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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上任
年会之后，女人的公司面临到了更严重的危机，本来传统的制造产业已经十分受市场环境制约，不巧又遇上数十年难得一遇的强劲金融寒流，原来市场的份额被新崛起的异军迅速抢占，集团霸业再次一落千丈，马上被排挤到百强榜的边缘。她忧心忡忡，担心老父的一生心血葬送在她的手里，可是她越着急事情反而越麻烦，公司大规模裁员，产品大量滞销，合作商不断减员……
她隐隐感觉到是那个人也暗中有了动作，目的就是让她屈服，并且收购罗氏。然而她并不拥有任何的反击的能力，因为两个集团的实力相差悬殊，对抗江氏无异于以卵击石、自取灭亡。
她明白那人年会的突然出现就是对她的宣战，她又不甘心就这样认输，白白地将老父的一生心血拱手让人。因此她想遍了各种办法，用尽了各种手段，都无济于事，这让女人身心俱疲，渐渐落下了病。
终于半年下来，女人一病不起，倒在了工作岗位上，无奈在家休养。老母推着坐在轮椅上年迈多病的老父来探望时，她委屈地落下了泪水。
父女二人双手相握，老父叹了口气，“丫儿，你尽力了，能到今天不错了。商场如战场，难为你一个姑娘家了。”
“爸爸，你是对的，我错了。我当初就应该听你的话……”女人挣扎着把头埋在老父那如山却又嶙峋的胸膛。
“都过去了，都过去了。”老父的眼神已经不再清澈，显得无尽沧桑。
父母离开之后，女人虚弱地躺在床上，脸色苍白，浑身乏力。她让男人把她扶到了客厅，拉开窗帘晒着太阳，软绵绵地躺在沙发上，捧着男人给她煮好的红枣姜汤水。男人就坐在她身旁，一边看着手里的《中医大全》，一边轻轻地给她捏着小腿。
女人盯着男人看了半晌，终于拍了拍他的手掌。男人忙回过神，大手包住她的小手，看着她：“水凉了吗？”
她清凉的眸子闪了两下，苍白无力的声音传出让别人听了石破天惊的话来：“明天你去公司上班，执行总裁……”
他微微一愣，慢慢地放开她的手，继续轻轻地替她捏着小腿，笑着说道：“我不行，我从来没做过公司的事情，我甚至连班……”
“让你做你就做！爸爸老了，我病了。你不做谁来做！”她虚弱无力的声音中带着强势的命令。
“好，好吧……”他顿了一下，说道。
“我知道现在公司危机重重，可我不想看着爸爸的心血断送在我手里。你帮我守住它就好，就一个月，一个月之后我还是我，你还是你。”她的态度顺势软了许多，伏在沙发上，显得那么楚楚可怜，令人心疼。
他看着她的眼睛点点头：“下班后我去接孩子……”
第二天，男人在她的催促下出了门。她想起早上男人喂她吃饭的样子，生怕她被烫到，他手里握着勺子，一口一吹小心翼翼地送到她的嘴边，他太宠她，太溺爱她，开始让她享受其中，无法自拔。他那样子对他她来说是致命的温暖，正渐渐地暖化了她冰封多年的心。
她刚在床上眯了一会儿，手机声响起打断了她的安逸。她挣扎着坐起身子，电话是公司的一位高管打来的，高管知道他是她的“老公”，但还是可以听得出撞天屈，以至于上来就向这位女总裁抱怨：新来的执行总裁刚到公司就开除了两名公司核心的高级骨干人员，而且没有给出任何理由，搞得人人自危，所以不得不跟她通下气。
她双眉紧蹙，只是轻声回了一句：“知道了。”
挂掉电话之后，她一阵头疼，紧拽着头发，暗咒：该死！
高管的电话刚挂断，随后两名被开除的骨干马上就打过来诉苦，并恳切希望女总裁给个具体的回复和安排。她瞬间躺回枕上，这个男人是想把公司搞垮吗？不想干为什么不直说，偏偏走这么偏激的路线！
她忽然又想起这个该死的男人昨天跟她说过他不行，她强压住心火，又拿起手机打电话给他，没想到打了几次都没有人接。
“混蛋！”
她此刻想直接杀到公司把男人踢下来，可是沉重的身子根本不听使唤，她只好咬牙切齿地骂了好几声“混蛋”之后，更加无力地瘫在床上，直勾勾地瞪着天花板，大概过了一个多小时，渐渐地眼皮越来越重……
“女人，女人，吃饭了。”
不知自己睡了多久，此时耳边听到有人呼唤，女人勉强睁开眼睛，看到男人正揽着自己，满是挂念和关切。
“对不起，对不起，我中午忘了回来，害你没吃午饭。明天我一定回来。”说着，男人一手揽着她，一手把一碗汤端起。
本来女人看到他想起了白天的事，顿时火起，想把那碗送到嘴边的汤打翻，可是费了半天劲，实在没有力气抬起胳膊，于是乖乖张开嘴喝了两口汤，还抽空翻了两个白眼。
