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没有心思抽出一本书来看，姱己的脑海被骊博镝占据，就连步伐都有些不受控制的要朝着此刻骊博镝正在的二楼上走去。开悟有时候就在一瞬间，就在内心的杂念被某件重要的事情占据，就在自己突然的情绪里面。
　　在思考骊博镝，在思考自己未来的姱己停下脚步。
　　“原来，当自己有一本只是用触摸就很想抽出来阅读的书是这种感觉。”姱己是被当下自己的手触摸着的这本书吸引而停下了脚步，姱己心里低沉的情绪突然被转换到对书的内容感兴趣。虽然还是低沉的，但心里的这种低沉有一种被治愈的感觉。
　　轻轻抽出这一本封面同样没有任何信息的书，有些柔软的书壳很温柔。而姱己指尖的温热使得一根、两根、三根纤细的藤条顺着自己的指尖向上攀延。这是一条已经沉睡了千万年的细藤，姱己独特的体质和温度吸引、唤醒了它迟迟不愿醒来面对这残酷世界的想法。藤条蔓延，伸展腰身，慢慢舒展开叶片，抽出新的绿芽。藤条舒展的叶片中间轻轻孵出花苞，仔细呼吸这个久违了的世界的空气。花苞决定轻轻绽放，花瓣展开，小而精致的花轻轻地、慢慢地旋转，耀眼的光芒闪烁，搅动空气。姱己在一袭像光的裙摆一样的细藤中第一次开悟，这一席光的裙摆上不仅是细藤的装扮，小金黄的花的点缀，还生长出了淑海蓝色的静谧，白色的风铃。就这样，藤条抽生金黄小花，小花交织蓝色静谧的小花，小花交织白色风铃的小花，蔓延的缓慢，却又很快占满了书屋，占满了书院。
　　泚笔书院建成后第一次与夜的静谧融合，大街上再喧闹也无法大破书院此刻的安静。留在书屋加班加点的师兄、师姐们熄灭了灯火，被眼前蔓延的生灵所折服。
　　姱己第一次感受到自己内心的安静，感觉自己此刻正在坠入深渊，从自己嘴巴里吐出来的气泡都是绚烂的。姱己看见自己穿着一袭长裙缓缓坠入深渊底部，自己以往翘起的小辫子也松开在水里面飘动。深渊的水冰凉，不断刺痛皮肤，压迫身体。
　　“姱己！姱己！”
　　“母亲？”“母亲！”
　　母亲温和的声音在呼唤自己，姱己奋力、挣扎，要离开这窒息的深渊。无论怎么用力，双手、双脚都只会随着沉重的身体下坠，直到触碰渊底。
　　姱己在这一瞬间长大，书院在这一晚更加美丽。
　　“淑海！”
　　躺在二楼第一间书屋里的骊博镝看见了这盛大的一面。浑身伤口，鲜血结痂。骊博镝感觉自己回到了与应蓦哥哥一起走过的淑海，又有一些不像。骊博镝没有在淑海见过这种细细的藤，这种耀眼的、花瓣层叠的金黄色小花。
　　细藤率先爬上楼梯，来到骊博镝的身边。骊博镝使劲伸出手，顺着地板要触摸这藤，藤也朝着骊博镝的手爬去。细藤蜿蜒缠绵，姱己感觉到一只温暖、有力的手掌托住了自己的腰，将自己往深渊的上方带去。模糊的视线中，姱己看着骊博镝在时隐时现的波光中若隐若现的侧脸庞。冰凉似冷冻的身体就像要暴烈开来，失去知觉。骊博镝将从深渊带回水面的姱己平放在岸边雪白的沙粒上，离开。
　　在姱己的脑袋里，无数次想要叫出他的名字，却怎么也喊不出声音来。姱己努力伸手，想要抓住骊博镝，却始终抬不起一个手指来。骊博镝潇洒离开沙滩，感觉自己干裂的身体正在被慢慢滋润，感觉自己身上疼痛的伤口正在愈合。
　　细藤继续蔓延，到正在看书的二师父的书桌上，到正在书写的大师父的毛笔上，到三师父已经关闭的厨房。二师父在烛光中捋着藤尖轻笑，大师父在书写的纸上绘出了了藤的模样，三师父在睡梦中轻嗅藤的清香，笑得香甜。还有欢喜大师急忙抓紧这短暂的时间研究作用功效。
　　“有药用功效？应该归到我的门下？”
