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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命的琴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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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死的却并不是郭万和,刚才灰衣人身形退到门旁时,已看出郭万和身上破绽,他长剑出手,满以为这一剑一定能要了郭万和的性命。
  可是就在他长剑出手的一瞬间,一柄更长的剑从门外闪电般刺入他的后心,他甚至都没有一点反应,便一命呜呼。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也远远出乎郭万和的意料之外。
  而白衣人比他还要震惊,他本来是猎手,来猎杀一匹已经落入陷阱之中的狼;但现在他却突然发现,那匹狼已经从陷阱之中挣脱,反而还咬住了他的手。
  郭万和并未回头,而是直接问道‘小江?’
  来的人正是江渔歌,他有些奇怪‘大哥,你怎么知道是我?’
  ‘我没有别的朋友。’
  江渔歌上前两步站在郭万和身边,冷冷的对白衣人道‘你并不是一个称职的杀手!’
  白衣人不敢托大,只冷笑一声,并不说话。而郭万和却有些惊奇,半年前刚认识江渔歌的时候,他还只是个孩子。但现在却已经变得像是个大人,有些像现在的狄荣。
  江渔歌接着说道‘你去杀别人之前,一定要做好被别人杀的准备,不然你一定会失败!’
  白衣人不甘示弱,也反讥江渔歌‘我确实不是个杀手,但你也不是个优秀的剑客。真正的剑客,宁死也不会在背后偷袭别人的!’
  江渔歌哼了一声道‘我不是剑客,我是杀手,只要能杀了你,别说是偷袭,就是去骗,去偷,我都不在意!在我们杀手眼里,没有应不应该,只有有没有机会!’
  白衣人一阵沉默,无论是谁都看得出来,他已经没有了威胁,甚至连出手的勇气都没有了。
  郭万和道‘你走吧。’
  白衣人有些疑惑‘你不杀我?’
  ‘有人会杀你的。’
  白衣人惨然一笑‘你想跟踪我回去?’
  郭万和摆了摆手‘没必要,我已经知道你是谁了。’
  白衣人愣了一下,接着抱拳一礼,慢慢从门口走了出去。
  江渔歌也有些意外‘为什么放他走?’
  ‘我不能杀他,你也不能!’
  ‘为什么?’
  ‘因为我们的杀气不能浪费在他身上。’
  ‘还有别人会来?’
  郭万和点了点头‘天网绝不会只派这么两个人来对付我。’
  江渔歌四下看了一眼,郭万和道‘小狄没来。’
  江渔歌没有答话。
  ‘你很意外?’
  江渔歌点了点头‘我以为他一定会来的。’
  ‘你错了,他不能来!’
  ‘我知道你去找他了。’
  ‘你怎么知道我去找他?’
  ‘你走的那天,我就已经在这了。’
  ‘你在这等了五天?’
  ‘嗯,我知道你一定会回来,我也一定能等来一个杀他的机会。’不等郭万和说话,他主动问道‘大哥,你想不到我会来?’
  郭万和只好承认,然后叹了口气‘你也不该来的!如果我有一个那么好的妹妹,我绝不会轻易去冒险的。’
  ‘不过也是她坚持一定要让我来的!’
  接着江蓓从门外走了进来,她这时已不是那种病怏怏的模样,比半年前显得更加漂亮了些,不过脸色还是很苍白。
  ‘郭大哥。’
  郭万和见到她也是十分惊喜,连忙问道‘妹子,你怎么也来了,好些了吗?’
  ‘没怎么好,但也没怎么坏。’
  郭万和这才将柯虹拉了过来,兄妹二人和她说了几句话,郭万和却已经在收拾东西。
  柯虹问道‘你收拾东西干嘛?’
  ‘咱们现在就走。’
  江渔歌有些不解‘大哥,你本来已经准备留在这,但现在我来了你反而要走?’
  ‘正因为你们来了,咱们才要走!我不能让你们俩也随随便便的死了。’
  ‘他们会来?’
  ‘很快!’
  ‘他们究竟是什么人?’
