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神明在上

　　世间有五方大陆，其中极尽荒凉之处被称为北荒。
　　而在如此荒凉之地中，却有这样一颗树。
　　自苍莽深渊之中拔地而起，树冠直入云霄，不得窥其全貌，却能看到那云端漏出的截截枝桠之上，恍若浇上了一层层金色流光，又仿佛它生来就是如此，每一片叶子都由玉石琉璃构成，玲珑剔透，脉络分明。
　　所谓金枝玉叶，莫过于是。
　　枝条之下更是垂着各色神光，或是金光神铃，或是青铜古灯，或是七彩宝珠……
　　各色宝物应有尽有，数不胜数。
　　难以想象若是这偌大宝树露出全部真容该是何等光景，恐怕聚齐世间全部财宝悬于树上都难再造如此神迹。
　　这树就如此立在这茫茫北荒之上，已不知过了多少万年。最初的时候，这里别无他物，没有生灵敢来到此间，后来这树荫之下，开始有了人的踪迹，此后又有了更多的人来到这里，于是就有了一个部族，他们生活在宝树的荫庇之下，也将宝树奉为他们的神明。
　　这是一个人族需要依托神明才能生存的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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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要介入神明间的战争。
　　这是老族长给部族里每一位年轻人说过的话，也是先人以血印证的教训。
　　就在这个夜里，轰隆的巨响声从天穹之上传来，流火自天上散落，砸在远方的大地上，恐怖的嘶吼声昭示着这场战斗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候。
　　他是部族中年纪最大的人，他经历过很多次神明之间的大战，但只要不离开部族，呆在宝树的荫庇下就不会有事，外面的神明也不敢闯入宝树的领地。
　　即使同为神明，宝树也是极为强大的存在。
　　每当这种时候，老族长都会召集所有族人，确保没有族人落在外面，今夜也不例外，几百族人稀稀落落地聚集在神树底下巨大的空洞里，放眼望去，大多都是二十岁以下的年轻人，剩下的就全是白发苍苍的老者了。
　　老族长看了一圈，皱起眉头，他叫过来一个头发乱糟糟的少年人问道：“三生，一川到哪里去了?”
　　少年人挠了挠头道：“一川哥说有点事情出去一下，很快就回来。”
　　“胡闹！”老族长气道：“他往哪个方向去了？”
　　“往河边去了。”
　　整个北荒只有一条大河，那便是荒河。
　　荒河里的神明是吃人的！
　　一川跑到那里去做什么？
　　来不及多想，老族长挥手道：“去，把我的杖子拿来!“
　　三生哦了一声，跑了出去。
　　旁边一个小个子少年偷偷笑道：“老头子生气了，一川哥也要也要挨棍子了，平日里倒霉的都是......啊......痛！”
　　老族长一棍子地敲在他的脑袋上，气道：“回来再收拾你们这些小混蛋！三生，看好他们。“
　　“哦。”
　　小个子的回头一看，发现三生不知何时已站在他身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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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部里有条铁石河。
　　其实也算不得河，更多时候只是一滩浅浅的水渠。
　　但是沿着这铁石河下游走到尽头，就是荒河。
　　那才是真正的大河，神明的领地!
　　老族长握紧了手中的黑木杖，眯起眼睛试图去寻找那个少年的踪迹。
　　昏黄的眼眸中只有无尽的黑暗，还有天上那些光怪陆离的身影。
　　苍穹之上的战斗仍在继续，老族长看得心惊胆颤，即便是他，也从未见过如此激烈的战斗，那定然不只是两个神明之间的战斗，不知有多少位神明参与了这场大战。
　　轰然一声巨响过后，一个浑身燃着烈火的巨大身影从空中坠下，落在了荒河之上，砸起了高高的水花，周身的火光四散崩碎，竟是照亮了整个河面。
　　一位神明陨落了！
　　可令他吃惊的还不止如此，老族长瞪大了眼睛，他竟看到，荒河奔涌的水面上探出一颗脑袋，左看右顾间那人跃出水面，现出一位少年的身影，而后又一头扑进了那团将熄的烈焰中。
　　那少年正是他要找的一川，老族长屏住了呼吸，他知晓这孩子自小沉稳冷静，从未做出些胡闹的事情，只是不知此刻他要去做什么。
　　不多时，那少年又跳了出来，只是这次他的怀里不知抱了个什么东西，少年张望了一会，干脆不再潜入水中，如履平地般奔走在水面上。
　　“一川，到我这里来！”
　　老族长举起手中的杖子，小心翼翼地喊着，声音不大，但他知道少年可以听到。
　　果不其然，少年愣了愣，放眼望了望，看见岸上老远处向他招手那人，脚步一挪，扭转方向跑过去了。
　　老族长眼看着那少年大步流星地飞踏在河面上，暗自惊叹这小子竟已有了如此本事，心中又不免焦急，念叨着天上的那帮神明莫要注意到这里才好。
　　这般想着，老族长忽地惊呼出声：“一川，小心水下!”
