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离去

　　“这是……域？！你是元魂境修者？这不可能！”
　　九长老失魂落魄的吼道。
　　“当年你跟在盛于华身边时，不过刚入知命，这才多久，你怎么可能是元魂境，这不可能，不可能！”
　　看着萎靡在地，状若疯狂的九长老，方子裕神色慢慢变冷，冷笑一声说道：
　　“元魂境？若我大哥尚还在世，以他那般天资，早已破入神境！他本是你们霄云宗最为璀璨的未来！却被你们一群自私卑鄙的小人坑杀致死，恶果终须自尝，姚兰山，若有命回到霄云宗，别忘了给尹天赐和那三个老东西带句话，当年之仇，迟早会有人上门找他清算！”
　　说完，方子裕转过身去。
　　“子裕，带他先离去吧，我还有最后一些事要处理。”
　　秦明姝睁开双眼，看向村子的方向，缓缓开口说道。
　　方子裕欲言又止，缓缓摇了摇头，旋即一手抓着九长老的衣领，掠入空中消失在夜色里。
　　秦明姝看了眼满地的尸体，鲜血在地上汇成一条小河，神色清冷的她衣袖一挥，那些尸体上顿时燃起熊熊烈火，火光中，秦明姝伊人独立，脸上看不清表情。
　　村子里，姜忠家中。
　　姜鹤靠在椅子上，双目紧闭，在他身前的地面上，胡峥和姜忠倒在地上，不省人事。伴随着一道光华笼罩，姜鹤缓缓的睁开眼睛，一袭暗红长袍的秦明姝就站在他眼前。
　　看到姜鹤苏醒，秦明姝跪倒在地。
　　“姜叔，小姝无理了。”
　　姜鹤无言，看了眼那尚倒在地上的二人，心中顿时明白了，微微叹了口气。
　　“那些人都是为我而来，小姝知道姜叔有意护我，这些年我与小野承蒙照顾，大恩难忘，又怎忍心让姜叔和大家为我犯险。”
　　秦明姝低头说道。
　　“哎，你这孩子。”
　　姜鹤叹了口气，拄着拐杖站起身来，缓缓走到屋前。
　　“当年若不是你的夫君，这个村子早已毁灭在那凶狼口中，若说恩情，是我们亏欠于你们的，你又何必如此。”
　　“姜叔，当年若不是你在林中救下夫君，他早已丧命，我怀着身孕追随到此，若非姜叔与大家照顾，恐怕也早已归去，小野也无法来到这个世上，小姝不是不明事理之人，此番之事，都是因我而来，就由我自己来了结吧。”
　　秦明姝低声说道。
　　“只是小野年幼，我这一去，多半是回不来了，以后，还望姜叔多加照顾，待他长大，若要留下，那就让他留在村子里，做一个普通人，若他要离去，那就让他离去吧，姜叔与大家的恩情无以为报，小姝在此叩谢了。”
　　秦明姝伏身，重重的磕了一个头。
　　“自从他悄然离去，你来到这里，我就知道你总会去寻他，小野在这里出生，也算是半个平阳村人，大家又怎么会不照顾他，只恨我们都是些普通人，承蒙幽神庇护，在这山林中生存，无法帮到你什么，你来之后，村民每有疾苦，都悄然痊愈，大家都说是幽神赐福，我又怎么会不知道是为何，明姝啊，你无须多说，是我们欠你们的，我们这些山民，世世代代生活在此，不与外来人产生纠葛，那些走商的，一个个来到这里，莫不是为了这幽林中的灵药密产，一个个狡诈多端，我们不懂外面的世界，山里人简单，你们这些灵师间的恩怨情仇对我们来说更是无法理解，你既然已经来到这里，为何不放下那些，与小野在这里安心生活，却又要回到那些纷争中去。”
　　姜鹤望着屋外，内心复杂。
　　“姜叔，不是我要回去，是他们不肯放过我，我若不去，迟早还会为村子惹来祸端，况且自从华哥离去，我的心也就跟着他去了，姜叔不必再劝了，因果轮回，就让我去了结吧，小野，就交给你了。”
