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入住

　　“到啦，公子，这就是我家。你先坐一会，我去收拾屋子。”
　　两炷香的时间，酒饱饭足的两人磨磨蹭蹭终于到了桑小竹的家。
　　土黄色的房子是用土胚和茅草搭建的，屋顶压了瓦片。
　　瓦片的数量明显不够，很多地方都是用木板和石头代替着盖在稻草上。
　　抚阳城，虽有城之名，但是明显有些配不上这个名字，太破败了。
　　同样是靠近蛮荒，大多数人更愿意去隔壁的樊阳城。
　　相比抚阳城，那里不仅物资更加丰富，更有成规模的正规军队，不光可以维护城内秩序，也可以抵御来自戈壁得危险。
　　抚阳城只有城主的私军，平日城里的巡逻都是由私军完成的。
　　私军毕竟是私军，人数不多，根本照顾不到全城。王琉风入城半日，也只在城门见到几个私军，连最基本的八人一队都凑不齐。
　　更何况之前在茶棚发现这城主的风评很差，平日里对百姓百般剥削，行商们大多不太愿意到这边来。
　　百姓私下里骂声不断，偏偏都无武力在身。别说反抗，连迁徙到别的城市都做不到，只能在这地主式的剥削下艰辛的活着。
　　王琉风这些年跟着师父走南闯北，走过不少地方，比这更荒凉的地方也没少见。曾经自己仗着有师父这个大高手在便狐假虎威，拔刀相助。
　　杀人简单，但是之后呢。
　　这不是游戏，只要打败敌人就能通关。实际上很多时候，战斗只是最简单的事。
　　他曾杀了一伙匪盗的首领，这很简单，冲入人群中直奔贼首而去，整个过程连一盏茶的时间都不到。
　　首领死后，贼人中有些武力的汉子都趁乱抢了些财物跑了，而附近依附其为生普通百姓却走无可走。
　　之前他们过着被压榨的日子，虽然活得艰难，但是在匪盗的庇护下，起码不必面对荒野中的野兽。但现在他们要么等着过些时日被百兽所食，要么等到附近的其他匪盗来接收他们，重复之前的生活。
　　王琉风在山顶独自一人坐了很久。一日之后他才下山。他从未觉得他做错了，只是事情还没有做完罢了。
　　之后将近一个月，王琉风剿灭了附近所有的盗匪，整合了那片地区所有的百姓。挑选一些有能力的人作为管理者，并留下一些粗浅的功法。功法很普通，也修不到高深的境界，但是足够他们应对普通的野兽和强壮的土匪。
　　剿匪中一些不是十恶不赦的贼人都被他留下了命，逼着他们吃下“三尸脑神丹”。告诉他们只要好好保护好百姓，解药会有人定期给他们，五年之后便还他们自由。
　　自那之后，王琉风明白行侠正义并不像书中所写的那么肤浅。也许江湖中一些游侠儿并未顾虑那么多，但是对他来说，杀人并不是目的，但是更重要的是善后。他想要所有人都能好好的生活下去，而不仅仅是在说书先生口中留下一段“唯美”的传说。
　　摇摇头回过神来，走进桑小竹刚刚收拾过得屋子。屋子里面只有一张床和一个桌子，连个柜子都没有。不过王琉风确实也不需要什么的柜子，他的行李并不多，来这里住的主要目的也只是为了方便观察桑小竹。
　　屋子确实收拾的很干净，和刚刚看到的邻居家相比，她家的门窗更厚实、严密，免去了一觉醒来身上一层沙尘的烦恼。
　　桑小竹自幼便是个娇生惯养的人。
　　条条大路通罗马，但她作为一名罗马人，可以说她从出生便赢过了百分之九十九的人。
　　优越的生活环境，加上良好的家庭教育，并没有让她变成一个骄横跋扈的人。自幼的锦衣玉食，只是令她变成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姑娘。
　　她之前不了解生活的不易，从未想过生而为人，居然仅仅只是活着就会这么艰难。
　　曾经的她从来没有为钱而烦恼过，没想到这一世，她居然要为填饱肚子而烦恼。
　　好在她是个天资聪慧的姑娘，仗着自己远超他人的见识，很小的时候便慢慢引导着自己这一世的父母走上商途。曾经一段时间里，她觉得说不定自己在这个世界上也能创造一个商业帝国。
　　六岁那年，随着自家生意渐渐壮大，终究还是吸引到了城主的注意。她至今记得那天城主带人来自己家，欲以十文钱买下自家商会时丑陋的嘴脸。
　　老爹不同意便被活活打死，自家老娘为了守住清白也自尽而死。当日官府便出示告示，说是流寇盗取财物，被夫妻二人发现，为了灭口才奋起杀人。时至今日，抚阳城还在通缉着那并不存在的人。
