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难城

　　第二十章
　　周横终于还是走了，周鱼儿看着自己爷爷冒着风浪离开，眼神中满是担心，她从小和自己爷爷相依为命，不担心是不可能的，刚才周横的话几乎相当于交代遗言。
　　“小姐姐，你不恨我吗？”李平问道。
　　周鱼儿却说道：“既然爷爷不让我恨你，肯定有爷爷的理由，我听爷爷的！对了，我也不能在船上白吃白喝，让我干点什么吧！”
　　李胜一时之间有点为难，这么小的孩子能干什么？而且军中原本就不允许有女眷。
　　“这几天你就跟着一起做饭！当个小厨娘吧！”李胜说道。
　　周鱼儿也不在乎，她性格大大咧咧，本就是那种不拘小节的人，再加上现在自己相当于人质被扣押在这里，爱怎么样怎么样。
　　“去给她换一身衣服，丫头家家的穿这身像什么样子？”李胜道。
　　就这样，瓜州北部第一道天险就这么破了，黄昏，人们终于看到了岸边。
　　虽然过河的时候没有一个人受伤，但是有不少人晕船，稀里哗啦的吐得到处都是。
　　周鱼儿一脸鄙视的看着这些人，她从小就在大江大河里长大，年纪虽然不大，水性却极佳。
　　到了岸边，所有的士兵都是一阵欢呼，原来很多人不懂水性，就算会游泳，也就是三两招的狗刨，这条白泥河宽数十里，一旦落入水中，必死无疑，怎能不害怕？
　　再往前的路是一马平川，这地形也算是独特，三面环山，一面是水，在重山绝岭的包裹中，有一个城市，就像是贝壳中的一颗明珠，这就是瓜州。
　　这一路上，见到的村民无不面黄肌瘦，眼神躲躲闪闪，看见大军，离得很远就躲开了。
　　那些在田地中辛勤劳作的农民们骨瘦如柴，可是田地里的东西是他们活下去的动力，还在挥舞锄头，不断的耕作。
　　李平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他从小锦衣玉食，自然而然的想到，这世上大多数人也不缺少衣食，可是今天所见到的一幕，彻底打碎了他的三观。
　　“为什么，青龙皇朝还有这种地方？”李平小声问道。
　　周鱼儿冷哼一声：“还不是你们？原本他们靠种田就没多少收成，还要分一半给你们。”
　　从这些百姓的眼神中，李平看到的就只有恐惧，没有丝毫的尊敬。
　　“传令下去，任何人不得骚扰百姓，违令者，军法从事！”李平喝到。
　　虽然他人小，但是声音也算洪亮。
　　山地百姓的肤色普遍发黑，一开始李平以为周鱼儿是常年在江边晒得，但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上辈子，李平生活在大都市中，虽然没什么大出息，但最起码衣食无忧，还能吹着空调，吃着外卖。
　　那时候的他，没法理解什么叫做“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可是看到这些山民骨瘦如柴，衣不蔽体，眼神惊恐的样子，这两句诗几乎拍在他脸上。
　　怪不得，这么多人选择进山当土匪。
　　李胜脸上虽然没表示出来，但是心中也十分不解，至少青龙皇朝别的地方还不至于这般。
　　这时，前面有一骑慢悠悠的走过来，那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穿着混色的儒生袍，没帽子，头发乱糟糟的，穿着一双破旧不堪的官靴，骑着一匹骨瘦如柴的老马，迎着夕阳，慢慢走来。
　　“前面的可是镇北大将军李胜李将军？”那儒生问道，虽然看起来他是在喊，可是中气不足，声音微弱。
　　李胜一愣，就看到这个儒生拿出一个官印：“下官是瓜州太守赵文芳，见过将军。”
　　李平差点将眼珠子瞪出来，看什么玩笑？这人竟然是瓜州太守？要知道这可是封疆大吏，妥妥的正四品，可是眼前的老头别说穿衣，恐怕连饭都吃不饱。
　　靠近了看，李平才发现，原来这老头身上的袍子并不是混色，而是太长时间没洗了，已经看不出原本袍子是什么颜色了。
　　“赵大人，您，您好歹也是封疆大吏，怎么如此狼狈？”李胜问道。
　　离近了一看，赵文芳面带菜色，神情萎靡，哪里有半点四品大员的样子。
　　赵文芳看见李胜父子，嘴唇开始哆嗦，最后实在是绷不住了，哇的一声哭出来。
　　“李将军，我等你们等的好苦啊！您要是再不来，我就真的没活路了！”赵文芳一边抹眼泪一边说道。
　　“咱们进城再说！进城再说！”赵文芳骑着瘦马，满满的走到了瓜州城。
　　李平发现，不仅仅是赵文芳，就连守城的兵卒都是一脸生无可恋的样子，半死不活，看见太守走过，都懒得看一眼。
　　城内更是静悄悄的，连一声狗叫都没有，更别说人了！
　　如果不是白天，李平还以为这是一座鬼城。
　　“瓜州城怎么如此荒凉，到底怎么回事？赵文芳，如实禀报！”李胜喝到。
　　一方太守竟然将一个州府管成这个鬼样子，如果先帝知道了，十有八九会气的活过来。
