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不止两个

　　我用饱含希望饱含深情的目光凝视着他。
　　龙云道长老脸一红，叹道：“你别这样看着我。目前我也确无头绪，不知那女鬼所说的解决之道到底为何，暂且只能寄希望于天明之前行尸归巢，倘若能恰巧给我们带来指引，那就无须再同女鬼多言。倘若……倘若你当真和那女鬼达成约定，届时就不能反悔的，否则有违天道，必有反噬。”
　　人鬼之约，本来就是跨越了界限，冥冥中自然是有所约束，这个道理龙云道长一点我也就明白了。
　　只是，当真要让我用命去赌吗？
　　龙四近前，拍了拍我的肩膀，似是安慰般的说道：“你先别担心，事情现在还未明了，凡事皆无定数，还有，有些事情本身就是命，就像你眼前的这位，一个大活人转眼就变成了行尸走肉，谁能想到？还不如踏踏实实的做该做的事，瞎担心个啥！”
　　我瞪着眼睛看向他，倒不是气他说这样的话，而是这样的话竟是这么个少年口中说出来的？
　　“您老贵庚？”我问龙四。
　　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的半聊不聊的，期间龙云道长倒是也和我说了一点他这么多年修行之中所遇的怪异之事，听得倒也津津有味，不知觉中天色渐明，当东方露出鱼肚白的时候，龙云道长和龙四二人先是让我退到远处，随即将桃木桩和红绳皆是撤去，折腾了半宿，此时见那行尸也没见有啥疲累的，阵法一撤，就急匆匆的转身没入了山林之中。
　　“它不会跑了吧？”我有点不放心的问道。
　　“跑不了，除非是有人能将它脑袋里的追魂钉拔出来，不然我们就能找到它。”说着龙云道长竟是一愣，自语道：“应该不会是有人从中作祟吧？”
　　我擦！这老道士到底靠谱不靠谱？
　　顺着来时的路回到祖祠，晨曦微露，祖祠的大门依旧紧闭着，如果没有昨晚的事，此刻看去与寻常的安静祥和的山村无异。
　　我提快了步伐，率先走到大门前，想要将算是好消息的消息告诉爷爷他们，还未来得及敲门，却见大门口的地面上有着许多杂乱的白色脚印，顺着看去，似乎竟是遍布了整个祖祠周围。
　　龙云道长和龙四随后也跟了上来，目光自然的也被地面的脚步吸引住了，师徒二人对视了一眼，龙四略带惊讶的说道：“没想到初死的行尸竟能不惧此地的气势，我们当真是有些失算了。”
　　我张口问道：“这些脚印是……？”
　　龙四也没卖关子，回答道：“昨夜我们在祠堂四周撒下了很多的糯米粉，算是一层简单的保护措施，不过我们也没想到另一具行尸当真还是来了，这些脚印就是它的。”
　　我大惊，忙是上前敲门，大叫道：“爷爷！爷爷！”
　　大门很快就被打开了，露出了里面均是满面倦色的乡亲们，爷爷和奶奶也在其中，见到他们没事，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
　　见到我们回来，众人都是一喜，开门的人离得近，这时问道：“道长，抓住了吗？”
　　龙云道长点了点头，“抓住了一个，天明后顺藤摸瓜再去找第二个，昨晚可有异状？”
　　这个叔伯带着些后怕的说道：“唉，道长你是不知道啊，你们走后不久，这祠堂的外面就响起了脚步声，一直在围着祖祠转圈，我们也不敢开门查看，开始还觉得是道长在做法，后来就越听越不对劲，过了许久才慢慢消失，咱们这些人可是一晚上都没睡，折腾的够呛！”
　　“幸亏你们没有开门，万一被那玩意冲了进来，那有什么后果可就真的难说了！”龙云道长也有些后怕，差点棋差一着酿成大祸，“你们先回家歇息一下，等太阳升起来后，差上几个人跟我一起去把那两具行尸找出来，以绝后患。”
　　人群陆续散去，我们也回家洗刷了一下，用过早饭之后，爷爷便领着七八个壮年汉子站在了院门口，我自然是死活也要跟着去，好歹昨晚上还是我献身出来引诱凶尸，这么怎么地也得将革命进行到底不是？
　　龙云道长拿着一个罗盘在前面领路，扛着棍棒绳索的人跟在后面，顺带还领了几条健硕的黑狗，一行人颇有些气势的一路来到后山山脚下，此时艳阳高照，更是徒增了几分胆气。
　　未入山林，一行人站定，爷爷跟在龙云道长身侧，此时问道：“道长，他们这是躲在山里了？”
　　龙云道长又摆弄了一下罗盘，应声道：“应该没错。”
　　“这片山林我们都熟悉，砍柴打猎的没少进来过，不过能藏人的地方也不少，一时半会我们能找到吗？”
　　龙云道长并未搭话，只是眼睛盯着罗盘，在前面率先进入了林中。龙四的手中摇着一根路上扯来的狗尾巴草，满不在乎的紧随其后，我则是快步上前，第三个走了上去。
　　山林茂密，半上午的阳光虽然强烈，透过重重树叶透了下来，反倒是让这林中的四处显得有些影影绰绰，平日里没觉得什么，此时再听着脚下传来的沙沙之声，没来由的便是有些紧张，生怕那凶尸就藏在树木的阴影之中，趁人不备上来就咬上一口。