  ‘不知道。但我可以肯定,再来的人,会比这两个难对付的多!’
  ‘你不等二哥了?’
  郭万和愣了一下‘他不能来!而且,我也不希望他来。’
  江渔歌也不再多说,柯虹却叫住了他‘郭万和,你出来,我有些事问你。’
  郭万和默默的跟着走了出去。
  ‘你为什么一句话都不说,就扔下我们娘俩走了?’
  ‘为了救你们。’
  柯虹哼了一声道‘为了救我?你自己跑了?’
  郭万和点了点头,他已经不想再辩解。
  ‘那你就不怕他们直接杀了我们?’说完柯虹已委屈的快要哭了出来。
  ‘不会的!’
  ‘为什么?’
  ‘如果要杀你,他们在我来之前就会动手!他们没有杀你,是因为他们还没有把握对付我。’见柯虹不懂,郭万和解释道‘反正只要他们杀了我,你也根本跑不了。如果提前动手,反而会激起我的怒气。绝没有人愿意面对一个愤怒的对手!但留下你们在一旁,我反而会束手束脚。’
  ‘那你为什么一句话都不说就跑了?’
  ‘我害怕。’
  ‘害怕什么?’
  ‘我怕他们会说,杀了我之后就会放过你们俩。虽然我明知道这根本不可能,但难免还是会考虑一下,也肯定会分心,那样一来,咱们就全都会死!’
  柯虹想了一会问道‘如果他们是真的愿意放过我们娘俩呢?’
  郭万和笑了笑道‘那我立刻去死!’
  柯虹的情绪平复了下来,但郭万和心中却有一个很大的疑惑,他不明白天网为什么会派这两个人来杀他。虽然表面上看,这两个人已经足够对付他,但以天网的手段,绝不会犯这种错误!这究竟是为什么呢?
  想了一会,仍是难以索解。正在这时江渔歌走了出来,郭万和看着他,感觉已经不像从狄荣那回来时那么沮丧,而是有了些信心。
  江渔歌问道‘大哥,咱们去哪?’
  ‘我突然想到一个地方,那儿可以保证她们的安全。’
  ‘什么地方?’
  ‘我不知道该怎么走,不过你知道。’
  ‘我知道?’
  郭万和点了点头,江渔歌随即明白‘不错,我知道该怎么走。’
  郭万和沉思了一会,放下了手里的东西,对柯虹道‘你去做些饭,三弟,吃完饭我去休息一会,你看上半夜。’
  江渔歌有些奇怪‘大哥,你刚才不是说马上就走吗?’
  郭万和沉吟了一下‘咱们晚上不走了。周围一定都有他们的人,任何一个地方都有可能是陷阱。反而是这,这是我的家,我比他们都熟悉的多,他们不敢贸然来袭击。’
  ‘不错,他们应该想不到这一点。’
  ‘妹子,你们吃完饭立刻就去歇着,明天··明天可能会很辛苦。’
  江蓓好像已经习惯了这种四处漂泊居无定所,又整天担惊受怕的生活,她并没有多说什么,只嗯了一声。
  而柯虹这两天经历了紧张害怕,郭万和独自逃跑的万念俱灰,再到郭万和回来的大起大落之后,心态也已经平和了许多。她也没问为什么,将宁宁递给郭万和之后,便直接去做饭。
  郭万和子时起来接替江渔歌,见他从吃过晚饭开始就一直在椅子上坐着,连动作都没换过,郭万和不禁有些佩服‘三弟,你的定力真好!’
  江渔歌并没有多么得意的表情,他只是无可奈何的笑了笑‘定力不好的话,你根本就不会遇见我。’说着像是又想起了什么往事,轻轻的说道‘我曾经在冰天雪地里一动不动的等了一天。
  ‘等什么?’
  ‘等一只兔子。’
  ‘兔子?’