男人自然明白，那意思就是，看我养养精神怎么收拾你。不过男人完全没有放在心上，反而十分受用她的白眼，难得看她如此丰富的表情。在他看来，看她的一颦一笑皆是享受。
女人渐渐有了精神，小手轻轻地爬上他的手臂，使尽力气掐了两下。
男人嬉皮笑脸地笑着：“女人，你使点劲啊。”
女人看他现在痞里痞气地“嘲笑”她，丝毫没有了之前的书卷之气。
“混蛋，干嘛要……”女人一出口自己也惊讶到了嗓子哑了。
男人马上把手指贴了上来，“你别着急，别说话，我知道你要说什么。”
他轻轻把女人放好，转身取了一片润喉含片，放进女人口中。
“女人，我知道你想骂我。但是你给了我一个月的时间，你能相信我吗？”男人又换回一脸认真的表情，攥住女人的手，征询意见似的看着她。
女人感觉眼前的男人有些陌生，为什么他会这么说，难道他裁员是有他的想法，不是为了故意露怯？难道他真有起死回生的能力？
是的，她答应过他，一个月的时间。如果信任他，那就不能阻挡他在公司做的一切事情，但是，按照他的做法，公司不会很快垮掉吗？如果不信任他，那就该把大权收回来，可眼下又没有人能接替她的位置，不能让老父再次出山吧？
她左右为难，踌躇不决。
男人似乎看到了她的疑虑，也没有说话。只是把她手攥的更紧了。那一刻，女人想到山村大雨争画的时候，她曾真挚地跟他说过，她是他的妻子，永远都是。
不敢完全释下疑虑的女人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十八)骗子
“这么低？抄底吧，总裁！”
“抄底抄底。”
“这个企业占着这么大优势，居然这么废物，并购了之后，肯定能让我们起死回生。”
“总裁，董事会都通过了，你还在犹豫什么？”
身着笔挺西服的男人坐在会议厅的最中央，盯着大屏幕的红绿线条，面带微笑，众人的目光注视着他。
各色目光中，有的焦虑担心，有的嘲讽不屑，有的冷眼看热闹，有的瞎起哄……
男人心里五味杂陈，说不出的复杂感觉。最后他以执行董事的名义，强压了这项收购决议。众人一哄而散，散言散语中分明隐有各种不满和抱怨。
时间过半，一晃过去了三个星期，罗氏集团产能下滑比原来更严重了。公司的抱怨日益增加，甚至在董事会上经常看到有高管顶撞男人，男人却都一笑而过。
回到家的男人依旧挽袖做饭，悉心照料女人，晚上给女人捏腿、泡脚，病体终于日渐恢复。女人却怒气日盛，她没有发作的原因就是之前做过的承诺，等到一个月后新账老账一起算。
“爸爸，明天你能带我去动物园吗。老师说动物园里的小动物可多了。”女儿水灵灵的大眼睛充满期盼地看着他。
“好啊，明天周末，带上妈妈和哥哥我们一起去，好不好？”男人抱着五岁的女儿，宠溺地亲了一下。
“谢谢爸爸，爸爸最好啦！”女儿兴高采烈地在男人怀里手舞足蹈。
女人从一旁走过来，冷冷地道：“爸爸明天要去公司处理事情，没空带你们去。你们就在家玩就好了。”
男人蓦地呆立原地，女人肯定是因为公司产能业绩下滑的事情耿耿于怀，每周的财务、产能报表她都会看到。依女人的性格而言，凡是举轻若重，小心翼翼地处理公司的每件事，不敢出半点差错，哪会容许他在这么危急的时候，陪他带孩子逛动物园。
小女儿机警地从男人怀里溜下来跑开了，男人空落落地站在原地，看着女儿“逃离”的背影叹了口气。
终于男人上任到期满了一个月，公司的产能几乎较上月跌落了50%，罗氏终于跌出了TOP100的排行榜。男人在众位董事充满玩味的表情中，淡定走出了总裁办公室，女人职业装严整，略带面容憔悴。
只见她画眉凝蹙、冷漠沉寂地站在办公室门口，男人走到门口时，礼貌性地微笑，点头对女人示意，然后大步走向车子，开门进去，很快车子驶离众人的视线。但女人自始至终表情如一，未曾看男人一眼。
在男人离开后的刚刚几分钟，董事会如同火药桶炸裂，几乎一边倒地抨击着男人在公司的“胡作非为”。开除集团核心高管、擅调车间月度配额、和前任总裁明令禁止的集团谈国际合作、强行并购落后淘汰产能……
听着来自会议厅四面八方的“控诉”，男人的“罪行”仿佛罄竹难书。女人无奈，在董事会上作了检讨，承认自己用人不当，给公司造成了损失。这番检讨自然令会议厅的不少人得意洋洋。
经历了一天无比低落的工作后，回到家的女人什么话都没说，一把抓起男人的被子扔出了卧室，重重地将门反锁。
男人哑然地站在卧室门口，许久才捡起被子，摇了摇头转身去了隔壁的房间。
两个孩子都去了幼儿园，一周回来两次。家中少了一些欢声笑语，生活像回到了两人刚结婚时的冷淡，直到一个多星期之后……