　　以前李胜不是没来过瓜州，百姓的生活虽然贫穷，但也不至于这样。
　　赵文芳叫苦不堪：“将军，这实在是不能怪我啊！我已经连续上奏折，今年瓜州发水，原本收成就不多，现在更是直接减半，可是足足三个月朝廷都没来回信，再加上山中的盗匪们太过猖獗，他们原本靠山吃山，也不会做杀鸡取卵的事儿，但是今年山中也发了大水，那些强盗直接下山抢粮，我州府一共才两千兵马，怎么抵挡数万强盗？再加上没有饷银，士气低迷，唉！”
　　最后，赵文芳一声长叹。
　　李胜一算，前段时间，正是先帝驾崩，宁王叛乱，京城人人自危，哪有功夫管边陲之地的百姓死活？
　　“将军，不瞒您说，我都两天没吃饭了，您再不来，这座城就真的变成一座死城了！”赵文芳大声哀嚎。
　　正所谓，远水救不了近渴，就算这个时候朝廷再放粮也没用了。
　　“不对，州府的府库之中应该有官粮，都到这个时候了，为什么不打开粮仓？”李胜问道。
　　赵文芳苦笑一声：“将军，我递上去的文书几个月都没回应，私自开仓放粮可是死罪！小人哪担得起啊！”
　　“你......”李胜一怒，都这个时候了还管这些？
　　李平急忙拉住自己老爹：“爹，你别激动，开仓放粮这种事情你也担不起。”
　　交上去的皇粮，各州府衙门就没资格再动了，那是属于陛下的。
　　开仓放粮说得好听，可是天子一怒，谁都担当不起。
　　“那你说怎么办？”李胜喝到。
　　“爹，你担不起，我担着不就行了吗？”李平不以为意的说道：“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更何况我有便宜行事之权，陛下肯定不会怪罪我的！”
　　赵文芳还在犹豫，可李平已经带人直奔粮仓。
　　赵文芳不过是一个文官，怎么挡得住？
　　李胜满意的点点头，真不愧是我儿子。
　　周鱼儿本来不以为意，认为一个粮仓，能救多少人，可是到了粮仓一看就傻眼了，上上下下堆得全都是粮食，也不知道几十万斤还是几百万斤。
　　看到有粮食，李胜父子二人总算松了一口气。
　　周鱼儿却突然拔出腰刀，对着赵文芳扑过去，赵文芳一个文官，不会武功，吓得大叫一声，李然一把抓住周鱼儿的胳膊。
　　“你干什么？你疯了？”
　　“这个狗官，明明这里有这么多粮食，他怕皇帝老子责怪就关闭粮仓，你们知不知道瓜州一天要饿死多少人？”周鱼儿大吼大叫。
　　李然心中一疼，原本拽住周鱼儿的手，力道小了很多。
　　赵文芳惨然一笑：“是啊！我枉活四十有六，还不如一个小姑娘看的通透！这次大难过去，我就辞官回乡，没脸再当这个太守了！”
　　李胜和李平都知道，其实赵文芳也很无奈，只不过他走的是正常程序，可是正好碰上宁王作乱，京城根本没人在乎他的奏折，而他自己又不敢自作主张，才酿成现在的惨祸。
　　“现在责备已经没用了，同时所有将士，挨家挨户的告诉，府衙门口发粥，自带碗筷！去！”李胜命令一下，所有士兵都一阵，他们也是平民百姓出身，这种爱戴士兵，爱戴百姓的将军，他们自然誓死追随。
　　突然，李平看着周鱼儿问道：“都说瓜州发水，你们白河门怎么吃的白白胖胖的！”
　　周鱼儿鄙视的用手指怼了怼李平的脑瓜：“发水自然鱼多，你猜猜我们吃什么？”
　　没过多久，好多面黄肌瘦的百姓端着破碗踉踉跄跄的走过来，眼巴巴的看着正在烧火煮粥的士兵们。
　　周鱼儿看着这么多受苦的相亲们，心里很不舒服：“哼，要不是这昏官，大家怎么会受这种苦？”
　　李平讥讽道：“要是早早的开仓放粮，说不定早就被山上的土匪抢走了，到时候饿死的更多！”
　　粥好了以后，士兵们维持秩序，免得出现踩踏伤人的事情，赵文芳手里捧着稀粥，突然老泪纵横，哭的极其伤心。
　　“我赵文芳无能，对不起瓜州的三十多万百姓啊！”
　　李平也喝了一碗粥，心情复杂，自古以来，草头百姓最求的其实最简单，就是一口吃的，仅此而已。
　　分到热粥的百姓们捧着手中的粥，小口小口的喝着。
　　“等平定了匪患，回京之后，我就请求圣上，免除瓜州三年的税赋！修养民生！”李平突然说道。
　　周鱼儿一撇嘴，表示不信：“你要是能免除瓜州三年的税赋，我给你做三年的丫鬟，端茶递水暖被窝都行！”
　　李平翻了个白眼，就你，丑黑丑黑的，还给我暖被窝？半夜起来我都怕把你当成鬼。
　　李然笑道：“小将军宅心仁厚，未来必定是国家的栋梁之才！只是，破敌才是关键，小将军有什么破敌之计？”
　　李平一笑：“那就要等个人了！”
　　他让周横带着重礼去山中，并不打算真的有人被诏安，主要是心理战，只要这些人人心不合，有的是办法收拾他们。
　　“明天，咱们乔装打扮，让几个山民带咱们上山，看看地形，总不能两眼一抹黑！”李平说道。
　　“小将军英明，我这就去找人！”李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