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3 出海

　　次日，辛宁霄和梅念清领着众弟子一路送行，直到海边。万合休拱手作别，刚要带了几个师侄渡海上船，就听身后有人禀道：“请师父恩准，弟子也想随了万师伯前去风鸣岛。”转身一看，见一女弟子跪在辛宁霄身前，正在求告。认得是紫璃，便停下脚步，静静看着。
　　辛宁霄正色道：“莫要胡闹，去风鸣岛不是好玩，何况你去也无用。有万师伯带着他们几个就够了，你若跟去，只怕添乱，万一连累他们功败垂成，可不是小事。还不赶紧起来，回家去吧。父母在，不远游，林父林母又怎舍得你以身犯险？”
　　本来，紫璃于风鸣岛之行不甚关心，及闻祁风也在弟子人选之列，即日就要远赴风鸣岛，顿时愀然不乐。左思右想，决意跟随前往，只要能在祁风身边就好。是以在临行之日，鼓起勇气，跪求辛宁霄恩准，越求越着急，以至眼泪潸然。
　　辛宁霄固知紫璃福泽深厚，内心一直十分嘉许，有意着力栽培。但见她当众犯颜进告，希恩格外，自然也不能坏了师门规矩，当即拒绝。不然以后人人效法，那还成何体统？
　　可是紫璃心意已决，一直跪求不起，见师父不答应，便求万合休破例恩准。
　　万合休深知此女根骨福泽俱属门中佼佼者，观其眉宇貌相毫无晦气，知道就算跟去，也必无大碍。又见她梨花带雨，哭求得怪可怜，于是心念一活，对辛宁霄说道：“掌门师弟，此女固是你门下弟子，但也是我师侄女，你可别这么固执，不近人情。正好我神龟船上缺一个下人使唤，就把她借一段时间，去我船上端茶递水，磨炼磨炼心性，顺带她去风鸣岛开开眼界，长长见识，也好为她异日出山修积外功打下基础。风鸣岛之行固然凶险，但有我在，担保她不会有事。如此两全其美，你就莫要执拗了，快点答应她吧。”
　　辛宁霄不禁笑道：“你这黑懒鬼，自己倒会讨便宜，嫌麻烦不收徒弟，这会却让我的弟子给你服役，算盘打的真好。也罢，就让她跟你去吧。到时若不能珠还合浦，你自去给人家父母交代，我却不会替你担责。”
　　万合休道：“这个自然。”随即对紫璃说道：“师父已恩准你了，还不快点谢过。”紫璃谢罢起身，犹不住偷抹眼角珠泪。祁风见状，自是一顿安慰。
　　作别了辛宁霄等人，万合休带着众人渡海前往神龟船。神龟船体形巨大，近岛水深不够，惧怕搁浅触礁，只得在外海抛锚下锭。万合休仍旧骑着太乙天罡匏，风驰电掣，在前引路，驶向神龟船。祁风等六人分别驾着剑光跟随在后。
　　飞行了一程，众人就见海天之际渐渐现出一艘龟首龟身龟尾的黑色巨船，稳稳停在风浪之中。离得近了，才看出船竟大的出奇，从头至尾长约八十丈，宽逾二十丈，共有高矮不等十五道巨型桅杆，都下了帆。无数白色鸥鸟绕船飞翔，上下啁鸣，出没于波浪间，更有不少鸥鸟落在杆顶、缆绳和船沿上，埋首翅间，怡然小憩。群鸟见人飞近，丝毫也不畏惧，仍旧自得其乐，嘈杂喧嚣。
　　这艘神龟船所用木材全部采自东极大荒合虚山中。木名甘华，最是神异，能抗风抗浪，千年不腐，是打造海船不二之选材。万合休当年不辞辛苦，飞行荒海，远赴绝域，从合虚山中砍伐了十万棵巨型甘华木，然后役使数百山精海怪全部搬运回中土，又花费数万金，雇佣无数能工巧匠，费时三年才打造而成，端的来之不易。此船航行迅捷，日渡万里，不在话下。动力并非依赖于风帆巨桨，而是万合休施法驱遣的数百个海中精怪。有这些精怪推船航渡，无论顺风逆风，浪大浪小，东西南北，都能如箭疾驱，快速抵达，称心如意。