勤劳的男人一边洗菜，一边陪两个孩子看动画片。
“爸爸，这个人像你，好笨啊~”女儿拍着手开心地被动画片逗得咯咯大笑。
“妹妹，爸爸会打你的。”儿子虽这么说，依旧也跟着笑。
“是的，爸爸打人很痛的呦~”说着，扎着围裙的男人就双手作“掐人”的姿势跑了出来。
两个孩子，在大厅边笑边跑，逃避老爸的“攻击”。
“啪哒——”门打开了，女人风风火火地走进来，甚至连鞋子都没换，看到男人和孩子打闹的一幕，杏圆的眼睛里泪水涌了出来，很快就抽泣起来。
看到有人进门的男人，先是呆滞了一下，紧接着看到女人进门有些意外，而女人梨花带雨地当着他的面哭起来令他颇为震惊。他马上冲过去抱住女人，柔声宽慰：“女人，你怎么了？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女人摇摇头不回答，还是哭泣。紧接着，那身材高大的男人似乎想到了什么，顿时变得咬牙切齿：“这群利字当头的野狼！我去找他们，妈的！事情是我做的，制度是我改的，欺负女人算什么本事！不就是让他们一个月不爽吗，这么欺负人！”
说着，男人扯下围裙，大踏步就要出门。女人不顾泪容满面，快步扑过来，狠狠地撞在男人怀里，埋头痛哭，任凭男人怎么问她，只是不肯说话。
气急败坏的男人，心跳加速，怒火越来越盛，连呼吸都变得急促，但却什么也没有对女人做，站立在那里，任凭她在怀里又是抹鼻涕，又是捶胸口。两个孩子也张着两只充满惊讶的大眼睛，看着眼前的一幕。
终于，女人抹着眼泪，从男人怀里慢慢直起身，用抽泣的哭声开口说道：“骗子！你是个骗子！”
听到女人说出这样的话，男人瞬间想到了什么，顿时怒气放空，深出一口气，十分满意地将女人再次揽入怀中。
“你，你是，是个骗子。呜呜呜……一，一个月能把公司，公司救活。呜呜呜……还要我，我辛苦地上班……你还装，你还笑……呜呜呜……你是一头，头大灰狼……骗人，骗人的大灰狼……呜呜呜……”女人依旧抽泣声不绝，断断续续地伏在他的怀里，“控诉”着男人的罪状。
看到她歪在自己怀里，小声抽泣着声声控诉着自己，男人又是心疼，又是好笑。
……
原来，女人把男人的被子扔出卧室之后还不解气，干脆自己远离男人，搬到了公司去住。由于自己重新接掌公司，男人遗留下来的一些规定和制度都还没来得及“改正”。但是很快，原本死寂沉沉的公司慢慢地出现了变化。
先是一些国际订单开始增加，集团的董事根据几十年的从业经验，从来不看好自己集团的制造业，国际贸易会比国内贸易好做。但是女人发现国际订单的需求量极其庞大，利润相当可观，她马上就签下了几单国际大单。
而老父在任时，曾经拒绝过一些寻求合作的行业，理由是和此类依赖性较强的互补行业长期合作，容易被对手大打“价格战”，从而增加外界市场压力，不如分散经营。这些行业二次上门表示和执行总裁签了合作合同，要求尽快发货。
紧接着，月度报表拉出来，机构人员的人力成本较上月降低了20%。虽然产能下滑了一半，但是很快，车间个体人员的单位产出能力表现出了相当令人的增长，产能下滑不是因为人浮于事、工人偷懒，而是缺少订单和需求。随着国际订单和互补行业的需求量增加，市场环境大幅改善之后，车间单位产出量迅猛提升，依照成本和产出对比，居然比上年度整体提升300%！
最出人意料的是，被股东和董事严重指责“滥用”企业资产，强行并购的落后淘汰企业，在后续整合中，成了朝阳产业，新能源制造生产的代表，被政府表彰为“典型模范”，同时也吸引了不少来自南方实力强大的财团投资。
眼看着陷入谷底的业绩陡然而起，强力反弹，企业的股值也一日千里，爬升的速度，令原本打算抛售的持有者如获新生，大喜过望。
她猛然惊觉，那个抱着孩子看电视的男人，学着《大宅门》里白二爷白颖轩的一句读白——“虚负凌云万丈才，一生襟抱未曾开”，那是他最真实的想法，原来他不是自己想象中的那个男人。他可能不是那个安安淡淡只想过平凡生活的男人，但是为了她，他肯一心只做家务，不问世事，不去理会流言蜚语；又是为了她，他能一展胸中抱负，用短短一个月的时间，让罗氏两代精英领导黯然失色，让一个日落西山的企业起死回生。
男人紧紧抱着女人，双目微闭，十分享受现在的温存和女人的柔弱。女人，不管你怎样，我都爱你。女人，我会把你从梦魇中拯救出来，因为我不允许别人分走你，哪怕只有一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