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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歌一愣，看着山贼二当家脸上如沐春风的笑容，陷入了沉思。
他心想这山贼二当家未免也太客气了，分配给他个极其轻松的任务竟然还尊重他个人的意愿，苏歌险些就有改换门庭的想法了。
再者就是，他寄宿的那户农家有个少年不就是做着送饭的工作么，听这意思是那少年又被调去干别的了。
“多谢二当家了！”
苏歌抱拳，暂且应下了这门差事。
“好，极好……”
王二眯眼笑了笑，脸上褶皱里都挤着油腻的脂粉，骇人至极。
“以前那些囚犯都是一天两顿饭，现在非常时期，你就中午只送一顿饭便好了……”
王二说着，脸上笑容忽然消失，神情一下子严肃起来。
“但切记一条，地牢最底下一层的那个囚犯，你要雷打不动的一天送三顿饭，饭菜按照三位当家的规格来。”
苏歌心下凛然，应道：
“属下定不敢忘！”
“呵呵，好好干啊！”
王二拍了拍苏歌肩膀，走出议事堂。
这边的苏歌却是缓缓皱起了眉头，地牢最底一层羁押的究竟是什么人……竟然会令王二如此在意？
苏歌抬头看了看天色，此时已近晌午，他倒是正好去送午饭、见一见地牢最底层那人。
在山下拿上食盒之后，苏歌又坐吊绳木笼上来，转到议事厅内的高台背后，他果然看见了一条通向地下的幽深通道。
地牢虽阴暗，但并不怎么潮湿，即使如此，味道也称不上好闻。
通道两侧，点着灯火飘摇的蜡烛，低着头走了约莫二十步后，苏歌眼前稍稍开阔了些。
平缓、逼仄的通道两侧都是一个个监牢，见到苏歌来此，羁押在此的十几个山匪探出手纷纷叫道：
“小兄弟！请转告二当家，吾等都已知错了！”
“二当家！我等千不该万不该跟着三当家去屠村，请让属下出去为您效力吧！”
“天杀的三当家，当初瞎了我这双狗眼要跟着他去屠村……”
听着这些山匪的哭喊、叫嚣声，苏歌心情却是越来越凝重，到这里他才知晓二当家王二御人手段的厉害，对这些原来是三当家一方的人，王二采用雷霆手段磨去他们对张三的忠诚；而对于苏歌这种刚加入山寨的新人，张三却是采用怀柔手段拉拢。
如此软硬手段相合之下，山寨中心向三当家的人必会越来越少。
至于再往深处想，当日三当家忽然发狂屠村，其中未必就没有二当家的手脚，还有那进城之后忽然失踪的大当家，他的行踪究竟是谁泄露的……
“小小山寨之中，竟也会有如此人物！”
越想越多，苏歌不免暗自心惊。
一层地牢尽头，又是个向下的阶梯，在地牢第二层里关押的都是些冷眼不语的人，一时间苏歌也不知道这七八个人究竟犯了什么戒律，或者说，他们就不是山寨中的人。
地牢最后一层，只关着一个老人。
此处监牢的条件远非上两层可比，数十根镶嵌在墙壁上的火把将监牢照的明明晃晃，偌大的监牢足足有二三十平方米，地面上也不知铺了几层稻草，反正这监牢的地面都要比苏歌床要温暖、软和的多。
竹简、古籍、羊皮卷轴等物，足足占了监牢的一半空间。
但最出乎苏歌意料的，是此处竟还有两个美貌女子跪坐在地服侍着这名囚犯。
“我叫苏歌，从今日起负责给前辈送饭。”
苏歌恭敬说道，拉开食盒盖子，露出其内还温热的三菜一汤。
“哦？又是个年轻俊俏的娃啊。”
支着腿坐在地上看书的老人抬头，他一开口，便露出了其没有多少牙齿的深红色牙床，望去也颇为骇人。
“我那徒弟还真是孝顺，明明知道我吃不了这世上绝大多数的美食了，还天天拿这些美味饭菜来孝敬我。”
老人呵呵笑了一声，而后端过食盒里那碗白菜土豆汤，有一位侍女拿起馒头撕下一小块，浸在菜汤里泡软之后喂给了这位老人。
老人一边吃着饭，一边仍手不释卷的看着手中的泛黄书籍，每当要翻页时，老人便伸手教一个侍女舔舐一下，而后翻页。
苏歌这边默然无语，实则心内却是越来越震惊，他眼前这位老人白发稀疏、四肢枯瘦，但其脸庞竟然极其红润光滑，说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也不为过！
在他身上，有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气质镇住了苏歌。
苏歌更没想到，这个老人竟是由其徒弟王二亲手关押在此，至于为何没有杀这位老人，应是这位老人还有什么东西是王二想要的。
“以前我让桃儿和李儿嚼烂饭菜再喂给我，然而总归还是差一丝味道，想是品尝美味时咀嚼也是必不可少的一步工序，人啊……不能不服老咯。”
老人一边吃饭、一边看书竟然还能一边说话恶心苏歌，反胃至极快要呕吐出来的苏歌强忍不适感，低着头问道：
“敢请教前辈名讳？”
“老夫吴庸，人如其名，一生平庸无用，但好在临死之际教出了王二这么个杰出弟子，足慰平生。”
老者吃了一个馒头之后摆了摆手，示意进食完毕，那两个侍女可以开始吃剩下的菜了。
“小兄弟可吃饭了么？没有的话一起吃点吧，可千万不要浪费了。”
吴庸从书卷后面抬起头，望着苏歌和善笑道。
“好，多谢老先生了。”
苏歌情知不太好拒绝，干脆便席坐在地，隔着铁制的栏杆，开始和两位侍女分享着这一餐已有些凉掉的菜。
既然决定放开吃苏歌便没有什么顾虑了，三个盘子中的菜很快消失，苏歌拿着空空的食盒离开前，恭敬的跟老人说晚上还会再来。
走出地牢重见天日的一瞬间，苏歌抬手遮日，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那鹤发童颜的吴庸实在太过诡异，苏歌无法不对其心生忌惮和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