　　一团巨大黑影不知何时悄然出现在少年脚下，少年一脚踏在水面上，飞身而起，正好躲过了一张破水而出的狰狞巨口，一个小山般的头颅跃出河面又落入水中，少年心中一紧，身形却是不乱，连连躲过了水下黑影的扑咬。
　　他知道这就是居于荒河的那位神明，他曾远远看见过这位神明打杀外来神明的景象，那是可令大河翻覆的神通，绝不是如今的他所能抵抗的威能，所幸这位神明的速度并不算快，河岸已近在眼前，待到上了岸就能摆脱这场追杀。
　　脚下的大河翻腾起来，掀起滔天的巨浪，庞大的黑影乘着巨浪袭杀而来，少年身躯急转，堪堪躲过了这一口撕咬，最后干脆一脚蹬在这巨大头颅之上，借力飞身而起，稳稳当当地落在了河岸上。
　　老族长悬着的心终于也放了下来，拄着手中的黑木杖迎了过来，走到近处，这才发现，少年怀里竟是抱着一个小小的婴孩，小娃儿眼眸紧闭，不哭不闹，微微呼气，如此大动静之下竟还在安然睡着。
　　老族长伸手摸摸了娃娃的脸颊，问道：“这孩子，哪里来的?”
　　一川伸手指着天上说到：“我老远就看到天上一群会飞的神明在抢这小娃娃，就想着来看看，果真让我捡到了。”
　　说着少年高高捧起手中的小娃，心中无限欢喜。
　　“你怎么敢……”老族长本想说些什么，最后还是摇了摇头摆手道：“算了，回去吧。”
　　“嗯。”一川突的侧耳听了听，说道：“不过我们得快些跑了。”
　　说着一把扛起老族长一跃而起，老族长吓了一跳，只见方才他们所站地方突然破裂，猛然窜出一个长着狰狞大口的庞然大物来，老族长惊道：“怎会如此，他怎会跑了出来!”
　　神明不会轻易离开自己的领地，这会使他们变弱，甚至被其他的神明杀死。
　　可这位从未离开过荒河的神明今夜竟是上岸了，这还不算完，天穹之上，又有一位四翼神明展翅而下，直指三人而来，夹击之下，竟是已无去路!
　　老族长被一川抗在肩上，看上去有些滑稽，此刻他正举着手中的黑木杖，口中念念有词，片刻之后，老族长奋力一抛，不知枯朽多少年月的黑木杖突然绽出青芒，将三人包裹进去，不多时一个少年怀中抱着小娃肩上扛着老者跑了出来，片刻之后又有一个如此少年跑了出来，到最后数十个一模一样的少年往不同方向四散而去。
　　四翼神明疾驰而过，几个呼吸间就吞下了十数个幻化而来的少年，又是一个俯冲过后，再吞下了一个少年，仍是假的！四翼神明怒鸣一声，吐出口中的碎木棍子，刚想振翅而起，一张庞然巨口突然破土而出，死死咬住了他的神翼，荒河神明自知抓人本事比不过他，干脆先将这位解决了再慢慢去抓。
　　四翼神明厉嚎一声，回身反抗起来，两位神明扭打在一起，只是明显荒河神明强得太多，即便到了岸上，还是几个回合间就将其吞入腹中。
　　刚吃个饱，荒河神明猛然咆哮一声，巨眸一扫，踏步而去。
　　而这次恰巧被猜了个准，老族长大惊失色，却听一川轻声道：“没事，我们已经到了。”
　　说着轻轻将老族长放了下来，老族长稳了稳身形，抬头望去，一颗巍巍宝树赫然屹立在上，他们终于是回到部里了。老族长顿时擦了把汗，念念道：“没事，他不敢进来的，没事了……”
　　说是说着，老族长一边往里走一边仍是望着外面，那庞然大物果真停在部外不再走了，只见其绕着门口走了两个来回，终究没有跨过一步，仿佛地上划着无形的禁线让他不敢逾越。
　　那位神明转悠两圈，不甘怒吼一声，随后转身就走，可刚走过两步，猛然间忽又折返回来，一个猛扑之势直接越过大门张口而来，欲想一口吞掉三人再逃离此地。
　　老族长惊骇欲绝，头脑间一片空白，没曾想这位神明竟是如此不守规矩，只是呆立半晌却不见那张巨口落下，恍惚间又似有叮铃铃的铃铛声响过，老族长抬头一看，一只金铃转转悠悠从高高宝树之上落下，小小金铃飘到眼前掩盖了后方的庞然大物，再眨眼间金铃已经飘然飞走，再去看时哪里还有什么荒河神明，只有满地疮痍证明方才的一切记忆都是真的。
　　原来是宝树在上，退散了那位荒河神明。
　　“叩谢上神相救！”老族长遥遥向着宝树拜倒在地：“无意惹了祸事，还请上神宽恕。”
　　宝树之上金铃无风自摇，叮铃铃响个不停，不知是说没事没事，还是起来起来。
　　一川将老族长拉了起来，将怀里娃娃指给他看：“老爷子你看，他好像醒了。”
　　老族长一看，小家伙果真睁开了眼，只是这娃娃眼中竟是黑白不分，宛若混沌。
　　“这孩子莫不是瞎了眼。”老族长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小娃娃也眨了眨眼对他笑着。
　　“大概和我一样。”一川指了指自己的红色眼眸笑道：“以后多采一点晨露也给他滴滴，说不定以后能比我看得还远些。”
　　“老头你的棍子哪里去了，咦，这小鬼又是哪里来的?”
　　身后不知何时钻出个小个子少年，老族长一拳敲在他脑门上，骂到：“小五，谁让你跑出来的！”
　　少年顿时捂着脑门呼痛，一川笑了笑说道：“河边捡了来的，以后你就不是部里最小的了。”
　　少年眼睛一亮，问道：“那该叫这小鬼什么?”
　　“既然是从河里捡来的，就叫他六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