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出错了,点此刷新,刷新后小编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稍后再试。
少年人大概很难记住太多小时候的事。
六鱼也不例外，只是有一件事，他无法忘记。
那是一个梦，一个做了十几年的梦。
他梦见无尽的尸骸之上伫立一尊高高的神座，一个不知何等的存在端坐其上，不同与他以往所见的任何神明，此间存在仿佛才是真正的主宰，哪怕他清楚地知道自己身在梦里，仍是不能自已地身躯颤抖。
他抬眼望向那尊神明，心底涌现出一股莫名的恐惧。他不知这种情绪从何而来，或许是他从看见那掌控一切的力量之时开始。
瞑目之时，天地尽晦，世间唯有其口衔烛之照，烛照之下，无数尸骸挣扎起身，化作血肉之躯。开目之时，天地皆昼，普天之下，莫有生机，只剩尸山骨海。
他终究不敢再去窥探那种力量，只想逃离此处。
可这片天地皆混沌，不知该往何方去。
他就如此漫无目的地游走于这片死寂之地中，他不知道要做些什么，明知是在梦里他却无法选择醒来，这是他十数年来的梦魇。
他只能等待自己醒来。
———————————————
“六鱼，你又跑到这里偷懒来了！”
少年终于睁开了眼，他躺在退水不久的河滩上，眼前站着一个十五六岁的黑衣少女，身后背着一个大大的竹筐，里面装满了亮晶晶的石头，少年摸了摸自己的竹筐，发现里面仍是空无一物。
六鱼尴尬地笑了笑，说道：“没事，我捡的快，你先去吧。”
“你不怕司婆婆骂你吗?”少女狡黠道：“要不我帮你一起捡吧。”
“好啊。”六鱼卷起裤腿踏进河里随口说道：“十夜，你不怕回去晚了九明过来找你吗？族长爷爷可是更凶的。”
“我和族长爷爷说好了。”十夜突然小声道：“今天去帮二山哥看门。”
“你从来不做这些事情，上次还偷偷跑了，怎么这次又要去了?”
“你不知道吗？”十夜愣了愣，解释道：“这两天外面来了好多人，带了好多好玩的，捡完我们一起去看看吧。”
“好啊。”六鱼想了想道：“不过我不能呆太久，我还得去给铁匠爷爷送东西呢。”
“那你还去敢偷懒吗。”十夜扶了扶脑袋无语道：“我们还是快些捡吧。”
说着少女又从河水里捞起几块亮晶晶的小石片丢进了六鱼的竹筐里，顺便又把里面几块黑黢黢的大石头丢了出去，埋怨道：“怪不得司婆婆总是骂你，这是献给神明的供品，你得用心些才行。”
六鱼挠了挠头，也不知道怎么解释，自己总是捡了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舍不得丢掉，倒也不是真的偷懒。
小部里总会莫名多出些奇怪东西，其中大半是些破烂东西，而有些则是连四方神明都觊觎的宝物，而他要做的就是尽可能地将这些全部收集起来，送到祭坛之上供神明挑选。
被神明选中的宝物会悬于宝树之上，而其他的则会被送到部中宝市来和外人换取物品。
小部这些年里多了不少族人，于是也有了个名字——天宝部。
天宝部里有座宝市，这是小部近些年里远近闻名的一点。
每年这个时候，宝市都会开上一次，外来人可以以物易物，以此交换他们看上的东西，小部里人也能换取到外界的物品。
小部门口搭了张桌子，桌上摆了一个罐子，一个眉清目秀的少年端坐在椅子上，旁边坐着一个小个子的年轻人，伸着腿架在桌子上，两人身后，还站着一个高高大大的年轻人，抱着双手面无表情。
少年名叫八尘，架着腿的便是小五，大个子的叫做二山，三人同在此看门，而八尘所负责的则是估价的活计。
一个面容姣好的美妇人的走到门前，从怀里取出一个小袋子放到桌上，说道：“我叫沐秋，这是我们中州百谷种，小少年你看值几个玉钱。”
八尘打开袋子，捻起几粒谷种放到眼前瞧了瞧，微微点头笑了笑，从罐子里取出八枚圆润的小小玉块问道：“姐姐当真是从中州来的？”
沐秋笑着伸出手，说道：“自然是真的，莫非你要多给姐姐两个钱吗?”
