阳跳跃在里面,金碧辉煌,红光泛起,煞是好看。
  林绍总觉得这个湖莫名有点眼熟……
  车子沿着堤坝开了一会儿,堤坝上某处十分突兀地打了个水泥坪,一排平房孤零零地矗立在那里。车子就在水泥坪上停下来,几个亡命徒下了车,把林绍拽了出来,让他原地蹲下。
  平房一个房间的门突然打开了,走出来一个人问道:“人带来了吗?”
  亡命徒里出来一个人道:“带来了,王哥,老板呢?”
  “王哥”不说话,而是转身进了房间。过了一会儿,跟在一个五短身材的光头胖子身后走了出来。
  众亡命徒一见这个胖子,都恭敬地喊道:“老板!”
  林绍悄悄抬头,见这个胖子白白软软的,竟然长得很佛系,他的光头在阳光的反射下过分刺眼,刺眼到让人难以直视。
  林绍非常确定自己不认识这个胖子,甚至和他连面都没有见过。不知道这一位是这群亡命徒的老板,还是要和这群亡命徒进行交易的老板。
  胖老板低头看了一眼林绍,两人目光刚好对上,林绍慌忙低下头。胖老板有些意外,没想到这个肉票倒是心很大,到了这步田地竟然还敢找机会偷偷观察他。
  他不悦地问道:“怎么就一个?”
  一个亡命徒道:“老板,车里就他一个,我们抓住他之后确认了好几次车牌和车型,都没错。”
  胖老板“啧”了一声,恼火道:“但可能金主要的不是这个人,子剑,你再打电话叫人去查一下,看到底怎么回事。”
  “王哥”应了一声,又跑回屋里去了。
  什么???林绍心里骂遍了这帮亡命徒的祖宗十八代,他们究竟是怎么做亡命徒的?一点都不专业!怎么还能绑错人呢!
  等等!既然他们如此地坚称没有弄错车牌、车型,那么他们原本要绑的人到底是谁啊?
  难道是有人伪造他的车牌在使用,这才让他成了这次事件中莫名其妙的替罪羊?
  林绍十分郁闷,以后出门还是得多看看黄历啊!
  “王哥”还在房间里没有出来,远处传来“轰隆轰隆”的声响,不一会儿一辆大货车就驶上了堤坝往平房而来。
  胖老板皱起了眉头,亡命徒们都作出戒备的神色。一个亡命徒抻长脖子努力看了看车牌,整个人松弛下来,对胖老板说:“老板,是我们的货到了。”
  胖老板点点头,说道:“把货卸了吧,严格按照金主的要求办,省得他到时候赖咱们的账!”
  众亡命徒答应一声,除了看守林绍的两个人之外,都涌向那大货车。
  货车小心地驶上水泥坪先掉了个头,而后司机跳下来先和胖老板打了个招呼,这才跑到车子尾部去把货柜打开来。
  亡命徒们钻进货柜,林绍只听见“骨碌骨碌”的巨大声响,他大着胆子又悄悄抬头看去,只见亡命徒们陆续从货柜里运出两只一人多长、半人多宽的铁笼子。这两只铁笼子固定在木质底座上,底座下面安了万向轮,所以亡命徒们推得很轻松。
  稀罕的是,这两只铁笼子都是用指头粗细的钢筋给焊接成的,做得谜之牢靠,怕是装个鳄鱼都显得有些小题大做。
  亡命徒们用绳子拉着铁笼的一头,慢慢将它们沿着堤坝的斜坡往下放去。大概过了十几分钟,林绍只听见“砰砰”两声巨响,仿佛是重物入水的声音。他们好像把两只铁笼子沉进了水里。
  这是要干嘛?偷鳄鱼?可这儿看着像个水库啊,哪儿来的鳄鱼?!
  水库……等等!
  林绍突然明白为什么自己会觉得这个湖有些眼熟了,过往自己都是从湖的那一头看这头,看熟了觉得没什么。现在是站在这头看那头,难怪一时没有认出来!这是L市西北方向的千盛湖!
  胖老板站在堤坝顶端向下张望,不放心地确认着:“地桩打得够深吗?链子都栓好了没有?”
  林绍很想站到他旁边去瞧一眼,但又提醒自己现在还是人家砧板上的一块肉,绝对不能作死。
  这时,“王哥”终于从房间里出来了。因为胖老板和亡命徒们的注意力都在堤坝下面,林绍终于有机会抬头看向“王哥”。这一看之下,他不由得愣了愣。
  林绍被送来的时候就一直蹲在地上低着头,“王哥”还没看见过他的相貌,此时他也刚好看向林绍,两人四目相对,同时露出了震惊的表情。
  这真的是巧合吗??
