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世天才

　　多兰醒来的时候，发现蒙卡斯在床边守着，像是一夜没睡。在只有蒙卡斯跟自己的时候，他总是用慈祥的眼神看着自己。只是这一次不太一样，蒙卡斯的神情前所未有的严肃。
　　看见多兰坐立而起，蒙卡斯双眸骤然涌出璀璨的纹络，一瞬间照亮了整间屋子，绚烂光华甚至让整个伯尔尼的夜空都因此耀眼了起来。
　　弄出这么大动静，洛兰的都城却没有什么人敢出来反应一下。既是苍穹之光声名太盛，也是麦尔斯跟安度因有意压了下来的缘故。至于刚刚有些小动作的嘉顿人这时候根本不敢出来再触麦尔斯的霉头。
　　蒙卡斯在今夜重新化作当年威震大陆的苍穹之光，他身周光影缭绕，如同真神。只见他对多兰说：“这些年来，我一直知道你很想要变强。你现在看到的是我在这个世界里所能达到的极致境界，你觉得够强了吗？”
　　多兰目光一滞，呆呆地点了点头。
　　蒙卡斯却缓缓摇了摇头，转而收回外溢的璀璨金光，笼罩在整间屋子里，身上一套星辉流转的黄金锁子甲落入眼帘，“但还不够强，仅凭我现在的力量还不足以撕开这个世界的壁垒，带你一起回到拉姆西斯。”
　　多兰十分诧异，就已知的信息来看，蒙卡斯隐隐站在世界的顶端俯瞰众生，如果他也没有办法离开这个世界，那是不是意味着再也没有回到拉姆西斯的可能性了？
　　蒙卡斯知道他的所思所想，不置可否，“你要做好准备，接下来的日子会很辛苦。”
　　多兰意识到蒙卡斯是指自己即将踏上修行的道路，神色激动，“可是老爹你不是说我的道路已经断了，无法晋阶吗？”
　　蒙卡斯接下来展开了自己化形而出的神圣翅翼，撑起一个精神世界裹挟向多兰。转眼之间，多兰发现自己已然处在一片深邃星空之下的平静海面上。他看见身前有一艘木船，于是很自然地坐了上去，又拿起船身两侧的船桨。
　　“我之前对你有所隐瞒，但并不是完全在欺骗你，你在这个世界的晋阶的的确确出现了问题，不过有我给你指引道路，还是有希望的。我不想让你修行，最主要的原因是这个世界与我们原来的世界差异很大，我将自己原本世界的痕迹抹除了才得到这片天地的认可，所以我已经不能算作是我们原本世界的人了，而这个过程是不可逆的。但你不一样，我此前一直认为将你带回去，你还是可以保持纯粹的本质回归那片世界，否则你将来回归原本的世界时会被那里的规则排斥而无法进入。不过昨天跟安度因的谈话让我确认了一件事情。”蒙卡斯的身影出现在多兰身前，却像隔着灿烂星河站在无尽遥远处，他一点一滴缓缓道来。
　　多兰此时划着小船，见蒙卡斯欲言又止，忍不住询问道：“确认了什么事？”
　　“此界诸神之所以没有破碎空间，建筑神国，是因为世界的规则对他们进行了限制，这也就意味着，这个世界的空间遵循着最简单同时也牢不可破的基本规则。世界壁垒的撕裂则撼动了这条基本规则，在这样的基础上，没有人能保证在打开世界的大门之后可以完整的离开。这也就是为什么诸神开辟不了神国得以永生的缘故。”蒙卡斯轻描淡写之间就道出了这个世界的惊天秘闻。
　　多兰不知道神国是什么，但他确实觉得既然诸神被称作神明，却行走于人世之间，似乎显得不合理。这个推断来自于多兰自身强大的本能天赋，它引领着多兰觉醒了血脉，同时也将他导向了正确的道路。
　　蒙卡斯接着说：“洛兰的西南方，有一个神秘的地域，被人们叫做西部诸神之地，里面的居民都是昔日的神，他们有的已经陨落，部分几乎垂死。他们在这个世界里有一个统称——旧神……”
　　多兰在短时间接受了海量的信息，蒙卡斯的言语不只是在陈述事实，同时他掌握的这个世界的规则片段也融入其中化作精神风暴像海啸一样拍向多兰，多兰此时想起了数年前随镇民出海打渔时遭遇的海上风暴，那时的自己也是如现在一般在狂风骤雨里伏在一艘小船上，岌岌可危。