　　那一天，桑小竹第一次见到了可以开碑裂石的武者，但也第一次见到了如此丑恶的人性。
　　之后她昏迷了三天，也许只是她自己不愿意醒。这三天里她听见了老实巴交的二叔二婶决定抚养自己，听见了自家产业被城主接手，听见了很多父母的商业对手落井下石，听尽了人心百态。
　　三天后她醒了，在二叔二婶关心且担忧的神情下，她表现出一副迷茫的样子，好像自己已经忘记了很多事情。
　　是啊，只是个六岁的孩子，大家都知道她很聪明，但没人会想到这么小的孩子在这种时候会隐藏自己真实的情绪。
　　桑小竹曾经一直无法接受自己突然多出一对父母，他们是那么无知，那么笨拙。但是当她失去他们的时候，才发现自己一直都很在乎这段感情，
　　原来自己建立商会不是为了实现曾经建立商业帝国的梦想，只是因为会梦到小时候父母总是把装满饭的碗推给自己，然后他们端着空碗装作吃的很香的样子。
　　那时自己心中的悸动让她几乎整夜未眠，她下定决心不会再让他们过一点苦日子。
　　桑小竹知道自己没有力量报仇，更不能连累收养自己的二叔二婶和邻居们，她只能选择将一切藏在心中。如果抚阳城没有机会报仇，她就再过两年去樊阳城，如果樊阳城没有，她就去更大的府城。她相信以自己的能力，一定要会找到机会报仇。
　　不过在此之前，她需要钱，需要解决自己和家人的温饱，需要足够的银钱逃出这座城。
　　“公子，您看可还满意？”桑小竹跟在王琉风身后，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满意满意，当然满意。”
　　“满意就好，我家可是这附近最干净的房子了。公子您如果住的久的话，我可以给公子个优惠，一天七十文，三天二百文如何？看公子您这么面善的份上，押一付三即可。”
　　王琉风听见押一付三三个字，低下头静静看着桑小竹，直到看得她忍不住扭过头才从怀中掏出一把银子，数都没数就递给桑小竹。
　　小小的姑娘当即两眼放光的捧过银子。
　　“公子，你就在家歇着吧，我先回去帮忙。公子晚上是准备自己出去吃饭还是和我家一起？我们这些人的吃食怕你吃不惯呀。”
　　她说完顿了一下继续说道：“若是公子放心的话，我可以晚上去刚刚的香园楼买些饭菜回来。”
　　“你放心我自己留这，不怕我偷你家的东西?”王琉风说道。
　　“公子您一身正气，更是堂堂剑神，当然不会做出这等事情呀。”桑小竹回道。
　　我看你是因为家里根本就什么值钱的东西都没有吧，那一把银子都够把你家买下来了。
　　王琉风默不作声翻了个白眼。
　　“早饭我自己出去吃，这几日午饭和晚饭去香园楼买回来，四人份的。既然在这住，我也不差你们那点饭钱。从刚刚得银子扣就是，不够了再和我说。”
　　“好嘞，放心吧公子，我桑小竹最守信用，绝不会贪您一文钱的。”
　　桑小竹当即听的眉开眼笑，果然是地主家的呆头鹅，她看向王琉风的眼睛更亮了，亮的发光。
　　王琉风在窗口看着桑小竹熟练的从怀里取出贴身的荷包，把银子装进去，然后双手抱胸欢快的走出门外。只不过在出门前的一瞬间，桑小竹又恢复成了和往常一样的神色，脚步也放缓下来，一步步向茶棚走去。
　　待她走远不见踪影，王琉风才推开门，站在原地侧耳倾听片刻，向着斜对面的屋子走去。
　　他轻轻敲了两下房门，问道：“老乡，有人在家吗？我是对面刚搬来的。”
　　褴褛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房门打开，走出一个白发老翁。老人家看年纪估计七十有余，皮肤紧贴着骨头，走起路来颤颤巍巍，王琉风很担心一会这老人家会摔倒在地，抱着自己的大腿哀嚎不止。
　　他见状赶紧搀扶住这老人家，说道：“老人家您慢点，在下刚刚搬来隔壁，想向您打听一些事儿。”
　　……
　　一阵寒暄之后，王琉风算是基本了解了桑小竹之前的情况。即使他心里有所准备，但还是忍不住叹息，没想到这小丫头之前这些年会如此坎坷。
　　“桑小竹，你究竟来自何方？”王琉风坐在床上，看向门口喃喃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