  这个“王哥”名字叫做王元珞,说起来跟林绍渊源一点也不浅。事情还得从王元珞的姐姐王嗣璎说起。小学五年级时,林绍参加林宗汉单位组织的手拉手心连心下乡结对帮扶活动,来到L市当时一个十分贫困的村子,他的结对对象家是全村住得最远最偏的人家,家里只有两姐弟和一个奶奶。姐姐叫王嗣璎,弟弟叫王元珞。
  王嗣璎就是村里给林绍安排的结对对象,她当时因为营养不良像小萝卜头似的脑袋很大、身子很小,用很明亮的眸子有些羞怯地打量林绍。林绍跟着她走了四十分钟山路,终于来到她家里,见到另一个小萝卜头——王元珞。
  从此以后,林绍和王嗣璎就成了一对很奇怪的朋友,他们见面很少,但是书信来往很多,互相分享学习情况和生活中的趣事。林绍每买新书,读完后都要精心包好给王嗣璎寄去,然后王嗣璎读完会写信来与林绍交流心得。两个很少见面的小伙伴曾经肆无忌惮地分享成长中的秘密。
  林绍一家一直资助王嗣璎直到她大学毕业。但两个小伙伴之间的书信往来从上高中起就越来越少,因为学业繁忙,还有林绍的学校实行严格的军事化管理,不提倡他们做写信这种“浪费时间”的事情。
  后来王嗣璎考上了帝都一所世界著名的大学,林绍虽然也上了211,但和王嗣璎的学校还是没法比。少年人奇怪的自尊心作祟,林绍从不主动联系王嗣璎。王嗣璎在写过一两次信以后,仿佛也察觉了林绍的心理,从此不再写信。
  王嗣璎大学毕业以后被魔都的世界500强企业录取,成了知性又高薪的白领,每次回L市的时候都会来看看林宗汉张月清夫妇。林绍则考了公务员,两人也会坐在一起聊聊天,但这对小伙伴不再以同样的视角去观察世界,也就不复少年时的亲密。这事一直很令林宗汉和张月清唏嘘,觉得十分遗憾。
  王元珞不像他姐姐一样拥有学习天赋而且非常自觉,加上少年人爱玩,使得他的学习成绩一直不大好看。初中以后,跟他结对子的家庭就不愿再资助学习和生活费用了。是林宗汉接过了担子,一直资助他到专科毕业。
  林绍跟王元珞很少见面,印象中这个男孩每次到他家都是规规矩矩的,怯怯地喊他哥哥。听林宗汉说王元珞在专科学汽修,学习不错,手艺很好,后来说要去外地创业,林宗汉还给了他两万块钱。现在怎么竟然跟一群亡命徒混在一起?
  王元珞看见林绍的脸,瞬间有点慌,不过他很快镇定下来。胖老板这时从堤坝顶端走了回来,问他:“怎么样子剑,查到了吗?”
  这是胖老板第二次叫王元珞子剑,看来他改了名字,不知这里面有没有故事。
  王元珞点点头:“老板,目标根本没有上飞机。但他们的手机一直没有跟这边打过电话、发过信息,看来连被绑来的这位也不知道他们根本没有来。咱们和金主的视线都被干扰了,不知是不是目标那边发现了什么蛛丝马迹。”
  胖老板脸色微变,他想了想,问道:“金主那边是怎么说的?”
  王元珞眼角飞快扫了一眼林绍,犹豫了一下,这才说:“金主说,钱会一分不少照付,但要我们把这个绑错了的灭口。”
  “嗯。”胖老板点点头,他也觉得这样比较稳妥,不过他是个心细的人,问王元珞:“你刚才犹豫了两三秒钟,犹豫什么?”
  王元珞又犹豫了一下,这才说:“老板,我是觉得,咱们这票不比以前,连血都没见,何必要平白无故添一条人命债呢?如果有一天事发了,金主那种人肯定能撇个一干二净,背锅的可全是咱们啊!”
  胖老板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意味深长地问道:“怎么,你怕了?疤子那帮兄弟个个手上有人命,可你没有啊,你两手干干净净的,连血也没溅到过,你怕什么?”
  王元珞顿时寒毛直竖,悄悄咽了口唾沫,故作镇定道:“老板,不是你说的吗,咱们中间要留个干净人,以后也有个退路。我不是怕,是觉得咱们就收了金主那么点钱,可没把一条人命也包在里面。这么干,咱们是亏了,金主是赚了,老板不是最讨厌赔本的买卖吗!”
  胖老板被他戳中了要害,登时露出一副思索的表情,过了一会儿说道:“我以前是这么说的,但我现在闻着你这小子味儿不对。这样吧,今天你手上就见见血怎么样?身上背了人命,跟兄弟们才真正血肉同心。你去把那口给我灭了,他不死,你就死。”
  王元珞和林绍脑子同时“嗡”的一声,一下子不会思考了。
  胖老板诡异地笑了笑,用力一拍王元珞的肩膀,在他耳朵边上说了一句话。
  王元珞身体像被人定在了原地似的,僵住良久,缓缓转过头来看了面色苍白的林绍一眼,这才心虚地点了点头。
  胖老板哈哈大笑,让一个亡命徒把匕首交给王元珞,这才带着一众亡命徒们回屋里去了。
  天色已黑,湖边的风由温热转凉。半晌没动的王元珞转过身子,发现林绍仍静静站在原地,不由惊诧道:“你怎么没跑?”
  林绍苦笑一下,摇了摇头:“我闻着你的味儿也不对,我怕我跑了,不光把你的事毁了,还把你的人也交代进去了。”
  王元珞拿匕首的手颤抖起来,越抖越凶,他用力指着林绍,压抑地吼道:“你这个疯子!你这个傻子……你不要在这里装什么好人了!”
  他说着像疯了一样冲过来抓着林绍,扬起匕首狠狠一捅。林绍闷哼一声,整个人顿时缩成一团,慢慢委顿到地上。
  王元珞呼哧呼哧喘着粗气保持着一个姿势半晌没动,不知是呆住了,还是在等生命慢慢从林绍体内流逝干净。
  良久良久,他扔掉匕首,俯身拖着林绍往堤坝下面走去。
  等他们的身影消失在坝上,屋子的门开了,一个亡命徒走出来拾起王元珞扔在地上的匕首转身交给胖老板,嘿嘿笑道:“老板,地上全是血,王哥玩真的了,看着要把尸抛到湖里去。”
  胖老板接过刀身上沾满血的匕首诡异地笑了笑,说道:“去,找两个人把地洗了。等金主的人来,我们把这块移交了明天就走。我可绝对不要知道他们到底要把什么东西关进这两口钢筋做的笼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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