  江渔歌静静的说道‘我那时受了点伤,也已经一天一夜没吃东西。在那个雪山里,那只兔子几乎就是我唯一的希望,如果错过它,我就会死!’接着苦笑道‘如果不是还有妹妹需要我照顾,我那天可能也已经放弃了活下去。’
  郭万和有些心酸,轻轻的说道‘你去休息一会吧。’
  江渔歌却没有动,而是问道‘大哥,你不觉得奇怪吗?’
  ‘哪一点?’
  ‘为什么派这两个人来对付你?’
  ‘这两个人就已经足够杀了我。’
  ‘但是并没有十足的把握,对吗?’
  郭万和点了点头‘也许是想给我个机会,让我去搬救兵。’
  ‘那也说不通,派别人来也一样可以放你走。’
  郭万和笑了笑道‘也许是觉得杀我没有必要用宰牛刀吧。’
  江渔歌摇了摇头。
  两个人都想不通这一点,便不再说话。
  江渔歌也并没有去休息,这个倔强的少年就像是一匹孤独的狼,就算是几天几夜不睡觉,也总是有无穷的精力。
  相比之下,郭万和却不由得感叹自己是不是已经老了。
  不知不觉中,他已经二十九岁了。记得十五六岁的时候,那是多么的意气风发。也像现在的江渔歌一样,浑身有用不完的精力。那时听别人谈起哪里的什么大人物,也总是相信自己有一天一定会比他们更加有名。
  有时候甚至觉得,秦皇汉祖也不过是运气好一些而已。如果自己生在乱世,也一样能成就千古霸业。那时候,总觉得来日方长。
  谁知这一‘来’,便已经是十几年过去··自己仍然是一事无成,甚至原来根本不放在眼里的人,也已经比自己好得多。
  更可笑的是,他清楚的记的,十七岁那一年,结实了一个二十八岁的朋友。
  二十八岁,当时在他心里已经是一个老人。那时他很坚定的认为,如果自己二十八岁时还是不能名动天下,那就绝不再苟活于世。
  可是···
  想到这,不禁又有些坦然,好像目前这种百无聊赖的生活,也没有多少值得去留恋的。
  接着心底一个身影浮现出来,他喉头一甜,有了种奇异的感觉。
  这个身影半年来一直深藏在心里,但可悲的是,不只是见不到她,也不能去找她,甚至连想都不敢多想。
  他生怕万一再睡梦中不小心叫出‘芊芊’这个名字··
  只有在夜深人静,睡不着的时候,他才敢和芊芊说几句话。几句只有他自己才知道的话。
  胡思乱想中,天快要亮了。一整夜都相安无事。
  就连郭万和赶着马车出门的时候,一切还都是那么平静。郭万和走的是最大的路,也是人最多的地方,完全不像是一个逃难的人。
  刚过午时,完全来得及在天黑之前赶到下一个市镇。
  郭万和走的是官道,但现在虽然是正午,路上的行人却极少。两边茂密的树木,更是显得安静异常,甚至连鸟兽的鸣叫都听不到。
  突然间,风中隐隐传来一阵琴声。
  琴声极为遥远,但在风中却是听的清清楚楚,显得非常有力。
  郭万和的心一下沉了下去。过了片刻,江渔歌也警惕的探出头来说了句‘大哥,你听。’
  郭万和却没有回头,仍是继续向前走去。
  琴声听着越来越清晰,但马车直走了半里路,却仍是只闻其声,不见其人。江渔歌虽然并不精于内功,但也看得出这人内功之高,绝对非同小可。
  终于,马车停了下来。
  前方五十步已能看见弹琴之人。不过出乎意料的是,弹琴的并不是一个人,而是两个。郭万和的马车就停在离他们只有五十步之遥的地方,两个人却仍是视若不见。
  他们仍是在专心致志的抚琴。抚的是一首潇湘水云,这首曲子安宁平和,但曲调之中却隐隐透露出一股杀气。
  能用肃杀的曲调透露出杀气已经是让人心生畏惧,而这两个人居然能用一首平和至极的曲调传递出浓浓的杀伐之意,更是让人心惊。
  郭万和突然想起那天谢长青所唱的歌曲,虽然歌词充满肃杀之意,但听起来却十分平和。
  等看清两个人抚琴之法,郭万和更是目瞪口呆。常人抚琴之时,必定是左手抚琴头,右手抚琴尾,要两只手相互配合才能谐作。
  但这二人却是同使右手,一人抚琴头,一人抚琴尾,而且二人并不去观察对方的动作,仿佛只是自顾自抚琴一般,却仍是能配合的天衣无缝。甚至比之别人一人的左右手好像还要默契一些。
  想不到这二人心意之相同已达到如此可怕的程度!那他们联手对敌的话,威力也一定非同小可!