　　就在又一波巨浪倾覆而下，眼看多兰将要被掀翻时，蒙卡斯遍布屋内的金光延伸出一条精神触手稳住了多兰的小船，多兰得以喘息。
　　而后蒙卡斯继续说道：“旧神还是有着超越凡人的力量，但他们在衰老之后渐渐失去了昔日的荣光与信徒，没有信仰之力的支撑，他们终究还是会走向衰亡。而就算有着信仰之力，也不能抵达永恒。”
　　多兰稳住了船身，继续在惊涛骇浪里行驶着，闻言又出口问道：“那怎样才能永生不死？”
　　“这个世界里的最强者都是神，每一个神明都是各自领域里最强的，不过他们因为无法建立神国获得永生，同常人一样会老去，所以他们实际上只是比凡生强出很多的人。”蒙卡斯没有立即回答他的问题，因为此时多兰的航行已经看到了曙光，再加把劲就能到达视野尽头的沙滩上了。
　　于是蒙卡斯又开口了，同时也加大了精神输出，海面上的肆虐的风暴又由此暴涨了一个等级，“如你所知，如我所闻，这个世界里目前是没有生命可以永生不死的，所有已知的神明除了证明过自己的强大，也证实了这个千秋万载以来的事实。一切修行者都如你一样在这个世界里划着船，在追寻永生。”
　　多兰有些疑惑：“那么老爹你为什么不走上成神之路呢？凭借着两个世界的力量底蕴，你可以比这个世界的诸神走得更远吧？”
　　蒙卡斯站在遥远的银河里笑着对多兰说：“我的本体是神圣巨龙，在我们原本的世界里，我们一族信奉着龙神。而我依旧可以感应到世界之外龙神的波动，所以就算被这个世界以牢笼禁锢，我也不能封神。但是倚靠着我对两个世界力量边界的认知，我还是可以知道这条道路的尽头在哪里，尽管我无法触摸到它。对龙神的信仰既是我力量的来源也是我能够在抹除原本世界痕迹后继续在这个世界里存在且强大的原因。你要记住，信仰既是力量的来源，也是灵魂的归处。”
　　多兰奋力摇着浆驶向彼岸，若有所悟。
　　这时的海面上汹涌的波涛逐渐停息，风暴也慢慢消散，微风吹过，多兰将小船搁浅，他已经抵达了初始所见的沙滩之上。蒙卡斯构建的精神世界也陡然消失，多兰看见金光散去的蒙卡斯有些疲倦地站在眼前。
　　就在这时，自己的左手突然在安静的房间里涌出淡淡的荧光，荧光有如实质一般在手上跳跃游走形成纹络，组成一柄奇异的权杖而后慢慢将其由虚凝实，最后完整的权杖又化整为零分散开来贴在手臂上向身体不断扩散，形成复杂纹络覆盖在多兰全身。隐然就是像蒙卡斯身上星辉流转的战甲一样的存在。只不过比起蒙卡斯璀璨夺目的甲胄，多兰的战甲还远远不如。
　　蒙卡斯看着多兰身上发生的一切，有些震惊，更多的是欣慰，“跟我想的一样，你的天赋确实是在两个世界都极为罕见的。现在你也走上了修行的道路，小子，好好努力，追上老爹，我们之后一起回到故乡。”
　　多兰看着有些疲惫的蒙卡斯很过意不去，“老爹，你不是说这个世界的生命都不可能抵达永恒吗？那你为什么最终还是让我走上修行的道路，我就一定可以做到吗？”
　　蒙卡斯坚定地说：“你一定可以。”
　　多兰不理解蒙卡斯对自己的信心来源于何处，却又听见蒙卡斯说：“你知道你跟包括我在内的其他人有什么不同吗？”
　　多兰一怔，这他倒是真没有想过，毕竟自己也没有见识过别人的修行过程。
　　“你刚才在我展开的精神世界里冲击境界，是有彼岸出现的，你最后真实地抵达并接触到了它。而我在其中只能看到它模糊的边界，却根本无法触及。至于其他人，也许只有此界诸神在力量的极尽巅峰处接触过，更多的人则是见都没有见到过，更别说在打破第一层封印就出现实质化的彼岸。”蒙卡斯骄傲地说，既有对自己的也有对多兰的。
