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初见网友“小黄人”

　　“天津那么远，你不会真要去那里上学吧？”哥哥又是开门见山。
　　“当然要去！”我很肯定地回答。
　　“以前以为你就考西安的学校，也不影响你周末去机构带课挣钱，就没太阻止你考研。现在天津离得那么远，你人生地不熟的，要带课肯定不方便了。”哥哥很快又说到了重点。
　　“这些都是小问题，去了再说吧。即便不工作了，就这么两年的时间，我也有办法，何况不是还有寒暑假嘛，我到时候去参加中高考集训营，学费生活费房贷周转肯定不成问题！”我耐心地跟他解释。
　　“你都这么大年龄了，赶紧找个人嫁了才是正事，何必又跑这么远瞎折腾！”哥哥依然反对。
　　“你不用再说这个话题了，无论如何，天津我肯定是会去的！”已经决定的事，哥哥是劝阻不了的，一开始跟他耐心解释，不过是因为他是我哥哥，我不想一直跟他意见相左，既然无法达成共识，我也就失去耐心了。
　　“那你毕业后不会就直接在那边工作吧？还回不回来？”哥哥见自己无力阻止，开始追问他后面关心的问题了。
　　“肯定回来！”我不光是为了安抚他，也的确心中早有打算，两年后肯定回西安，父母都年纪大了，还是离得近更方便照看。
　　但我也一直很纳闷，哥哥这些年为何总是阻止我远行？
　　高中毕业填志愿的时候，他极力主张我三个志愿都填西安的院校，我那时候什么也不懂，姑且都听他的了。
　　大学毕业后就业，自动化专业的女生原本就业艰难，我好不容易签到了深圳富士康，他又一路阻止，直到我前往深圳的火车票都买了，他还不放弃：“你在西安哪怕找个月薪一千多元的工作，也比一个人去深圳那么远要好……”
　　在深圳工作两年之后，哥哥一旦知晓了我有离职的想法，就开始电话短信不断，催促我快快回西安。
　　至于哥哥那么急匆匆催促我回去的原因，我担心自己只从女生的角度来看，会理解得过于狭隘，让身边的男同事帮我分析，他看了哥哥每天发的长篇大论以后，很干脆地对我说：“很明显，你哥就是担心你最终嫁到深圳了，管不了父母了！”
　　我最终不胜其烦，也因为其他的原因，最终毅然裸辞回西安了……
　　但我并不后悔去深圳走了一遭，从现实的角度讲，至少那两年我收入稳定，把妹妹供到了大学毕业，也为家里减轻了负担；从我个人发展的角度讲，我至少早早结束了自己在事业方面盲目的选择，知道自己对本专业真的不感兴趣！
　　在西安工作几年以后，当哥哥听说我要买房，第一反应又是：“你一个女孩子买房干啥？早晚都要嫁人的。”
　　他也知道我一旦主意定了，他根本阻止不了，所以就开始非常积极地帮我在他小区附近看房了，我原本不太乐意，毕竟他这边离我工作的地方稍远，但想到照看父母方便，也就全权交给他了。
　　不得不承认，能够快速走完流程拿到房产证，包括后面的装修，都多亏了哥哥鼎力相助。我期间工作很忙，只有签合同的时候才出面，家具整体规划也是给他说了个大概，他负责找师傅帮我处理……所以，我虽对他多有不满，但这件事心里还是很感激他的。
　　如今，哥哥以为一切都成定局的时候，我突然又要去天津上研，他自然还是想要阻碍，只是，跟楞次定律一样，阻碍却无法阻止。
　　终于到九月中旬开学了。
　　下高铁就有志愿者引路，有专车接送，原本以为只是又重回到了象牙塔，再重走一回青春，不成想到校后辅导员老师们的一声“宝贝”，让我感觉自己简直就是回到了“襁褓”中。这两年在母亲的“逼迫”下留着齐刘海装嫩也就罢了，而立之年再被称作“宝贝”实在有些难为情！
　　我就这样开始了久违的校园生活。
　　由于疫情，学校封校，进出都不方便。为了避免我们闲时出去走动增加安全隐患，也为了寒假早点放假，一学期的课程都压缩到三个月完成，没有周末，天天上课，这第一学期过得忙碌而充实。
　　无论已经在社会上打磨了多少年，我的心性还是一点未变，读研期间的状态还是与当初上大学的时候差不多，不善交际，学校里只有舍友是最亲密的朋友。当然，舍友未必都能成为亲密的伙伴，还得看性格是否合得来。
