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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人间有你,才真的了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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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
  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老人很老,须发皆白,斜靠在树下,提着一坛酒,并不饮,只是反复念着一首诗。
  “人间有你,才值得高看。”老人神色哀悯,满含追忆,眼中似有泪光。
  “来,痛饮此坛。”老人起身,倾酒于地,琼浆在此刻都远超平日般绵长。
  老人再取一坛,倾酒剑上浇透。:“我今提剑臂欲坠,也敢奋起直追,杀敌至阶前。”
  这一日,书院至捻龙台之间雷鸣不断,天雨欲来,墨云染血。书院老人,问剑姚窥道,共斩捻龙台仙甲三百三。老人生死不知,姚窥道于捻龙台跌坐三日,方才醒转。
  后有目击者传,姚窥道与老人以拳换剑,老人不知跌落何处,姚窥道袖袍炸裂,一剑穿肩。
  道也立于驿道,心神往之:“老院长真性情中人。”
  百里外,叶铭站在山头,遥望荫北,杀意弥漫。止心阁守节?区区七境,也敢插手叶家事,对叶家子弟动杀心?
  更何况,除了他们叶家人,居然还有人认得那容器,此女决不能留,否则坏大谋。
  叶铭心念闪动,旋即杀机大起。
  忽然,一道平缓的声音遥遥传来:“你想杀谁?你谁都杀不得。”
  叶铭望向来人,面沉如水。
  谁来不好,偏生是道也。静玄山十二峰主,就数道也最不好惹。
  道也出手,向来由心,决不拘泥于道德或礼节。无论修为高低,无论关系亲疏,只要他认为当斩,就绝不会手软。休看他数载未出山,但天下修士,死在静玄山手中的。十之二、三都是被道也亲手斩杀。
  更为关键是,道也修为似乎只比大天师道然真人稍逊一筹,已经隐隐要摸到九境门坎了。
  自己不是敌手。
  可叶铭同为八境神仙自然也不愿在此折了面子。再者说,也未闻守节与静玄山有何关系。想来道也也不至于为了两个外人与自己为敌。
  “不知止心阁那两人与真人可有旧?”叶鸣试探道。
  “没有。”
  叶铭松了口气:“此二人曾重伤我叶家长老,今铭所来,便是为了结此事。”
  道也眼中含讽:“你谁也杀不了。”
  “天师真要拦我?”真人是以言谈双方而讲隐有亲近之意,天师则是对静玄山七境以上修为者的统称,不带主观意味。叶铭在不觉间换了称呼,可见他已有怒意。
  “叶家人我皆不喜,都会拦,说不定还要杀。”道也眼中嘲讽意味更浓。他多年前就想提剑走一遭叶家,不过是被师兄道然拦下了而已。说是时候未到,话虽如此,叶家人自己找死,道也却也不会放过。
  “不知叶家何时触怒过天师?”。叶铭怒道。
  道也收回放在叶铭肩上的手,向侧面走出两步,然后拿出葫芦,用酒冲洗左手。随后负身远眺:“随时。”
  叶铭毕竟是八境神仙,自年少起便是世上最尊崇的那批人之一,哪里会受此辱?再者说,真要交手,大不了玉碎便是。他叶铭何曾惧?
  “天师真要把路走死?”叶铭面沉如水。
  “就这话,你还不配说?”道也却是大笑起来:“若不服,做过一场便是。”
  话毕,道也一剑斩出,脚下山峰,顷刻两半。
  叶铭匆忙祭起一道印鉴阻挡,剑气却直接魄开印鉴而去。叶铭又匆忙祭起另一面印鉴。如是三番,剑气破开三面印鉴方才消散。
  叶铭一口逆血喷出,已受了内伤。这天乾九子鉴是他大炼的本命物,共有九印,不曾想却被一剑破去了三印。
  “八境?天下八境入我眼者,不过十人。你算得了什么?”道也不急不徐,只是将事实平静道来。
  叶铭听来脸上确实火辣辣地疼,恨不能以头抢地。
  “还不滚?”道也举头望云,甚至懒得再看叶铭一眼。虽说道也平素看不惯叶家人行事,但因此就取人性命却非是道也所为。
  叶铭用衣袖拭去下颔血迹:“我叶家少府主在荫北镇,我得将他带回去。”
  “滚。”道也还是这句话。
  叶铭双拳紧握,目呲欲裂:“天师此番行事,叶家记下了。”
  道也头也不回,反手又是一剑斩出。有些人啊,脸都被人扔地上踩了,命都快不是自己的了,还是想给自己找回面子。能屈能伸,面如平湖,知易行难。
  何以浇块垒?