　　这时安度因与麦尔斯不知何时也站在门外，安度因走上前来说，“蒙卡斯说的没有错，你从来到这个世界，蒙卡斯就用他的天赋神通阻止了本世界对你的同化。你目前应该还是以你们原本世界的方法在进行晋升，所以你能比我们更清晰地认知世界的边界。但是蒙卡斯，你确定这样真的行得通吗？多兰的起点确实比我们高了无数倍，但是未来他想要打破后面的封印，难如登天。即使是你，也不可能一直在他晋升的时候隔绝世界的气息。”
　　麦尔斯也开口了，他的言语更直接，“多兰可能会死的。”
　　蒙卡斯闻言神色肃穆地看向多兰，“多兰，你认同我为你选择的道路吗？这条道路充满荆棘，甚至像他们说的那样会死。”
　　多兰知道老爹是什么样的人，表达方式欠佳的他用意很直接。但是自己与老爹有着同样的目标，所以尽管蒙卡斯现在的言语听起来不像是在给自己选择的机会，甚至有些绑架自己的意味，他仍是点了点头，“如果这样可以让我们回到故乡，那么我会为之一搏。”
　　蒙卡斯听完，既有对多兰的自豪，也有些歉意萌生，“抱歉，我的孩子，原谅我吧，让你走上这样一天危险的路，我不是一个称职的父亲，但你要相信，这并不是为了我自己。”
　　多兰笑着锤了锤自己的胸膛，“放心吧，老爹，既然我能修行了，那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蒙卡斯双目有些湿润，声音颤抖地说：“你是个很懂事的孩子，你的母亲在这里也会为你骄傲的。我想我之所以又决定让你走上修行之路并且还是如此严苛的路途，有一部分原因也是我觉得在你身上看到了某种除了天赋以外的其他东西吧。”
　　安度因冷不丁搂着有些动容的麦尔斯说：“唉，你看看别人家的后生，咋就这么厉害呢。我家那个不让人省心的主儿除了让我头疼，是一点别的用处都没有。”
　　麦尔斯扯了扯嘴角说：“不只是不让你省心，连我都要招架不住了。”
　　安度因闻言转而嬉笑道：“还好这些年没来烦我了，多亏了你啊，麦尔斯老弟。”
　　“去去去，哪壶不开提哪壶……”麦尔斯非常不乐意地扭开了安度因的手。
　　没有理会旁边的两个老不正经，蒙卡斯恢复了平静，对多兰说：“你目前达到了第一重境界，在这个世界则是突破了第一重封印，看样子是破开了左手的封印，你的血脉里有着传承自你母亲的天赋神通，而且第一次封印破除，你就激活了它的力量，就是你左手上那柄权杖。现在你屏气凝神，努力提聚精神在左手上。”
　　多兰依言照做，于是他的左手上又亮起荧光，但不似第一次那样在体外形成有如实质的纹络，而是直接出现一柄散发着奇怪波动的小型权杖，权杖手柄处是九颗刻有不明神文的珠体组成，顶端则是一颗稍大的琥珀状石头，其最下端的一颗赤色珠体此刻闪烁着光芒，而其余的部分却黯淡无光。
　　安度因跟麦尔斯停下了嬉闹，安静地看着多兰手上的变化。
　　随后多兰身上发生的一切更是震碎了两人的认知。
　　多兰身上竟然逐渐浮现出了完整的甲胄！
　　麦尔斯面容有些苦涩，拍了拍安度因的肩膀，“你见过这样儿的吗？”
　　“我活了几百年听都没听过，从哪见过？”安度因没好气地说。
　　“我现在觉得蒙卡斯可能又是对的，你说呢？麦尔斯。”安度因目不转睛地看着多兰身上浮现的甲胄问道。
　　麦尔斯有些无言，却也说：“目前看来是这样的。”
　　多兰给他们这一出闹得有些懵，“你们在说什么啊，我这甲胄有啥厉害的吗？老爹的比我这个炫酷多了。”
　　安度因闻言满头黑线，麦尔斯赶紧扯住他的袖子，生怕安度因给这个“出言不逊”的少年一拳头打馒头那么大个包，虽然他自己也想这么干。