　　我的舍友基本也都属于内敛低调型的，我们的四人之家相处得非常融洽，几乎都是形影不离，同进同出。即便偶尔有点小摩擦，我作为大姐姐，首先提出来坦诚沟通，她们也都是从善如流，一点小小的不愉快很快也就烟消云散了。
　　我比她们大七八岁，也很开心能遇到这三个小妹妹，因为她们的性格跟我一样，都是表里不一的：小玉看起来淑女温婉，不禁意的哈哈一笑却是豪气万丈；小明乍一看柔弱单薄似黛玉，一旦激动起来，说话是中气十足，响彻寰宇；小镜乍一看中规中矩，但姑苏慕容氏的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却用得炉火纯青，我平常开玩笑挖苦她用的所有成语，她都能不失时机地还击在我身上，每天与她的搞笑互动为日常生活增色不少。
　　能这样彻底放下工作，全身心投入学习当中，我感觉内心无比轻松。又有舍友相伴，校园生活简单而美好！
　　期间最大的不便就是我的牙齿需要每月回西安复诊，课程如此密集，我不想耽误专业课，就只能瞅公共课的时间请假回去，第一天下午下课后去赶晚上的飞机，到家基本都是凌晨了，早起去医院复诊后又紧接着高铁赶回天津……
　　如此奔波，我只当这两年身心都是修炼！这大概也是我该要付出的代价吧！
　　来来去去，我原本早已习惯了独来独往，但不知不觉间，发现有一个人无论多晚都会询问我是否安全到家，无论多早都会打来叫我起床的电话……是的，又一个“他”悄然出现了……
　　他是当初在考研群里加我的男生之一。当时聊了一个又一个，却没有一人与我同专业，既然已无法得到关于复试的有效信息，我便失去了再与他们聊下去的兴趣，但他们却一个比一个热情……
　　或许是因为他是湖南人，触动了我些许遥远的往事；也或许是因为他现在身在国外，因为疫情无法回国，我理解他的孤独寂寞，一时同情心泛滥，就同意给了他微信，还留下了电话。
　　细聊才知道他已经在西安买房定居，在设计院工作，大部分时间都在非洲阿尔及利亚出差，并且已经研究生毕业多年，在那个QQ群里是为了考博。
　　自从加了微信以后，他不仅每天嘘寒问暖，还会把自己日常的见闻拍给我看，分享最多的就是他跑步机上显示跑步距离五六公里的界面，都是满满正能量，看似活力无限。毕竟与他还有七小时的时差，我与他只是简单互动，不曾深聊，只能说对他印象不差。
　　“我最近每天都很想你，做我女朋友好吗？”聊了大约三个月后，他给我发来这样一条信息。
　　“轻浮！”都没见过面，如此草率，我对他的好印象瞬间瓦解，回复完这两个字就删了他微信。
　　“愚老师，我错了，请听我解释”他立马通过添加好友验证途径发来消息。
　　我大概是这些年养成了职业病，见他叫我老师，就变得好为人师，想要教育他两句。
　　“既然你叫我一声老师，我就得教育教育你了，与人相交，需进退有度，你如此轻浮，难怪你说自己找不到女朋友！”我通过好友验证后就一吐为快了。
　　“我知错了！但我不是你想象的那种轻浮的人！”他还在为自己辩解。
　　“怎么，难不成我还误会你了？”我倒要看看他要如何解释。
　　“误会误会！现在航班不通，我可能到年底都不能回国，害怕回去迟了，你已经遇到了意中人，所以就想早点表白了……”
　　“就算你回来了，见面了，我们也未必是彼此中意的人！”我一语道破了客观事实。
　　“所以我才在见面之前说，这样希望更大啊。”
　　“都没见过面就胡乱表白，你这样荒唐，希望只会更加渺茫！”我一向快人快语，说话依然有些不客气。
　　“虽然没见过面，但我能感觉到你至少是个单纯善良的女孩！”
　　“你不用拍马屁，我不吃这一套！”我继续不客气地回应他。
　　“不是拍马屁，说的都是实话！还有，我一个人在国外工作，孤独寂寞冷，所以说话失了分寸，请你原谅我好吗？”
　　“下不为例！”联想到他孤身在国外，大家生活都不容易，我也就心软了。
　　……
