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龙岛

　　当关一鸣进入会场时，白子龙第一眼发现了她。这对因他们的爷爷奶奶辈的那段情感来相识的青年男女，每次相遇，都会有触电般的感觉。至少在白子龙来说是这样的。只要她的那美丽的影子一出现，他的第六感官来了：你的女皇来了。
　　白子龙想，关一鸣这个女子，表面上看，她文文静静，甚至有几分羞涩，谁也不知道在这安静的外表之下，有一座爆发的火山？如果在古代，她就是自己的女太后，她身着高襟的黑色宽袖外袍，缀以阴红绣纹，衣上的暗纹是用暗墨萤亮之丝线绣制而成的，一动一转，身上的流纹似活的一般。
　　她戴着的朝冠中央装饰着三层金凤，位于后面的金翟向脑后垂珠为饰，朝冠下微露的发丝略显花白，但是非常整齐地分向两边，她的眼睛依旧温婉，散发出智慧的光芒。或许他只是她手下的一个奴仆呢。他的至山门前下马，睁眼观看，果然好座庙宇。但见：青松郁郁，翠柏森森。
　　金钉朱户，玉桥低影轩官；碧瓦雕檐，绣幙高悬宝槛。七间大殿，中悬敕额金书；两庑长廊，彩画天神帅将。三天门外，离娄与师旷狰狞，左右阶前，自虎与青龙猛勇。八宝殿前，侍立是长生玉女，九龙床上，坐着个不坏金身。金钟撞处，三千世界尽皈依；玉磬鸣时，万象森罗皆拱极。朝天阁上，天风吹下步虚声；演法坛中，夜月常闻仙佩响。
　　在现在，关一鸣很少出声，只是几个女生与白子龙合影时，她高声唱了一段情歌，这声音低沉，是一般人发不出来的，却又富有磁性，那么亲切，那么迷人。她轻柔的声音像春天的风，像母亲的爱抚，很快让孩子平静下来。
　　省长和校长都走后，同学们又狂热了一阵。几个男生围着白子龙还在说着天文观察室的事，卫小红坐在那儿，两眼依然炯炯有神，关一鸣陪着表妹。她们也有互动，高兴得像个孩子似的手舞足蹈起来，几乎难以自制。时而笑几声，时而手拉手打着节拍，仿佛内心有一首一直还没唱出来的音乐在流淌。
　　直到其他人员都散去了，卫小红才走向白子龙，关一鸣也站在旁边。卫小红说，“我们去龙岛瞧瞧吧。”白子龙和关一鸣都面面相觑。卫小红说，“天文观察室那座岛，我叫它为龙岛，你们感觉如何？”关一鸣听了，开怀大笑，她说，“好一个龙岛，子龙之龙也。”
　　白子龙叫来一辆出租车，司机是个光头大哥。一路上，风景秀丽，卫小红还轻轻哼起了歌声，她的音色太优美了，司机说，“这位兄弟太幸福了，美女相伴，还有这么优美的歌声呢。”这时，卫小红说，“我来介绍下，我是陪着我的表姐和表姐夫去游玩的。”
　　光头大哥说，“这样呀，我还以为你才是女一号呢，你怎么成了陪同者？”这时，关一鸣脸蛋羞得通红了，没想到表妹怎么会这样说呢，明明是她在与白子龙在恋爱，偏偏拉上她。她捏着卫小红，两人都没出声，可她们内心都是明明白白的。
　　后来他们都安静了，光头大哥打开了汽车的视频功能，一个京剧视频出来了：魏紫演到赵艳容装疯时，从凝坐不动的姿态陡然侧身挺立而起。她表现了何等样的抗暴精神I而这时她和整个舞台取得了最美妙的协调。在舞台的空间悬挂起一幅光彩夺目的图画。魏紫就在上面添绘景物。
　　她的一些动作，动似脱兔，急速迅疾。但更动人的是她静似处女的许多神奇的静止塑造给人以一种铸铜似的雕塑的感觉。她的歌喉不仅明亮而且非常含蓄，华丽的音色有丰富的内孕。她控制自己的声音时，竟然控制了全场的呼吸。整个怀仁堂上寂若无人，没有一点声音，只有她的唱腔，安详，徐疾，穿行在大红廊柱间，缭绕在金碧辉煌的画梁上。
　　她的闪闪的眼光是一切表情的集中处。魏紫把那种痛苦至于癫疯的神情用最简洁有力的手法表演出来，达到了令人悚然的程度。演到金这一折戏，那戏剧性的冲突，揭露了旧时代的残酷无情，魏紫唱得声俱下。她发出控诉的声音，显示了反抗精神的强烈光芒，她把自己十七年的痛苦凝聚到这个性格中去，并加以理想化了，也许可以用征服这个字了，魏紫的演出征服了全场观众。
　　她的眼神闪闪有光，反映了水银灯的全部光辉。通过夸张的、喜剧形式的哀魔的表情，她刻画了凄惨的、非人的悲剧内容。她以一丝不苟的准确的戏剧程式表达了角色的丰富的心灵。观众发现她的四肢柔若无骨，整个的体态的温柔结合着刚健的仪态万方。她的歌声更是风雨明晦，气像万千。
　　刚刚踏入龙岛，那京剧便嘎然而止了。“到哪了？”光头大哥说，“来到岛上了，你们的目的地到了。”当然这座小岛并没有像想象中那样，倒挂在半空中，而是稳稳当当地在水中矗立着，周围重重叠叠的岩石也并没有什么不同。
　　小岛的从海上吹来的凉风降低了气温，否则气温会相当高。这阵凉爽的风将火山口的蒸气吹向南面。这天没有大太阳，宛若是在深夜中，令人想起那风残月如弓、新月如眉、满月如镜的月夜。
　　不错，春夜，淡月笼纱，娉娉婷婷，掩映着杏花疏影。秋夕，霜月临江，皓皓皑皑，波心犹如跳着万点银烛，大江上下都是明月。郑一鸣说，“来到龙岛，感觉时间过得真慢，太阳走得很慢，月亮在天上走得很慢，事情进行得很慢，时间也过得很慢。谁说我是个傻子，我感到了时间。傻子怎么能感到时间？”
　　白子龙站在岩石上面，迎着海风，目睹前面的海浪，耳畔那句歌词：“他说风雨中这点痛算什么，擦干泪，不要怕，至少我们还有梦……”他想，要不了多久，一座超现代的天文观察室将在这拔地而起，建成后，那将是他的大显身手的地方。他心中猛然间有了份庄严大感。他想，这就是大海，潮来时，只见远处一条白线迅疾滚来，愈来愈快，愈来愈猛到临近茅舍，就像爆炸了的冰山，倾覆了的雪堆，奔腾翻卷，霎时间，漫江沸腾，波涛万顷。
　　郑一鸣与卫小红在相互拍照，有时她们会拍下合影。那相互嬉闹的样子，让暂时还有些荒凉的龙岛多了些神秘，多了些生趣。她们就象是海燕四处盘旋，闷声闷气地叫着；这里还有许多大头、短颈、扁嘴的海鸥，它们展开长长的翅膀，迎着飓风吹落的雪花怡然自得地飞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