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可贵可叹手足情

　　都言游子思故乡，落叶盼归根，而我，除了父母之外，对自幼长大的小乡村却没有太多的眷念，抚今追昔，悲从中来！
　　自我记事起，家里家外就争吵不断，而且都是为鸡毛蒜皮的小事……慢慢长大后才知道根源：原来母亲是早年丧夫，后经人介绍，带着我与哥哥改嫁到了这个村子，与继父重组家庭。在继祖父眼里，我们终究是外人，久而久之，邻居也跟着排挤，偏偏母亲又是一个要强的人，所以战争总是一触即发……
　　万幸继父是个厚道的人，对我们还不错，他这边也有两个孩子，也就是我异父异母的大姐和大哥。继父后来与母亲又添了一个小妹妹。虽在夹缝中生存，母亲仍然艰难地经营好了这个八口之家，她与继父含辛茹苦，最终把哥哥、我和妹妹三人都供到了大学毕业。
　　大哥大姐小学还没毕业就早早辍学了，并非是父母偏心，而是他们一直升不了级，那时候穷乡僻壤的，义务教育尚未真正完全普及，便被校长勒令退学了。
　　大姐前期经历了一次失败的婚姻，但后来也算是找到了自己的幸福，孩子都四个了……或许是她与父母之间还有难言的误会尚未解除，逢年过节都极少看望父母，后来父母都在西安跟我们一起过春节，不在老家了，我们与大姐竟这样越走越远走散了，甚至连联系方式都没有了……
　　犹记得小时候，每年的大年三十，我都会跟着大姐一起去祭祖上坟，其中有一座坟墓，大姐每次都会烧去将近一半的纸钱，而且还会跪在这坟前久久不舍离去……后来长大一点才知道，原来这是她生母的坟墓。往后再看到她跪在生母坟前的时候，我突然间开始羡慕她，至少她还有地方聊寄哀思，而我呢，我生父的坟墓又在哪里？欲哭无泪，欲祭无碑，坟兮何在，无限相思寄何处？
　　大姐永远是大姐，我每次回老家看望父母时都有想过去探望她，可总是因为种种原因，最终还是多年不见了……
　　大哥已经三十又五，依然在外漂泊，尚未成家。我刚大学毕业那两年，他还时常因为弹尽粮绝向我求助，我于心不忍，一次次只得三五千资助，后来因此事多次被母亲批评，也明白每个人终究都是要独立的，何况他四肢健全，完全有能力自给自足，也就狠狠心不再支援他……年复一年，他至今还是囊空如洗……或许，不能奢求太多，他能在外面好好活着也就知足了!
　　大哥大姐毕竟不在身边，眼不见心不累！最让我感到无奈、惆怅、难过的，却是我的亲哥哥，同父同母的亲哥哥！
　　生活在这样一个重组家庭里，我知道哥哥小时候受的委屈不比我少，他作为哥哥，或许比我背负的东西更多，我原本对他一直心怀愧疚，所以理解他中考不过线额外交费，理解他高考失利只上了大专，我省吃俭用的生活费给他花，大学时的助学金也都给了他……他也性格孤僻，甚至我们亲兄妹之间都是不交心的。
　　但当他都已毕业好几年了，还伸手跟父母要钱来自己创业，房子首付也全部都要父母出的时候，我开始不理解他了……最关键的，母亲还是那种传统的重男轻女，她总认为哥哥才是她最后的依靠，所以过年给压岁钱的时候，哥哥给五百块钱她都再三推辞，而我给一万她却乐呵呵接受，然后转身就都给了哥哥……
　　我原本也因为母亲如此偏心失落过，但后来也想明白了，这些年他们为我们所受的苦，我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如今我长大了，原本就是该回报他们的时候，我只管做好女儿的本分，诚心尽孝，又何必太多计较……
　　事实证明，无论朋友还是亲人，只要你先交付一片赤诚，他终究是能感受到的，母亲也是一样！哥哥这几年找对象不顺，做生意也因为去年疫情几十万亏损，对父母态度愈发恶劣，已然伤透了母亲的心，我能明显感觉到，母亲对我越来越依赖了。（尽管我后面一时失足，损失惨重，辜负了母亲的信任，但至少，我仍旧是那个会优先为她遮风挡雨，拼尽全力也要给她安全感的人！）
　　只是，哥哥始终是母亲最操心的人。
　　一是为他找对象的事操心：我始终不明白，都到了这个年纪，他为何还是把外貌摆在第一位？曾经有身材样貌俱佳的女孩跟他都订婚了，他又因其拜金主义分散了……据说他这些年一直在相亲，有时候见面的女孩太胖，他回来还会独自发一通脾气，期间时间金钱投入不少，却始终没有看到未来嫂子的踪影……母亲总爱催促，他总是不耐烦回应，心情不好时还会吼她……
　　二是为他如今负债操心：这也是我无法理解哥哥的地方，都三十几岁的男子汉了，无论遇到多大的困难，都要自己努力想办法承担，为什么还想靠父母亲人，他为什么就不能瞒着父母，非要让他们知道，让他们也跟着日夜忧虑……
