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师弟，如果我们被发现了，你会害怕吗？”
　　“怕什么？”
　　“后面也不知会怎么样？”
　　“随他怎么样？”
　　煃然觉得这时候的自己真好笑，竟然会害怕魔族。应蓦看似斩钉截铁的回答给了煃然很大的安慰，或者说应蓦就在自己的旁边，给了自己很大的安慰。
　　煃然想念自己的师父，想念泚笔的安然生活。应蓦想念老祖，想念骊博镝，想念大家在一起时的自在安逸。难以想象，自己离开以后，弟弟骊博镝的生活是什么样子的？难以想像自己再次回去弟弟的身边，会不会不再像从前一样依赖自己。只怕此时的应蓦就算看见了骊博镝也不敢相信这是他离开不久的弟弟。
　　从零开始，骊博镝短短时间便上了二楼，将来的三楼、四楼，一直到十楼都不会是问题。只怕上不了二楼，意味着永远不可能。骊博镝是幸运的，无论与谁相比，尤其是姱己。
　　试图趁热打铁的姱己明明就看见了上楼的阶梯，就在自己眼前，只要一台脚就能上楼的距离，却每一步都踩了空。一次又一次从楼梯边错过，一次又一次的渴望。姱己从没有像这样渴望上二楼，从没有害怕有一天离开泚笔，从没有害怕自己会离大家越来越远。偷偷溜出书院去酒楼混日子，去看男神师哥煃然，这一切从没有让自己觉得一定要赶上大家的步伐，然后为世界贡献一份力量。
　　姱己突然发现自己是有喜欢做的事情的，自己是有修炼天分的。从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真的会唤醒一种生物，然后成为他的守护人、掌管人。姱己第一次知道，觉醒后躺在书屋是如此舒服，如此平静。只是暂时不能上楼陪骊博镝，姱己决定感受困意的抚摸，呼吸的静谧，心里的沉浸。相信此时的小镝儿也是如此。
　　月明星稀，不可同一日而语。
　　泚笔再次迎来磅礴朝阳映红水面，映红每一间书屋的窗户、地板。骊博镝在阳光还是橙色的时候醒来，轻轻走出书房，走下楼梯，走近姱己的身边。蹲在姱己的身边，骊博镝第一次感受到来自姱己的治愈。每一间书屋存在于书院，又独立于自然。朝阳映于四壁，温暖了夜晚。阳光撒满了姱己的身体，骊博镝仔细打量着眼前的这个女孩。撩开女孩面颊上的发丝，展现出自己从未仔细看过的熟悉面孔。
　　阳光将骊博镝厚实的肩膀投进姱己的胸口，影子遮住姱己的半边脸颊，将姱己的面颊弧线称得分明。轻点姱己的鼻尖，黑边、湛蓝色的蝴蝶沿着手指的轨迹飞出，带着淡淡的藤香。大地的清新从鼻尖掠过，骊博镝看见了绿藤在姱己的身体里正迎着阳光舒展，迎着阳光茁壮成长。藤的叶越来越大，越来越绿；藤的茎越来越粗壮，越来越繁密。
　　阳光在舒展开的花瓣上细细洒落，生怕不均匀，生怕压坏了这细小的花朵。新生的花瓣耀眼替代即将离藤而去的旧花瓣。层层叠叠的花瓣交替旋转，在姱己的发梢、手指、脚尖、身体周围。其中一只蝴蝶将靠近姱己心房的那一朵摘下送到骊博镝的手心，停留在骊博镝的掌心。花朵一瓣一瓣的落下，然后没入骊博镝的手掌心，然后蝴蝶离开骊博镝的手掌心。
　　在阳光中，姱己睁开眼睛，眼睫毛慢慢向上拉起，拉出长长的影子在瞳孔上，在下眼睑上。阳光下，骊博镝刺眼的样子将姱己吓一跳，从地上弹起，离开骊博镝一米远。突然的惊醒，骊博镝也被姱己的激烈反应吓到急忙往后仰。
　　“你干嘛？”
　　“你干嘛？”
　　姱己问骊博镝，反而被骊博镝反问。
　　姱己从未见过骊博镝在阳光映射的地方侧身坐在自己面前，嘴唇上的细细微笑没有一点惊吓过后的悸余。时间静止，微风撩拨窗外开了一次又一次的樱花树，微风拂动河岸边正在抽高的蒲草。打破书屋的桎梏，骊博镝和姱己进入深远的丛林。不知道生长了多久的参天大树将自己的根须顺着地表延伸至很远很远的地方，骊博镝和姱己总是在踩到层层松软的枯叶时发出巨大的“吱吱”响声。被惊扰到的生灵在慌乱中远远的观察着这两个人的一举一动，想要接近又不敢接近。
　　刚进入姱己体内的藤在这深远的丛林中得到释放，欢快地奔跑前进，追赶惊慌失措的小伙伴。拥有宽大臂膀的大树总是有遮天蔽日的强大能力，在为小伙伴遮风挡雨时满心欢喜；拥有粗壮主干的大树总是有一颗与山攀比身高的心，在得以穿云见日时高声尖叫。
　　骊博镝和姱己继续走过一根又一根的根须，任由藤在身后很远的地方将拥有粗壮主干的大树缠绕。在充满凉意的丛林行走，骊博镝和姱己的身体也炽热沸腾，熄灭他们心中对这深远丛林的欢喜的，是一场大雨。深远丛林的大雨总是猝不及防，生灵们早早地各执一叶躲雨。有的围在臂膀宽大的大树身旁，有的消失在看不见的地方。当然，也有的借着雨亲吻自己的大好时机，在爱意中疯狂生长。
