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篇·另一个谢敏

　　和谢敏决斗已经是一个月前的事了，今天是一成不变的高强度学习，所以这个故事发生在昨天晚上，是杰基尔和另一个谢敏之间的秘密。
　　此时的杰基尔已经住进了园中洋馆，当晚他洗漱完毕准备上楼时听到了炼金室传来有人工作的动静。
　　打开怀表确认时间10:05，再过25分钟就必须上床睡觉。叶华亭在这方面定了规矩，因为听说规律的作息有助于牧师提升输出。虽然跟叶华亭讲规矩就是个笑话，但一般也没有谁会违背，除了某人之外。
　　“这个点还敢窝在炼金室的，只有她了吧。”
　　杰基尔放轻脚步悄悄走进地下室，果不其然，炼金室内是谢敏娇小的身影。
　　她正背对着杰基尔，身着黑白相间的裙装，脖子上围着一圈黑色的绸缎，头发梳在脑后扎成马尾，看上去不像在炼金，倒像个准备出门的大小姐。
　　“是艾文吗？来的正好，我恰巧想去淘几件古董当材料，能陪我一趟吗？”
　　“你不是谢敏，你到底是谁？”
　　杰基尔语气坚定，同时心生疑惑。
　　破绽实在是太多了，作为冒充者未免太不合格，语气姑且不谈，就刚刚那一句话里就出现了好几个谢敏平常根本不会使用的字眼，何况他和谢敏的对话永远是以脏话开头以脏话结尾的。
　　不...有种既视感，这个感觉好像在哪里遇到过。
　　对了，第一次遇到谢敏时她给人的感受就是这样，那时的谢敏在杰基尔眼里还是个神秘漂亮的少女，是给自己带来希望的恩人。
　　“原来是这样，谢敏是双人格啊！”
　　“唔…惊人的推理能力，没错，你第一次遇见的谢敏就是我。”
　　杰基尔看着眼前的女孩，眼神中满是别样的情绪，自己找了她那么久，没想到答案近在眼前。
　　“呵呵呵，所以我要怎么称呼你？谢敏还是谢敏二号？”
　　无视杰基尔的两个提案，“谢敏”微微笑道：
　　“你可以称我为我‘赘者’，杰基尔先生。”
　　“赘”者，多余也，多余的人吗？多么谦虚的自称，简直谦虚到卑微的程度。
　　杰基尔回味着赘者的名字，对眼前的少女重新产生了兴趣。
　　他上前一步拉开半掩的房门：“你刚刚邀我购物，是要我还你个人情吗？还是和你去了我能得到什么好处？”
　　“这个嘛...”赘者颔首沉思片刻，“那可是救命之恩，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放过你？这次你陪我，在我的购物清单里，你可以任挑一件古董，怎么样？”
　　“走吧。”
　　杰基尔夺门而出。
　　在这一路上，杰基尔和赘者聊了很多，溶解在话语里的是前所未有的温和，脚步声拍打着寂静的夜晚，不知觉间，二人步调趋于一致。
　　对杰基尔而言，现在的赘者再也不是当时那个神秘的少女，她依旧强大，但已经可以被理解。
　　包括赘者的存在，据她描述，自己是谢敏的副人格，是被谢敏所遗弃的存在。
　　包括赘者的状态，平日里，她无时无刻不在观察谢敏的言行，而谢敏对她的了解只是知道其存在。
　　赘者每个月只能显现8个小时，而且越往后，她所显现的时间会越短，这样下去总有一天会彻底沉默吧，不知到时候是彻底消失还是像现在一样借助谢敏的眼睛观察外界。
　　姑且不论杰基尔对赘者的态度，他对她的话是满满的怀疑，身为副人格的她可以在平时观察谢敏谢敏，而反之谢敏却做不到这点，从功能性的角度考虑似乎赘者的人格要更加强大。然而赘者对此的解释是：正是因为自己和这具身体的关联越来越小，才能够以第三人称的视角俯视谢敏。
　　前面就是老巷子街了，这条路在附近几个镇子也是比较出名的古玩市场。
　　“我们到了。”赘者指着前方说道，顺着她指尖所向，杰基尔看见昏暗的街边闪着明灭的烛光。
　　“艾文，快点，再晚就要收摊了。”
　　“知道啦，别叫我名字...也别拽我袖子。”
　　和陌生的女孩一起逛夜晚的古玩市场，杰基尔并不是第一次，但和关系不好的女孩还是前所未有。就像是抓住了敌人（谢敏）的小把柄一样，杰基尔看着赘者欢脱的身影，满心都是新鲜的愉悦感。
　　即便暮色深沉摊位已然不多，但小街的人流依然称得上拥挤，摆在红布头上的器件也是种类繁多。
　　斜眼望去能看见各色的脸孔，快活的、皱眉的、眯着眼说悄悄话的、深沉的以及故作深沉的，但无论是谁，一旦窥见杰基尔都会因他的俊美而呆滞片刻，一路走来，他便成了全场的焦点，人们都想知道这位黑发黑瞳的美男子来此究竟所为何物。
　　虽然杰基尔对谢敏很少给出任何正面评价，但实际上论容貌她也是不亚于阿丽丝的绝色美女，而且美目精巧而典雅，如洋娃娃一般，前提是不说话。
　　现在的她就处于杰基尔所见过最美的状态，衣着打扮经过精心设计，略施粉黛的淡妆在灯光下褶褶生辉，可即便如此在杰基尔面前她的光彩还是被完全盖过了，路人的视线甚至不在她身上停留半秒。
　　“坏东西，这也在你的预料之中吗？”赘者向杰基尔投去一个不和谐的眼神。
　　“明明是你带我来的，现在又说这种话，就这么想被关注吗？要不我现在就把你举到头顶上，叫他们好好欣赏？”