　　龙云道长在前面走的很快，除了偶尔驻足辨别一下方向外，几乎就是如老马识途一般，领着我们在林子里左弯右绕，这样走了约莫半个小时，一个狭长大概两米高的黑漆漆的洞口就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洞口很窄，夹在了两棵大树之间，宽度也顶多容一人半侧身的通过，洞口四周长满了杂草，掩盖了大半，如果不细看还真的很难发现。看爷爷他们的脸色就知道，虽然自我标榜对这山林很熟悉，但现在看来很显然他们也不知道这个地方还有一个这样的山洞。
　　龙云道长手持罗盘站在洞口，又蹲在地上查看了一下地面枯叶上留下的痕迹，站起身来说道：“就是这里了。”
　　爷爷诧异道：“我在这村子里土生土长的大半辈子了，附近的山林也不知来了多少趟，还真不知道这里居然有这么一个洞，你说他们又是如何找到的？”
　　龙云道长微微摆了摆手，“这些不重要了，只要那两具凶尸都在这里，解决了他们心中方能踏实一些。不过……这洞内尚不知什么情况，又常年不见日光，阴气很重，即便现在是白天，也不敢确定它们是否还会攻击人，一会进去的时候都要小心一些，龙四，你打头。”
　　龙四应了一声，从身旁的人手中接过手电，也没多话，闪身就钻入洞内。
　　余下的我们也准备跟着进去，却被龙云道长拦了下来，说再等等，让龙四先进去探探情况再说。
　　没过多久，龙四的身影就从洞口又钻了出来，面上带着些异样，对着我们说道：“都在里面，没啥动静。”
　　众人面上都是一喜，却听他继续淡淡补充了一句：“不止两个。”
　　我们都是一愣，疑惑的看向他，他似乎懒得解释，转身又走向洞口，“进来看看就知道了。”
　　虽然对他卖关子气得牙痒痒，但更敌不过心中好奇之心，几个人鱼贯而入，洞壁潮湿，长满了苔藓，可能由于空气并不好流通，鼻腔里满是腐败发臭的气味，冲的脑袋都有些发晕。
　　山洞并不是很深，五六把手电照着，视线所至之处还算清晰，往内走了二三十米的样子，前头的龙四便停了下来，洞内的空间比入口要宽敞一些，但我们一行将近十人，这一停再聚到一块还是显得有些拥挤。
　　不过没人顾及这个了。
　　眼前所见的一幕让我们彻底的明白龙四所说的那句“不止两个”到底是什么意思了。
　　七具高矮不一的尸体面向洞壁环形而立，身上所着服饰竟然全部都是敛服，有些已是破败不堪染满污渍，散发出浓浓的腐臭气息，方才在山洞过道中我只是以为空气不流通产生的气味，现在看来竟是尸体的尸臭，一念思来，不由作呕。
　　“尸体的额头上我都已经贴了镇尸符，你们找东西罩住口鼻，洞内阴气很重，不要将你们的阳气喷到他们的面上，然后上去用绳索每个都捆紧抬出去。”龙四在一旁说道。
　　几个人依言遮好口鼻，提着棍棒绳索走上前去，刚一上前就爆发出几声惊呼！
　　“这……这……”
　　“怎么是她？”
　　“二大爷怎么跑这来了？”
　　惊呼声中，我分明见到这几个膀大腰圆的汉子浑身都在哆嗦。
　　龙云道长察觉有异，出声问道：“怎么了？”
　　爷爷已经走到那边，脸色阴沉的快要下雨一般，缓了缓回答道：“除了他们俩，剩下的这五个都是我们村的，下葬的时间都不算很长……”
　　我的位置看不到那几具尸体的正面，并不知道爷爷说的都是谁，但不管是谁，既然已经下葬，黄土埋棺，按理说就该是尘归尘土归土了，现在莫名其妙的出现在这个山洞里，难不成真的是他们自己扒开棺材刨土出来的？看着他们身上衣服成片的污渍，这种可能性还是很大的。
　　“他们都是怎么死的？”龙云道长沉声问道。
　　爷爷略微思索了一下，逐个说道：“这二爷是病死的，死前饱受折磨，也算是解脱，你看看他死的样子，那真的是皮包骨头了，唉，作孽，死了入了土了还不得安宁！”
　　“这个是村西头的建中，刚三十出头，上山的时候被五步蛇给咬了，等找到他的时候半边身子肿的都没人样了。”说着，爷爷竟然也不害怕，用棍子撩起了第二具尸体的裤腿，小腿的位置烂的只剩下一根腿骨黏连着一点腐烂的皮肉。
　　“这个小娃娃，也就比我家方小上两岁，放完暑假天热，下塘洗澡淹死了，可惜了……”爷爷说的这个孩子我知道，以前在一起没少玩过，那天我还在家睡午觉，就听讲他下塘被淹死了，其实他去的那个水塘我们这些人一样没少去过，这几年也都没发生啥事，不知道他咋就这样没了，打那以后我自然也就不敢再去了，老人都说淹死人的水里有水鬼，会找替身。
　　“还有这个婆姨，也不知道抽的啥风，大中午的非要去地里干活，连狗都知道大热天躲在树底下吐舌头，她咋就不明白呢？结果被后来下地的人发现倒在地里了，抬回家也没救回来，活活给热死了……当然了，我刚说的话不是说她不如狗啊……”爷爷画蛇添足的解释了一句，惹得几声低笑，倒是让这紧张的气氛缓和了不少。
　　龙云道长没笑，眉头紧皱，似问似自语的说道：“这些人都不是正常死亡，应该是死的时候皆存怨气，方才产生了尸变，但他们并非同时死亡，死亡原因也各不相同，居然能尸变后聚于一处，此事有妖。”
　　其实不用他多说，就连我都明白，这事和正常沾不上一丝丝的边，这里边的古怪那可真就是溪水中洗澡的花姑娘，赤裸裸的摆在面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