　　浓烈的一阵凉意将骊博镝与姱己带回书屋。阳光刺眼，却已经退至窗户底下，及时地还给了书屋一份清凉，却还是留给了骊博镝和姱己一份持续的寒意。
　　下雨！沙梵无四季，沙梵外见冬雪；三山四海借夏的温度置一片梦幻联景，却无夏雨的瓢泼之势；菜蚕虽有几番秋的意味，难耐一片荒景若有雨的滋润相信会生机许多。借泚笔道春的繁华，雨终究还是在圣典书籍中被勇者争相学习，想要掌控这天上来物。
　　“你看见了？”
　　“你也看见了？”
　　姱己和骊博镝相视，在微妙的表情变化中确定是真的看见了，确定是真的感受了。骊博镝和姱己激动到相牵，不敢相信这奇妙的感觉，激动到大喊大叫，激动到奔跑着大喊大叫。
　　“瞧瞧，瞧瞧。还以为经过这一晚，两人都会对以前的自己有很深刻的认识，还是一样叽叽喳喳。”
　　师父们自然是不能错过这惊心动魄的一夜的，紧守一夜，到了早上，师父们都熬成了黑眼圈。一个个哈欠连天，时间静止，还以为往后都能稍微睡个好觉，不到响午，再次回到原本的骊博镝和姱己。扶额摸颈，师父们各自回房间休息。三师父早已经准备好的能量餐点正在大厅、饭堂释放诱惑口水的气息，饥饿总是伴随着肚子的抗议，叽里咕噜的声音此起彼伏。闻到饭菜香味的骊博镝和姱己朝着三师父的地盘前进，原本还有些狭窄的走廊不知道什么时候宽敞了起来。能见到蓝天，能见到高山，能抚摸花草，能自由奔跑、灵活拐弯。
　　突然，先一步的骊博镝急刹住奔跑的脚步，还是差点撞上门口边的大水缸。水缸里清澈的水源源源不断往外流出，窸窸窣窣的声音从掉进地上的水池里发出。掉入水池里的细小水流溅出水池外，打湿了水池的鹅卵石，打湿了水池边的花草。骊博镝是刹住了脚步的车，可后面姱己的及时刹车并没有用。骊博镝、姱己的瞬时反应让他们度过掉入水缸和水池的危险，摔在地上同时却免不了打翻了几盆花草。
　　“哎！”都是有身份的人了，还是这么调皮。
　　欢喜大师及时路过，在骊博镝和姱己还没有从地上爬起来，在骊博镝和姱己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欢喜大师带走了这打翻的花盆、泥土、花草。路过的及时又很快的欢喜大师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自然且淡定。
　　环顾四周，这些不知名的植物簇拥的景象狠狠吸引两个小人儿的眼球。每一株都不可放过，骊博镝完全沉浸在这些珍贵、可爱的生灵面前。每一朵都不可放过，姱己被这些鲜艳、显眼的花朵吸引，恨不得自己守护和掌管的正是这些生灵。
　　被绒毛浅浅均匀的覆盖，齿边菱形的叶子上下错开层叠；的小小白色花瓣包含黄色花蕊，细细花枝，这一盆生灵含蓄、古典，时而也在风中大方摇曳。叶片细长交错排列两边，垂至盆地；努力挺直越往上越纤细的腰身，灰紫色的穗子粒粒扦插躲躲浅紫色的小花之间，这一盆生灵顽强坚定、优雅妖娆。成尖状光滑厚实的叶片与茎相媲美，小小的花骨朵也被称得摇摇欲坠般的模样；已经夺骨朵尖尖而出，大方特放的玫紫色花朵却用比骨朵大了几十倍的个头挺立枝头；傲气、狐媚的样子却像极了养在深闺的姑娘难得出一趟大门，难得迈开一次二门，这一盆生灵唯唯诺诺、大大方方，典雅。
　　每一盆都一一欣赏、点评，焦点聚集，骊博镝和姱己同时将目光锁定在一个花盆上。骊博镝和姱己同时留意到眼看就能掐出水来的嫩枝上，嫩枝从泥土下探出很多小芽头，嫩枝从泥土平面伸出很多很多小芽尖。这一盆生灵的叶片从小到大，从花盆中垂到三师父的灶台上，从花盆中垂到三师父灶台上的窗台上，从花盆中垂到窗台下。灶台齐腰，窗台是墙上的洞，窗台与墙一般厚。骊博镝在墙的一边，姱己在墙的一边。三师父的调料瓶红的、绿的、白的、透明的，大大小小排满了窗台上，花盆边。沁人心脾的清香从花盆里长出的每一片叶子里散发出来，叶子普通，齿状的菱形，没有绒毛的表面，向上鼓胀出的叶肉让叶茎深陷其中。
　　“小姱己，你看！”骊博镝拨开几根茎，发现底下藏着的另一种生灵。姱己探头看向骊博镝的手所指的地方，一株只有五片花瓣的小黄花屹立其中，还有旁边挨着的由三片心形小叶对角组成的更大叶片。
　　无心顾及的饭菜早已经凉透，香气也淡到就在两人旁边，两人也没有闻到丝毫。
　　窗台上的小花内敛收起她本就不显眼的美丽，骊博镝、姱己才想起来肚子饿的大事。小葱拌豆腐，只有葱白和豆腐；西红柿炒鸡蛋，只有西红柿瓤和蛋白；红皮萝卜炖肉，只有红皮萝卜和肥肉。一丝的红加些许的白，三师父的能量补给餐令人摸不着头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