　　万合休带着众人刚落到甲板，立有几个水手伙计装扮的下人迎接出来，一齐俯首说道：“恭迎主人归来。”万合休摆摆手，示意几人退下，随即领着祁风等人下去甲板，并为各人分派了独立舱房，最后说道：“我这神龟船非比寻常，要快便快，要慢便慢，但凭我施法行驶，莫不如意。西海风鸣岛虽距此处两万余里，我们乘船而往，也必能于期前抵达，不会误事。你们几人虽修道有年，飞剑纯熟，但令师太过谨慎顾虑，从未放你们出岛增长阅历，若要一下子御剑飞行两万余里，未免过度消耗元气，何苦来哉？莫如我们都乘了宝船，稳稳当当，优哉游哉，从容前往风鸣岛。一切有师伯掌舵，不会有差池。你们只管放心，好好住在船上，日常功课之余，还可看看壮美奇绝的海景，逗逗海鸟，也不至于乏闷无聊。”说罢，下令收起锚锭，扬起七面巨帆，起航直往风鸣岛。
　　祁风和紫璃初次离岛远行，前路渺茫，同舟共济，正好借此机会朝夕聚首，形影不离。两人的舱室相邻，为避嫌疑，不好同处一室，共话温存，祁风便拉着紫璃上到甲板，站在船边，望着海天景色，说些知心话。
　　紫璃嘟着嘴问道：“你知不知道我今日为何执意求师父恩准？”
　　祁风和声说道：“你的心意，我岂不知？只是你事先何不与我商量一下？”
　　“我也是昨日才忽然得知你就要远赴风鸣岛，左思右想了一夜，才毅然决定跟来。”
　　“你不在伯父、伯母身边，二老只怕诸多悬念。”
　　“爹娘爱我甚深，我知道他们都希望我能尽快有个好归宿，所以我才不惜暂别二老，也要跟着你，把你安安稳稳地带回去，可不能让你走丢了。”紫璃柔情脉脉，微笑说道。
　　祁风笑道：“傻瓜，我跟着万师伯，一切有他老人家主持，万事大吉，不会有失。再说，我都这么大的人了，还能把自己弄丢？尽说傻话。”说着，搂住紫璃肩头，把她拥入怀中。
　　紫璃靠着祁风胸膛，闭上双眼，心中满是欢喜，暗想：“他终于不在胆小矜持，总算肯主动抱我了。”不由得将身体紧紧贴过，感受着祁风一呼一吸，气息温热，已然陶醉。
　　二人静静相拥而立，面向辽海远空，风云涛澜，谁也没再说话。
　　过了不知多久，紫璃忽然笑道：“给你看一样好东西，不过你得先转过身去。”
　　祁风自然依言而行。过了一会，听紫璃道：“可以了，转过身来。”祁风慢慢转身，就见紫璃笑吟吟当面站着，晃着脑袋问：“怎么样，好看吗？”
　　祁风定睛瞧了瞧，才看见紫璃两鬓后面悬着一对月牙耳坠，惊问：“这不是你的法宝独龙月吗？如何变成两个了？”
　　紫璃啐道：“傻瓜，不会动动你的脑筋想一想？”
　　祁风登时恍悟，笑道：“我就是傻瓜，真的分辨不出哪个是真品，哪个是赝品。”
　　“右耳耳坠貌似无奇，其实就是法宝独龙月。左耳这个是我专门找村中巧匠李老伯精心打造的，真可谓鱼目混珠，一模一样。现在凑成一对，随时戴着，好看不好看？”紫璃兴高采烈，边说边笑。
　　“当然好看，佳宝美人，相得益彰。世上耳坠千万种，唯有这一种最适合你，也只有你才配得上这对耳坠。别的女子，万万配它不上。”
　　紫璃素手粉拳锤了祁风胸膛一下，嘟嘴道：“就知道说好话，也不知道是不是真心的。”
　　祁风正待回话，就听身后一人笑道：“好一对小情人，如此雅兴，跑这里来谈情说爱。”回身一看，正是杨蟹，满脸怨气，知他忌恨难消，也不理他，看着紫璃说道：“有人就爱莫名其妙，无故喝飞醋，满肚子都是酸水。要是吐进海里，能把鱼呀虾呀全都酸死，你说这人可笑不可笑？”
　　紫璃不愿看见杨蟹，拽着祁风去到船尾，继续看海说话，一直说到夜深，各自归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