　　随即麦尔斯解释道：“这个世界里的修行者没有谁在打破第一重封印以后就在全身以纹络凝成甲胄的，所有人都是一步一步来的，每个人觉醒的身体部位有先后之别，却没什么高下之分。一般而言，打破了哪一部位的封印，哪个部位就会形成相应的甲胄，比如，左手就是覆盖了整条左手臂的肩甲、腕甲、手甲，而且想要覆盖整条手臂必须是达到这一层境界的满级才行。像你这样第一重封印就有覆盖全身的甲胄也太耸人听闻了。”
　　安度因按捺下汹汹怒气，补充道：“臭小子，别怪我没提醒你，出门在外别把这身甲胄露出来，不然被人盯上了会出大乱子的。”
　　多兰面对安度因飞溅的吐沫缩了缩头，发现蒙卡斯也点头示意安度因说的是真的，这才知道自己这身甲胄是多么的不可思议。
　　蒙卡斯问向多兰：“你能使用这柄权杖吗？给我看看它的能力。”
　　多兰于是翻手尝试着握住权杖，但是过程很不顺利。右手根本触碰不到权杖，而权杖一旦远离左手背上的纹络就变得如有千斤沉坠然后又消散而去，再次凝结成型又是如此。
　　数次失败后，多兰这时想起那天夜里舞剑时涌现的波动，闭上双眼慢慢回忆那天单手单剑削断数十年粗壮树木的感觉。几分钟以后，那股熟悉的波动又回来了，多兰在波动笼罩之下，左手稳稳地抓住了小权杖，持续数秒后，权杖如同与多兰建立起了联系，再不复初时的沉坠感，多兰握着权杖如臂使指。
　　再次提聚波动，权杖的赤色珠子光华氤氲，射出一缕赤霞，将床边的柜子隔空点燃，并迅速烧成灰烬。
　　多兰顿时震惊地无法言语。
　　安度因凑上前来握住多兰的左手，仔细观察了一番，然后像是确定了什么，叹了口气道：“的确是这个世界从未出现过的传承，就凭借这一样就能坦坦荡荡地走上封神之路。”
　　蒙卡斯对多兰满意地点了点头，说道：“你确实是个不折不扣的天才，在无人教导的情况下，就能够运用潜伏在体内的力量。刚才在你身上出现的波动，既不是魔法也不是斗气更不是元素能量。而是跟诸神的神力同源的元力，这种力量是我们那个世界独有的，天地之间最纯粹的力量之一。其力量性质介于魔法与斗气之间，这也是我跟你说你的晋阶之途充满挑战的问题所在。”
　　蒙卡斯顿了顿，接着说：“据我这些年的观察，在启明大陆上这种力量极为稀薄，虽然我刚才撑开精神世界所营造的环境里放大了你的感知能力，使你可以轻松感应到它们从而获取，但是这不是长久之计。日后你要靠自己去捕获天地间的元力，这样你才能不断升级晋阶。而在晋阶过程中要尤为警惕，你是这个世界最特殊的人，你的出现是为本世界所不容的。虽然现在的你力量不算很强，尚还不足以引起世界气息的注意，但是你在晋升之时引发的波动却是实打实触碰到了这个世界的规则，到那时可就麻烦了。”
　　安度因满脸笑意地插话道：“今后若有突破，切记要联系我们，我们会想办法帮你掩盖晋升的波动，不过……”
　　麦尔斯接过话头：“不过我估计这也只能到你七十级之前，在这之后你的晋升波动已经会引动天地异变了，没有谁能掩盖这样的波动以后全身而退。”
　　多兰初听完皱着眉头有些担忧，不过很快乐观地接受了，“我这离七十级还远着呢，等我真正强大起来总会想到办法的。”
　　看着积极阳光的少年，蒙卡斯、安度因、麦尔斯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是啊，总会有办法的，就不要想那么多了。
　　一切，就交给他吧。
　　不知不觉间，屋外已经出现了阳光，天亮了。四人走出房间，享受着清晨日光的洗礼。
　　“对了，我这算是多少级啊？”多兰看着朝阳突然开口问道。
　　蒙卡斯不确定地说：“十九级吧？”
　　“啊？！……”麦尔斯跟安度因下巴都要掉到地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