　　秦明姝再次深深叩首，许久之后，这才站起身来，缓步朝屋外走去，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姜鹤想要再说些什么，却没能说出口，只是长长的叹了口气。
　　回到家中，秦明姝坐在窗前，轻轻抚摸着沉睡中的盛野的脸颊，眼角泪水滴落。
　　“小野，娘要走了。”
　　看着熟睡中的的儿子，秦明姝心中一痛。
　　“你已经长大了，很聪明，很懂事，娘很开心，你爹爹知道的话，肯定也很开心，你问我你爹去了哪里，是个什么样的人，娘不告诉你，你就不再追问，娘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你是个乖孩子，是娘对不起你，以后你的生活，娘可能无法再参与了，你要记得娘跟你说的，做一个普通人，保护好自己，保护好爱你的和你爱的人，平安走完这一生，娘就知足了。”
　　轻轻的在盛野额头一吻，秦明姝站起身来，走到墙边，拿下挂在上面的一块竹帘，墙面上，几行大字出现。
　　霄云负我！
　　尹天赐负我！，
　　可怜吾妻！
　　可怜吾儿！
　　恨！
　　恨！
　　恨！
　　望着那几个大字，秦明姝心中悲痛，她仿佛看见万念俱灰的丈夫在绝望中挥剑刻字的模样。
　　“华哥，我来了。”
　　心中默默想着，秦明姝将竹帘挂了上去，又回头看了眼躺在床上的盛野，泪水滑落，眼中满是不舍。
　　“小野，好好活着。”
　　话落，秦明姝仿佛下了决意转身离去，只是那肩膀微微颤抖。
　　丛林中，一个老者御风而行，看着手上玉牌传来的波动，一双眉头紧皱。
　　树影模糊，飞快的从老者身边滑过，老者披散的长发在风中疯狂舞动，突然，一股危险的感觉笼罩上心头，老者身形一止，立于虚空，皱眉看向前方的树林，一双绿色的眸子自林中缓缓靠近，同时一股浓烈的杀气扑面而来。
　　那是一头巨狼，眼中冒着绿光，恶狠狠地盯着那立于空中的老者，与此同时，四面八方冒出无数的绿色光点，将老者重重包围。
　　“幽眼狼王。”
　　老者冷漠开口，目光一扫四方，看着那无数的绿色光点，面色添了几分凝重，手中一动，一道光华闪过，一把长剑出现在手中，身上气劲环绕。
　　狼王站在地面上，看着老者，口中发出嘶嘶低吼，却始终没有发动攻击，就在这时，两道身影从狼王身后缓缓走出，其中一道身影手中，似乎拎了一个人。
　　那身影将手中之人抛出，顿时一声惨叫传来。
　　老者定睛一看那被扔出之人，面色一冷，低呼出声：
　　“老九！”
　　“五哥！”
　　九长老闻得声音，这才看清那立于虚空的老者，不由痛呼出声。
　　秦澜看了一眼地上气息萎靡的九长老，眼中寒光一闪，看向那立于黑暗中的两人。
　　“你们是何人？”
　　一声微微的叹息想起，两道身影从黑暗中走出，一个是一身褴褛，毛发蓬乱，浑身破烂的乞丐，另一个，是一身暗红长袍的女子。秦岚冷冷看着那乞丐，方才将九长老扔出的就是此人，可当他将目光移向旁边时，身体剧烈的颤抖了一下。
　　“小……小姝？”
　　秦明姝缓步上前，抬头看向秦澜，脸上没有丝毫表情。
　　“爹。”
　　“真的是你，小姝？”
　　秦澜手中长剑一收，浑身光华内敛，缓缓落在地面上，静静的看着秦明姝。
　　“是我，你们找到我了。”
　　秦明姝看着眼前的父亲，冷漠开口，似乎在对一个陌生人说话。