　　“可以啊，我无所谓。”
　　杰基尔闻言伸出双臂，眼见他真的做出了投抱的动作，赘者赶忙后退半步表示抗拒，否则按照杰基尔的性子真的能干出举高高这种事。
　　逃离杰基尔攻击范围，赘者没再多说什么，转身埋头开始挑选需要的古董（材料）。
　　周围的人们见杰基尔只是在一旁看着，并无拾宝之意，久而久之也都回到各自的事情里了，只是疑心哪家的公子小姐偷跑出来私会。
　　见众人收回视线，杰基尔也乐得轻松，他四下里目光横扫一圈，见这市场虽小，但物件倒也齐全，上至千八百年，囊括三大帝国，应有尽有，只是真假未尝得知。杰基尔再看向赘者，只见她已经和某摊主开始了辩论，那表情俨然一个老主顾。
　　时间稍逝，赘者的脚步却已经踏过了小半条街。
　　她选购时几乎不加观察，只是看似随意地把选中的物品收入囊中然后讲价付钱，和一般的讲价不同，不知为何，她往往只是一口便能把价钱敲定下来。有时远远地瞧见某样东西便飞奔过去，简直比买菜的老保姆还不讲究。
　　虽然杰基尔对古玩没有研究，但看到她的言行也不免心生困惑，这么顺利，莫不是被人当了冤大头？
　　赘者的购物在半个小时内便结束了，对于一个女孩子而言这可谓是神速，最终选定下来的五件恰好包括人类的三大国和两大亚人种族：法尔帝国产的玉佩，古赵国的金币，柔桑国的木梳以及另外两把据说是精灵宝剑和矮人种的锤。
　　小物件都被揣在裙褶里，剑和锤都就随意地用布包好，赘者左手持剑右手握锤，就这么大摇大摆地出去了。
　　不知是运气好还是弗恩的治安好，刚从古玩市场出来的二人也没碰上什么歹徒，要不然他们就要为对面的生命安全而担心了。
　　在路上，杰基尔对赘者手里五件物品的真实性表示怀疑，并以它们亲民的价格为理由判断她遭到坑害，浪费了谢敏的钱。
　　面对杰基尔的怀疑，赘者道：
　　“不懂行的是你啊，杰基尔，不知道你是从来没关注还是之前被坑了。事实上绝大多数古董价钱都是很和平的，这也是为了吸引更多圈外人，只是这种非正规的摊位报价会虚高。至于我为什么能快速杀价——你应该知道原因的，莫不是忘了我最后一个特技？”
　　“最后一个...是【宝物鉴赏】吗？原来如此，这样你就能一眼看穿真正的价格了。”
　　“不对，”谢敏摇了摇头，“不是真正的价格，而是我认为合适的价格，真正的价格还要低一点。【宝物鉴赏】的效果是以我的视角判断一切外物的价值。”
　　“举个例子。”她指着道路尽头一闪而过的人影说道：
　　“你看那人，对我而言不过是个路人，我就算遇到了也不会打招呼更不会产生交集，因此在我眼里他的价值无限接近0。”
　　赘者又指向道路对面一名提着大包裹的人：“那是一名刚刚收摊的摊主，虽然今天没有光顾他的摊位，但以后可能会买他的东西，所以他的价值远在刚刚那路人之上，大概40金。”
　　“同理，部门里的各位，叶老大他们的价值就要高出更多。”
　　人的价值是由他人来确定的吗，听完赘者的发言，杰基尔感觉有什么东西触碰到了自己的内心，一个问题不禁脱口而出：
　　“那么，如果你来决定我的价格，在标签上会写上怎样的价码呢？”
　　“这正是我想告诉你的，你的价值是——无价”赘者微笑着回答。
　　无价？什么意思？是0还是不可估量？亦或是糊弄我？杰基尔摆出困惑的神情，对这个回答不是非常满意，但接下来赘者的话让他明白了一切。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那时的你躺在公园的长椅上，在梦境里被附身折磨着，我从远处观望，阴影下的你，价值是无穷大。”
　　二人边走边聊，此时已经到了普朗克街，能望见教堂的大门。
　　赘者上前几步停下，转过身抬头直视杰基尔：
　　“从那时起我就知道了，你是真正能影响我和谢敏的人，所以我救下了你，把你引导至我们身边。”
　　这就是故事的开始吧，杰基尔想。人与人之间的影响就是这么回事，现在他终于知道了那晚与“谢敏”的相遇对自己的意义，在交汇的目光里，似乎有羁绊萌芽。
　　回到炼金室，打开萤石的灯盏，恰好是午夜零点，挂钟里时针穿过最后的界线抵达明天。
　　“嗯，时候不早了，我明天还有课，就先回房间睡觉了。你呢？要活动到谢敏的意识醒来为止吗？”
　　杰基尔向赘者告别，手中紧握的精灵宝剑是说好的报酬。
　　“嗯...能再留一段时间吗？”
　　赘者轻声挽留，言语里穿插着迟疑，双颊流露出红晕。
　　“干嘛？”
　　“那个...做吗？”
　　“做？做什么？啪啪啪？”
　　“讨厌，别说出来啊！”
　　赘者的脸上红晕更浓，在相处的这段时间里，杰基尔第一次看见她如此慌乱的表情。
　　“你脑子坏了吗？我怎么可能答应你！事后谢敏不把我杀了？”杰基尔笑着骂道。
　　“你怕了？”
　　“这种事就别用激将法了。”
　　话音一落，杰基尔转头就走，从刚刚的对话里，他发觉此地不应久留，得赶紧回去冷静一下。
　　“杰基尔，下个月还能在这里碰到你吗？”
　　“嗯，我会考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