  慕白望着天边如烧残云,神色哀伤,不知不觉,先生已经走了十个年头了啊。
  十年前的今日,有儒冠问剑姚窥道。
  “先生所望,白此生不负。”慕白闭眼,内观心神:“你自在吗?”
  蓦然,天地震动,一声剑鸣响彻云霄。
  随后,天地万剑,应声长鸣。
  剑遇不平则鸣。
  何以浇块垒?
  天地万象,我自一剑斩之。
  天下剑修,握着腰间长鸣剑,眼神疑惑,神色却是振奋。此等气象,唯我剑修。
  道也握紧手中长鸣锋刃,双目含笑。
  一座堂皇的宫殿内,正在议事的两个中年男子,相顾而笑。
  书院,几位在棋盘旁骂骂咧咧,互相推攘的夫子停止争论,同时凭栏而望,满怀欣慰。
  不知名竹林里,奄奄一息的老人,扯开笑脸。
  远山,剑鸣不止,群峰震动,大大小小的弟子都走出屋舍,望向居中山峰的大殿。
  长袍老人朗声大笑,神采飞扬:“远山众弟子听令。”
  “得令!”
  “下山,把你们少座给我接回来。”
  “诺!剑出远山!远山如待!”
  众弟子御剑下山。
  老人抚须而笑:“剑出远山,远山如待。”
  万里松涛随风起伏,如同应答。
  慕白一剑斩过,天地皆白,百里石山、万丈青龙,皆不见。
  无他,剑气太长、太盛、太锐,剑上剑下,不容他物。
  这一剑,不满人间已有二十年。剑气自人间而上,撞入仙门。
  二十年未鸣,鸣则当以九万里奔雷之势,快意诛仙。
  九霄云外一声怒喝。
  随即,人间便下了一场雨,红雨,十万里山河飘红雨。
  慕白向地面坠去,泠然赶忙把慕白接住。
  “臭的。”慕白咧咧嘴,看着淋漓的大雨啐道。
  林嵬身为山鬼,山已被慕白斩作尘土,他自然也时日无多。
  “不曾想,白先生竟有如此惊天一剑。”林嵬满脸苦涩。
  “道不同,对不住了。”慕白眼神真挚,虚弱道。
  “无妨,嵬技不如人而已。”
  “嵬想再陪先生最后一程,就恕不怨送了。”
  慕白点点头:“林先生品行,白此生不忘。”
  林嵬洒然大笑:“不如先师万一。”
  神色落寞男人,弥留之际,终于还是说出了从来不敢说的那个字。
  “去哪?”泠然背着慕白,轻声问道。
  “带我去守节先生那边。”
  泠然点点头,随即御风而行,却极有心地以真气挡住庚风,以免吹到慕白。
  片刻后。
  叶拓望着御风而来的两人,双眼微眯。
  泠然将慕白放到地上,随即坐在慕白身后,让慕白靠在自己身上。
  慕白轻轻嗅着好闻的味道,闭目良久。
  随后道:“人可以走,印留下。”
  叶拓沉声道:“此印是我叶家老祖宗之物。”
  “留下。”慕白声音虚弱,但却完全不把叶拓的话放在心上。
  “你确定?”叶拓咬牙道。
  “守节先生?”慕白望向守节。
  守节咧嘴轻笑:“得嘞。”
  “好,印拿去。”叶拓眼中红芒闪动,将印鉴扔向了慕白。却被泠然伸手截住。
  泠然眼中杀意弥漫。
  叶拓转身欲走,他本也没想能把慕白砸死,只是不甘罢了。
  “站着。”慕白却再次开口。
  叶拓转身,眼中怒意大盛。
  “他日,白定登门拜访。”
  “恭候。”叶拓从喉咙里扯出两个字,再也不留,远遁而去。
  “我想,安静一会。”
  守节点点头,带着薇芷和余薇向远处走去。
  “你也先走吧。”
  泠然面带犹豫。
  “没事,我就安静一会。”
  泠然这才点点头,转身离去。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
  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
  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慕白双目泛红,泪光翻涌,低声喃喃:“先生,人间有你,才真的了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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