  二人仍是在自顾自的弹琴,对郭万和和江渔歌二人好像并不在意。
  听了一会,江渔歌突然觉得心头烦恶,耳朵里嗡嗡作响极为难受。他这时才明白,对面二人时在以内力催动琴声攻击对手。
  他正要上前拼剑,郭万和已作出一个惊人之举,他居然走过去坐在地上,大声唱起歌来。他荒腔走板的歌曲完全不在调上,声音也是嘶哑难听,本是极为搞笑的一幕。但那二人神情却是一紧,江渔歌也不由自主的捏了把汗。
  他这时已经明白,那二人时以内力催动琴声干扰郭万和道心神。而郭万和却是用杂乱的节拍去干扰二人的琴声。
  二人已不再像刚才那般轻松,而是变得全神贯注。琴声虽然还是一样,但二人凝神对付郭万和之后,江渔歌心头那种烦恶之感立刻减轻了许多。
  郭万和已开始不住的胡乱击打地面,以维持自己杂乱的节拍。但琴声却透过他的耳朵不断的传来,他不敢大意,强行控制住自己的心神。他很清楚现在已经是内力相拼的关键时刻,一旦自己被带入对方的节奏,被对方控制住心神,那轻则落败受伤,重则甚至可能会命丧当场。
  但他已经明显的感觉到自己的节拍已经越来越整齐,越来越向对方的琴声靠近!而对方的琴声却像是一双无形的手,已扼在他的咽喉之上,扼的他已经有些呼吸困难。
  情急之下他索性闭上眼睛,唱起在关外听过的牧民所唱的牧歌。
  那二人并未听过这个歌声,并不熟悉旋律。他们也生怕会不小心着了道儿,因此似乎停留在了观望的时刻,而郭万和终于松了口气,渐渐的从琴声中脱困而出。
  不过这牧歌郭万和也只会这么一小段,等这一段唱完,他不得不分心去想接下来的旋律。就是这一分神,那二人立刻找到破绽趁虚而入,在这一瞬间重新控制住了郭万和的节律。
  郭万和心知不妙,他拼尽全力强行让自己集中精神。但那二人得此良机又怎肯轻易放过?二人抓住机会,琴声连绵不绝的响起,曲调也变得急促了许多。
  郭万和已经是额头见汗,他感觉自己就像是一叶在狂风暴雨中摇摇晃晃的扁舟,虽然仍在极力操持,但已经是行将倾覆!
  江渔歌在一旁看的十分焦急,却又不知道如何是好。虽然他看不懂,但也已经猜到郭万和是在和那二人以内力搏命相拼。他生怕如果自己贸然上前攻击,一旦琴声节奏变化影响到郭万和,那他难免会身受重伤。
  不过他很清楚一件事,郭万和现在已经是强弩之末,很难再支撑多久。
  又是几个变化之后,郭万和觉得自己的呼吸已越来越沉重。他仿佛已经被一堵无形的墙压迫的无法脱身。二人的琴声又变得越来越慢,但却越来越沉重,仿佛每一个音符都击在他心头一般,极为难受。这缓慢的曲调就像是一步步逼近的死神一般,郭万和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它逼近,却已无力反击。
  突然间,缓慢的琴声犹如疾风骤雨般响了起来。郭万和脸色煞白,只几个音阶下去,他嘴角便已有血丝冒出。他像是已经被死神扼住了咽喉,却已经无力挣扎。
  而江渔歌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不知道如何解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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