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悟真是个讨厌的孩子！
　　毳婆婆愤愤的想。
　　她费力的拔开门闩，股带着尖厉啸声的风立即拥上来。
　　毳婆婆用肩膀抵住木门，抬手遮在眼睛前，眯缝着望向村口蜿蜒向下的石径，眉头拧在起，面上的皱纹也深了几分。
　　“跟你说别跟悟起去的，你看看，天都要黑了！”
　　说罢又用力把旧木门合上，拴上了门闩。
　　石屋中央，火塘里的柴火劈啪作响。
　　火塘上方悬挂着的铁锅里，乳白色的咸鱼粥咕噜咕噜翻滚着。
　　毳婆婆顺手从门后盖在水缸口的木板上拿起三个木碗，在木碗里装上紫苏叶。
　　她走到火塘旁，坐在当板凳截树桩上，把碗往身旁的矮桌子上放。
　　火光将她的脸蒙上层亮红色，她此时气鼓鼓的，不经意的望了望门后水缸边整齐码放的干柴矮墙，心里恼恨着那个住在隔壁的少年——悟！
　　暮色下，峭拔的孤峰隐没在连绵的群山中。
　　孤峰四围都是陡峭崖壁。
　　孤峰像根巨大的孤零零的石头柱子。
　　孤峰顶端是片北高南低的山包。
　　山包上巨树成荫，十二座石头房子点缀在蓊郁的绿色间。
　　房子依坡势而高低错落，不唯墙壁，房顶也是由块块页岩铺成。
　　每座房子大小相似，都是狭小的窗户、窄窄的门。
　　窗上不贴窗纸，有个小小的刷过桐油的木板窗门可以开阖。
　　大树的树皮上、地面、墙壁、房顶，都被浓密的苔藓覆盖，仿佛大山修剪过的訾须。
　　依地势铺就的条石小径连接着各座房子。
　　原本雾杉老爹每年雨季前，会在条石小径上凿出新的防滑纹路。
　　可近来雾杉老爹年纪大了，已经没有力气修整小径了。
　　条石的表面已被磨得晶莹硬滑。
　　毳婆婆不敢走石径，都是走在苔藓上。
　　村口条陡峭蜿蜒的石径通向峰底，也许久没有人修整了。
　　临近台风季。
　　家家户户早早就备好了充足的干柴。
　　唯独那个悟，每天只知道在山里和老虎狗熊打架，要么就是在太阳底下呼呼大睡。
　　往年辛婆婆还在的时候会拿着荆条撵他去砍柴。
　　可自从年初辛婆婆离世后，就再也没有人能管得了他了！
　　毳婆婆和雾杉老爹个月前就催着悟准备柴木，刮起台风来就不能再下山了。
　　可是直到今天午饭后开始变天，毳婆婆不放心去他家里检查才发现，这个讨厌鬼悟居然连根柴都没捡。
　　同村的孩子给他起“讨厌鬼”这个绰号真是点也没错！
　　不止小孩讨厌他、大人讨厌他、村子里的土狗讨厌他，现在连毳婆婆这样的慈祥老人也开始讨厌他了！
　　要说村子里还有谁不讨厌他，那大概只剩毳婆婆的孙子明了。
　　毕竟村子里只有他们两个是同岁，自小黏在起。
　　毳婆婆气得抄起门后的荆条就去抽悟的屁股，轰他出去捡柴。
　　那样子像极了辛婆婆生前的时候。
　　悟像个皮猴子，跳起两根竹竿样细瘦的腿，龇牙咧嘴的跑下山去了。
　　明也跟着往山下跑，任由毳婆婆怎么喊也喊不住！
　　说起来，悟不是在山顶村出生的孩子。
　　毳婆婆记得那是十六年前，那个时候，毳婆婆的儿子、儿媳都还在。
　　台风刚过，毳婆婆的第个孙子明出生了。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孤寡生的辛婆婆也在同个夜里多出来个孙子。
　　辛婆婆不肯讲孙子的来历，村里人也就不再多问。
　　······
　　风吹得霍斯睁不开眼睛。
　　他在心里暗暗后悔：
　　早知道会刮这么大的风，就不跟着进森林了！
　　真是见了鬼了，早晨出来的时候明明还是个好天气！
　　紧接着，霍斯突然想起另件事情：
　　要是丽娅少尉因为这鬼天气不肯追进森林里来？
　　要是前面那五个家伙先发现了自己？
　　想到此处，霍斯心里咯噔下。
　　霍斯下意识的低下了头，把绿色披风的兜帽往下拽了拽——如果只有他自己个人，他怎么敢招惹前面那五个家伙！
　　在他的侧前方上风口100米外的地方。
　　并排走着五个高大的身影。
　　从背后看，像是五个小巨人。
　　只是中间那人头顶伸出支夸张的犄角，像公羊的角。
　　左边人周身披着长长的鬃毛，像狗熊的毛。
　　还有人扛着把宽大的铡刀。
　　另外两人除了比般人高大以外看不出有其它异常，只是看身形，像是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