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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随便
“随便吧，你们找谁我嫁谁，这样好了吧？”她懒洋洋仰躺在卧室里，盯着天花顶，面无表情。
“这是你说的？”老父脸上显然怒气未消，就站在她的卧室门口。
“不是我们两个天天说你，你都快三十的人了，你不急，我们两个还急呢！”老母劝解着二人，也没忍住数落了两句。
“唉……”老父一声长叹，缓缓移步离去。
卧室里立时变得极度安静，除了表针“滴答滴答”转动的声音，只剩下她不均的呼吸声。
果然，一个多星期后，她被拖出了卧室，老父带回家一个二十五六岁的男子，自然比她小了两三岁。她只打量了两眼，什么话也没说，还是那副嫁天委屈、嫁地不公的样子。
男人长得倒是十分精神，话也不多，看不出有什么出彩的地方。
老父心里自然明白，以自家的身价，把女儿嫁给怎么样的权贵也不过分。可她眼高于顶，寒门的俊俏少年入不了眼，寒门的风流总裁也上不了心。而另一层窗户纸却不敢捅破，生怕她重蹈覆辙，再走那条路。
“她还不到三十啊，我们是不是太过分了？”留两个人在客厅后，老母面带焦虑地说道。
“我也不想啊，但是我今年70了……”老来得女的老父，把唯一的女儿看得比什么都重。近年来夜里无数次辗转，放心不下的就是女儿，从来没有怀疑过女儿的魅力和能力，但身体一直不是很好，偌大的家业，也不希望无人继承。
老母沉默良久，望着镜中的自己也早已两鬓斑白，不由得叹了口气，“那为什么不找个大一点的，你忍心她受委屈啊？”
老父轻‘哼’一声，“我没指望她能看上眼，她瘦的不要，高的不行，年龄大点说老态，年龄小了说幼稚……我总不能不给她找了，我闭眼之前，要看到她成家才放心啊……我知道她一直没走出来，心里还是那个人的影子……”
步入老年，感情越发脆弱，稍微有点刺激就略显有些激动，没说几句，老父已然眼眶泛红。
她和男人在客厅对坐，一句话也没有。男人似乎也比较内向，闷着不说话，以至于进门来两人没有任何交流。
她心里对眼前这个男人没有一点兴趣，他没有什么出众的外表，闷在那里，仿佛不看他的眼皮眨动，完全可以把他当做一件不会说话的物品。
客厅静寂得可怕，约摸过了七八分钟，她的布偶猫跳上沙发，钻进她的怀里，她脸上才有了一丝表情，但也只是目光有些柔和。抚摸了一会儿猫的脑袋，她忽然开口：“它可爱吗？”
她的嗓音略带沙哑，但十分具有辨识度，说不出的入耳。他看了一样猫咪，眼神中透出温柔：“很可爱。”
这是他们确定恋爱关系前的全部对白，简短得可怕。
“你没有意见？？”老父惊讶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老母更是怀疑自己听错了，因为她从来没有让过步，包括那次。
“我都说了随便！你们到底还想怎么样？”她哂笑了一声，抱起猫又进了卧室。
对于她能不持反对态度，两位老人很是惊讶。虽然男人不是他们心中的最佳贤婿，但是难得她肯让步。两位老人喜形于色，在客厅踱了好久，才急忙联系介绍男人来相亲的媒人。
就这样，两人十分潦草地成为了情侣。
（二）心里的事
“孩儿他爹，你问过媒人没有啊，相亲的对象家庭条件怎么样？我怎么总觉得人家家里人看不上咱们家？”
“看不上就看不上吧，他也老大不小了，该成家立业了。”
“嘿，你就不怕孩子受委屈？”
“一个大男人受点委屈怎么了？独生子就该娇贵？”
“我不就提一句嘛。那姑娘长得确实是俊俏，可我怎么看也没看出她对我们小子有心思。”
时间停隔了好几秒。
“年轻人的事，谁又说得准呢……”
夜晚，他躺在床上，想起相亲的场景。她的容貌虽说不上倾国倾城，但完全担得起天生丽质，以至于他对她没有抱有任何想法和企图，但是没想到媒人告诉他，她同意了。
而两天后的双方父母见面，她的父母直接提出了确定婚姻方面的想法，这两天的相亲实在是太草率，甚至说有点像儿戏。
他想不通这究竟是她的想法还是她父母的想法。最终他还是带着不解的疲惫昏昏入睡。
第二天，鸡叫三遍，他早早起了床，打扫完庭院，又做了会儿晨练，母亲喊他去吃早饭。席间二老什么也没说。
末了，父亲撂下饭碗，才缓缓说道：“既然你都决定好了，要是人家让你留在城里，你就留下吧，我和你娘还年轻，她爹娘都快七十了。”
他突然眼睛一红，背过身去抹了两把泪，都说养儿防老，可是他和别人家的儿子怎么不一样。是他真的喜欢上了她，还是他贪图荣华富贵？
最后，他话到嘴边，竟没说出口。他看到了父亲的深沉，母亲的心疼。
三天后，他相亲的事，在村子里沸沸扬扬。村子里的人都说他福气好，能娶个城里的漂亮媳妇儿，还能到城里去生活。
他丝毫没有受到影响，早上晨练，中午喂猪，晚上坐在屋顶看星星，有时候会迷迷糊糊在屋顶睡着，知道他那健壮的父亲，几步登梯上房，把厚厚的棉被盖在他的身上，惊醒后会心一笑，竟会道句谢谢，父亲从来不会责备他。他从小就没有玩伴，是村子里的异类，因为寡言少语，一度被村里的孩子喊做“小哑巴”。父母本以为他考上大学后，会改变别人的看法，结果大学毕业后待业在家两年多，除了帮父母做些农活，也没在城市找到什么好工作。
在村里受别人的嘲讽已是雨中屋漏，在家族中，他家虽是长房，依然被各种挤兑。而家族里唯一有利益纠葛的就是数辈传承一副古画，据说是明末一位著名画家的手笔，也由此代代相承，而且是长房拥有。因为是大姓，只要是他们家族的人开始对这幅画有何行动，村里早已传得不亦乐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