　　此后的大半年里，他言语上把握好了分寸，但一遇节日就会给我发红包，七夕，中秋，平安夜等，我从来都没有领取过，第二天自动退回，他也不会多说，下次还是照发不误。
　　“你现在全日制读研，不知道经济压力大不大，如果缺钱了一定要跟我说啊。”有一天他这样对我说道。
　　“谢谢，但都没见过面，最好不要牵扯到金钱，缺钱的时候我自有办法！”他能说出这样的话，我内心还是有些感动的。
　　虽然能感觉到他的诚心，但毕竟不够了解，又没见过面，所以这还是一个不可说的秘密，我只是跟少数几个好闺蜜聊过，她们都提醒我别上当受骗了。
　　但春节期间母亲又在焦虑催婚，我为了安抚他，就说我在网上谈了一个，只是他短期内不能回国。并且跟母亲讲了他的大概情况，母亲只是见我有了脱单的微茫希望了，愁容居然顿时舒展了不少……早知道，我应该早点告诉她了，让她高兴一日算一日吧……
　　等父母过完春节都回老家了，他终于也从国外回来了，并且隔离期满出来了。
　　其实父母还没回老家的时候，他乘坐的飞机已经在成都降落了，境外人员需在成都隔离14天，再到西安隔离14天，然后才得自由。但我担心母亲抱太大希望，所以一直瞒着母亲他已经回国的消息，等他们回老家了，我再去会会这个已经相交一年的网友。
　　据说第一次见网友要在人多的地方才安全，我让他在我家附近的天桥上等我，因为天桥不仅地方高，而且他站在那里，我动中取静，便于找寻。他也一切都听从我的指令。
　　我远远就看到他了，实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戴着眼镜，穿着黄色轻薄羽绒服，上半身呈圆柱状，又粗又壮又饱满，几欲撑破羽绒服，由于上面太过粗壮，反衬得双腿颇为细短，目测身高不足一米七……这身形，像极了电影《神偷奶爸》中的小黄人。我姑且就暗暗称他为“小黄人”了。
　　罪过罪过，怎可以貌取人，如此调侃他人！我一边缓缓走上天桥，一边自我谴责。但我不是故意的，他的形象实在是太像“小黄人”了。
　　第一次见网友，原本就怕尴尬，如今这情形是更加尴尬！走上去与“小黄人”寒暄了两句，他提出要带我去吃大餐，我知道他不缺钱，但也不想他的金钱花费在我的身上，便以下午临时有事，时间紧迫为由，带他去附近的小吃城吃了快餐，然后匆匆分别了。
　　难道这就是文兰曾经跟我普及的“见光死”？我一边在谴责自己肤浅，一边又在暗下决心，与“小黄人”的故事该就此了结了。
　　深入剖析一下我此时的心理：
　　如果他跟我一样，是某个部位天然的缺陷，无论多丑，我都接受，甚至可能与他产生同病相怜的共鸣……
　　但他这身形，显然是纵食过度，任其横向发展所致，体型其实间接体现的是一个人的自控力及意志力。
　　最关键的是，他几乎天天给我分享其健身跑步的照片，一年来留给我的人设与现实大相径庭……
　　还有更重要的一点，他能与我聊天时间长达一年，并非是因相谈甚欢，聊得投机，而是他能够坚持，哪怕我一直不回消息，他就能一直发，而且把握好分寸，每天不中断……
　　但“小黄人”接下来几天不停约我吃饭看电影，我内心开始苦苦挣扎：毕竟已经聊了一年，就匆匆见一面就不理人，是不是太过绝情？或许，还可以再观察观察？
　　所以与他又见了两次，但还是坚持在我家附近的小吃城吃了快餐，电影大餐都婉言谢绝了……
　　见“小黄人”多一次，我的决心就更坚定一次，因为看到的更多的只是油腻味，未曾挖掘到更多的闪光点……
　　他的目标很明确，就是找对象来的，我向来也不喜欢拖泥带水，果断跟他说清楚了！
　　“小黄人”害怕触景伤情，提出互删电话微信。我也理解，删了也好，已然成为过去，就该了无痕迹！
　　与“小黄人”彻底道别以后，我反而轻松了许多，回想这一年来，我也不过是在极力说服自己要端正态度，不盲目排斥罢了！
　　我行我素之后，突然想到了上面的老母亲，她可是一直在等着我的好消息呢，下次问起我该如何交代？
　　注：“主角”即将闪亮登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