　　这或许也怪我，他去年原本是先找我帮忙的，但我并未尽全力帮他。我那时候刚买房不久，又刚考上全日制研究生，手头并不宽裕，但仍然给他转了三万。可他尚不知足，一而再再而三地找我，让我给他多办几张信用卡……
　　我并不是没有考虑过给他办，但是闺蜜徐萍是前车之鉴，她也是因为给她哥哥办信用卡，还帮忙贷款，她哥哥负债累累还不上，她最后差点把房子都抵押出去了……所以她劝我慎重考虑，并善意提醒我，如果我也因此卷进漩涡，父母怎么办……
　　何况，在我的印象中，每次与哥哥间的冲突，似乎都可以用钱来解决，印象最深的有两次。
　　一次是几年前他刚买房的时候，那时候房价尚未大幅上涨，首付都是父母出的，他自己只需要还房贷，还老说压力大，母亲就让我跟妹妹搬过去住，每月给他房租，缓解他的压力。我们虽然都在西安，但毕竟上班的地方离得较远，住过去非常不便，妹妹也不乐意，却也无可奈何，最终是我给哥哥转账五千元后此事作罢了。
　　还有一次是去年疫情刚刚爆发的时候，父母春节之后困在西安无法返回老家，哥哥因为生意亏损太过焦虑，总是脸色难看，对父母态度也愈发不好，母亲在背后暗暗地伤心流泪……又是在我给哥哥转账五千元后，他的脸色顿时好了许多……
　　也许，钱能解决的问题，真的都不是问题！
　　所以这一次，我思虑再三，多次拒绝了哥哥的请求。
　　但他一直不死心，隔三岔五给我打电话，我那时候在培训机构兼职带中高考物理，原本工作很忙，又因牙疼饮食不便，被他折腾得开始失眠，一月暴瘦了十几斤……何况因他对父母态度恶劣，我对他早有怨言，所以在他又一次给我打电话时，我爆发了，跟他吵了一架。
　　我谴责他说：“你应当反思自己这些年的所作所为了……”
　　他反驳说：“你算老几，凭什么来教训我？”
　　我继续反问他：“那你为什么总来找我帮忙？”
　　他却又理直气壮地说：“你是我妹妹，我不找你找谁？”
　　我便顺势追问道：“你这就自相矛盾了，我批评你的时候，你质问我算老几，但需要我帮忙的时候，又想起来我是你妹妹？”
　　……
　　挂断电话已是晚上十二点，我对哥哥一通批判，虽然发泄够了，也说得痛快了，但我同样也被他气哭了。
　　难过了给徐萍发微信，她刚下夜班，还在出租车里，立马给我打来电话……
　　她旁边的老公感慨说，“怎么都摊上这么个哥哥！”
　　没想到前面的出租车师傅也跟着感慨说，“怎么都摊上这么个哥哥！”……看来此次疫情，经济亏损的大有人在。
　　其实跟哥哥争吵之后我也有些后悔自责的，毕竟我没有尽全力去帮他，还说了很多伤他自尊的话，虽然说的都是事实，但杀伤力很强的……以前就有同学这样评价过我：“你轻易不批判人，一旦开口，就是投枪，是匕首……”所以时至今日，我跟哥哥几乎反目成仇了，没有事情从不联系……
　　与亲哥哥走到这一步，非我所愿，却也无能为力……
　　五个兄弟姐妹之间，唯一算得上手足情深的，也就只有我跟妹妹了！
　　妹妹比我小两岁，虽是同母异父，因为我长得慢，两姐妹个子一般高，小时候别人常常误以为我们是双胞胎。
　　虽然最早的记忆里还有这样的画面：爷爷从集市回来，给妹妹一个苹果，妹妹吃得津津有味，我在旁边馋得直流口水，母亲在后面看着偷偷抹泪……但我跟妹妹自幼感情一直很好！
　　记得我刚到县城上高一时，父母都去外地打工了，只有妹妹跟爷爷留守在家。我在课余时间重温《平凡的世界》，当读到孙少平对妹妹孙兰香无微不至的关心，甚至给她买乳罩的情节时，我也觉得父母不在家，我作为姐姐应该多多关心妹妹，所以第一次给她写了一封书信……
　　或许是因为我那时候刚学抒情散文，写得太过煽情，妹妹也是个感性的人，回信说她看到我的来信躲在角落里哭了一场……
　　当我放暑假回到家时，妹妹兴奋地拿出十几个煮熟的鸡蛋，那是母亲几个月前临行时留给她的，她知道我爱吃鸡蛋，一直没舍得吃，珍藏着等我放假回来共享……我的傻妹妹，鸡蛋放几个月早就坏了，哪里还能吃啊！虽然鸡蛋最终被我扔进了树林里，但她的情谊我却永远埋在了心底……
　　当我大学毕业开始工作的时候，妹妹刚上大三，我便自告奋勇，把她剩下两年的学费生活费都承包了，一方面是为了让父母不再操劳，一方面也是我作为姐姐对妹妹的情分。后来妹妹毕业后工作一直不顺，我也会不时给她生活费，直到她遇上了自己的真命天子，我也就彻底放心了。（所以最后我出事，除了朋友，亲人里面只告诉了妹妹，也多亏她全力支援。）
　　前面交代了相关的友情与亲情，还剩一个核心线索，我自身的基本状况又如何？
　　注：交代哥哥负债，是为后文进入诈骗分子的圈套做伏笔，讲述与妹妹的手足情深，是为被诈骗后她是唯一知晓的亲人做铺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