　　秦澜微微一愣，向前迈出一步，秦明姝见状，缓缓向后一退，秦澜整个人瞬间僵住。
　　一丝苦涩涌上心头，秦澜叹了口气，收回脚步。
　　两父女就这样互相看着对方，久久不语。
　　“五哥，他们杀了十三，他们……”
　　“闭嘴！”
　　九长老捂着胸口，痛呼出声，还没说完，就被秦澜一声低喝打断，语气一滞楞在当场。
　　秦澜看着秦明姝，神色复杂。
　　“小姝，你这些年……”
　　“爹，说正事吧。”
　　秦明姝打断他的话。
　　“你是来抓我回去，还是来劝我回去。”
　　秦澜一怔，苦笑道：
　　“小姝，你还是没放下吗。”
　　“放下什么？”
　　秦明姝反问。
　　“放下霄云宗与我夫君之间的仇恨，还是放下我与夫君之间的情分，还是放下我偷走尹天赐突破至宝一事，回去给你们发落。”
　　秦澜愣愣的看着自己的女儿，不知如何开口。
　　“如果爹是来抓我，那爹可以出手了，他们不会出手阻拦，不过我保证爹带回去的只会是一具尸体，如果爹是来劝我的，那就不用开口了，从我离开霄云宗开始，我就没打算回去，不仅如此，如果今日站在这里的不是爹你，我甚至会像十三叔一样，让他永远留在这里。”
　　“小姝，你……”
　　秦澜看着眼前的女儿，看着她冷漠的说出那些话，有些不敢相信这是从自己五年未见第一次见到自己的女儿口中说出来的。
　　“你跟爹五年未见，这就是你要跟爹说的话吗？”
　　秦澜心中苦涩。
　　“当年盛于华离去，爹只是为了你的前途，没想到……你娘对你日夜思念，日夜盼着你回去，你怎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秦明姝身体微微颤抖，眼神中一丝苦涩闪过。
　　“娘，她还好吗。”
　　“你娘她积思成疾，身体一日不如一日。”
　　“替我跟娘问安，女儿不孝，让她受苦了。”
　　秦明姝眼色一沉，缓缓说道。
　　“爹，我问你，当年伏击华哥，你，有没有参与。”
　　秦明姝看着父亲的眼，期望着不是自己心中那个答案。
　　秦澜闭眼，久久不语。
　　“那都是为了……”
　　“够了！”
　　眼泪从眼中滴落，秦明姝摇着头，缓缓向后退去，她不想是这个答案，她不想要这个答案！
　　方子裕微微叹了口气，转过身去，他知道大嫂此刻的心中是何等痛苦。
　　久久无言。
　　秦明姝擦掉泪水，抬起头看向父亲。
　　“回去告诉尹天赐，天元灵果我已经吃了，若他还不死心，尽可去幽都山里找我，如果他不怕死的话！回去告诉我娘，女儿不孝，此生不能在她老人家膝前尽孝了。”
　　说完，秦明姝转身跨上狼王的背上，狼王发出一声低吼，狠狠的看了眼呆呆站在那里的秦澜和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九长老，转身窜入丛林消失不见，与此同时，那四周包围他们的绿色光点也都一一消失。
　　“小姝……”
　　秦澜呆呆的看着狼王离去的方向，久久不语。
　　“是我做错了吗。”
　　落寞的拎起地上已经昏迷的九长老，秦澜缓缓离去。
　　“主母，你确定要去吗。”
　　丛林中，奔跑的狼王开口说道，方子裕在一旁御风而行，听闻声音后转头看向坐在狼背上的秦明姝。
　　秦明姝擦掉眼角的泪光，看着狼王奔跑的方向。
　　“去！”
　　狼王沉默，方子裕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