八尘果真从罐子里又摸出两枚玉钱，一共十枚玉钱用细绳串在一起，轻轻放在沐秋的手掌之上，说道：“那祝姐姐这次好运，下次再来。”
沐秋接过了钱，笑意更浓，说道：“借你吉言。”
这边沐秋转身进了部里，后面又来了两个人，两个魁梧的光头汉子，为首一个汉子瞎了只眼，身后背着把大刀。
小五架着腿瞥了一眼，没好气道：“来者何人啊？”
“我们兄弟乃是天顶部的铁真、铁非，身上只有这把刀，你看值不值几个钱。”
说着瞎眼汉子铁真解下手中大刀插在地上，半截刀身深深陷入地下。
一直站在后面抱着双手面无表情的二山走了过来，抽出只手轻轻一提，大刀便被拔了起来，大刀放到桌上，八尘望了望说道：“六个钱，拿来劈柴倒是不错。”
铁非站了出来，对着八尘冷笑道：“六个钱？你当我们好糊弄吗？”
一直把腿架在桌上的小五总算放下腿，改为蹲在椅子上，冷冷道：“我骗你的破刀做什么！放在部里还得找地收起来，伤了小娃怎么办?”
八尘心平气和道：“若是两位愿意换，就是六个钱，若是不愿意，我送两位两个钱如何，就当交个朋友。”
“不必了，就换六个钱。”铁真一挥手，眼睛盯着二山，问道：“若是这六个钱我们没能换到东西，出来能否把刀换回来?”
二山不说话，八尘接过话来，平静道：“自然可以。”
铁真将那六枚玉钱握在手心，头也不回地踏进门了，倒是那个叫铁非的汉子恶狠狠地瞪了三人一眼才跟了上去。
两人之后，又有一位老者领着一位白袍少年走了过来，老者递过一个木盒，里面装着满满的白壤，八尘端着盒子看了半晌，试探道：“或许有四十钱?这盒子算不算?”
老者摸了摸须，说道：“算上盒子，就四十钱。”
等到老者领走了四十钱，八尘晃了晃罐子，发现原本满满的一罐子钱只剩下一小半了。
八尘有些疑惑道：“怎么这次来了这么多人，竟还有人从中州来，二山哥，你去过中州吗？”
二山摇了摇头道：“没有，怕是只有一川才会跑到那种远地方去。”
五空把左腿从右腿上挪开，又把右腿搭在左腿上，打着哈欠道：“十夜那小鬼怎么还不来，再不来我可先走了，反正估计也没什么人来了。”
话音刚落，一个穿着奇怪衣裳的少女冒了出来，少女肩上站着一只金色小雀，她把小雀拎了起来放到桌上，问道：“你们看我这雀儿值不值钱?”
八尘只看了一眼连忙摆了摆手说道：“我不晓得你这雀儿是什么东西，不过怕是一满罐的钱都换不得这一只雀儿，姑娘你还是自己好好养着吧。”
少女呵呵笑着，她倒不是真想把这雀儿拿去换了，只是听到这笨鸟能换这么多钱还是觉得好笑，那只金色小雀在桌上绕着罐子扑腾起来，被少女一把抓住，雀儿顿时焉了下去。
少女把雀儿放回肩上，拉起衣袖，从手腕上的一串镯子间取出一个放到桌上，笑嘻嘻道：“那我拿这个跟你们换。”
八尘瞅了一眼，想了想说道：“姑娘你这镯子放到外面或许稀罕，在我们这里却派不上用场，还不如一把锄头来得有用，你不如再换个别的东西？”
少女摸了摸身上各色物件，也挑不出什么其他东西，干脆道：“我就用这个换，你给我五个钱就行！”
“五个？”八尘皱了皱眉解释道：“可不止五个，这下倒成了我们占了大便宜……”
“我说五个就五个！”少女眉梢微扬，直接伸手从罐子里抓了一把往空中一抛，五枚晶莹剔透的玉钱被她稳稳接在手中，少女转身走进了门口，只留下一句话。
“等会儿出来，我再用五个跟你换回来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