　　欢喜大师师父对姱己只是自己的亲徒弟感到有些惋惜，但立马想到姱己顽皮，也觉得不是自己门下也挺好。在这个生灵匮乏，遭受魔族侵扰的世界，姱己新的属性是师父们不可忽视的地方。
　　细藤蔓延到书院的每一个角落，蔓延至泚笔每一个角落，蔓延至三山四海，直到藤尖无法在暴雪中前行，在沙漠中生长。
　　渐渐暗淡的书从姱己手中回到书架。藤向姱己聚拢，搭着白色风铃，蓝色静谧，最后消失在姱己触碰过书本的指尖。细藤退去，骊博镝的身体也愈合地完好无损，如果不是衣服上还留有痕迹，没有人会相信这是一个片刻前还浑身布满伤口的少年。
　　留在书院加时学习、练功的师哥师姐们默默熄灭了自己所在书屋里的灯火，等藤离开了，光不见了，才又重新燃起灯火。当所有人都以为这一天是这样的时候，却忘了远在魔族地界的应蓦、煃然。
　　当藤附在姱己身上并往骊博镝身上攀的时候，忽略了那一道在黑暗中，在其它光线下，若有若无，不易被发现的紫色。绿藤攀爬过的每一寸地方，都是紫藤爬过的地方。藤唤醒了姱己体内的本能，也治愈了骊博镝。虽在骊博镝的身体里不足为奇，却通过旋金刺激到了应蓦。
　　当骊博镝艰难上楼的时候，应蓦本身就有了预感，紫藤的出现，使应蓦的身体反应更加强烈了。在一群魔人中强装镇定，应蓦和煃然要在大家的眼皮子底下溜走，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不好意思，要放屁了。”应蓦、煃然匍匐在地上，扭扭咧咧。看似老套的办法却十分实用，因为，没有人会抗拒放臭屁的源头自动消失。
　　离开人群，再次进入四通八达的路，让人不知道要走哪一条才是对的，也让人不得不恐惧下一个转弯会不会遇到魔族的人，会不会又是一场聚会。
　　好不容易拐了很多弯，才找到一个相对隐秘的角落。
　　仔细感受，紫色细藤微弱的气息在旋金里游动，冲撞应蓦的脉搏。明明绿藤是温柔的，穿梭在骊博镝的身体，也在不经意间到达应蓦的体内。应蓦却除了紫藤的冲撞，感受不到绿藤的震撼。微弱的紫藤离开绿藤，聚集到应蓦的身体，并渐渐变得强大。
　　“怎么样？没事吧？”师兄煃然一边放哨，一边时刻关注着应蓦的情况，时不时地问一问。
　　“师兄，我们可能遇到麻烦了。”
　　旋金异动，释放出既属于地上，也属于地下的气息。当初离开泚笔时，四师父算到两人早晚进入魔族的地界，赠送的特殊挂牌可以遮挡他们在地上生活的气息。此时的挂牌并不能遮掩住旋金异动发出的气息，气息迅速扩散，分布均匀，被魔人捕捉。
　　两人还没有从有麻烦的问题中抽出，就被四处寻找特殊气息的魔人撞着。
　　“兄弟，有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地方？”
　　“没有，没有！大哥，小弟要是发现异常，一定以最快的速度告知老大。”
　　魔人刚准备离开，煃然还没有来得及庆幸没有被发现，魔人又折回，煃然面前。看了看煃然身后的应蓦，将煃然掀开，一手将应蓦提起来。
　　“大家都在四处搜捕可疑气息的来源，就你们俩在这闲着。我们这些鬼会信吗？”
　　煃然护住应蓦，高大的身体伸出双手双脚来，刚好可以将应蓦挡在自己身后，刚好可以撑在旁边的墙上。
　　“大哥们，我兄弟拉肚子，刚从这边聚会撤出来，想着不能打扰大家的兴致。不信，你闻闻？”
　　应蓦在煃然后面真的放了一个无声，却气味十分浓重的气体。
　　“什么你兄弟，我兄弟的，我们不是你的兄弟吗？”
　　“是，是，是。大家都是兄弟，什么你的、我的，真是好笑！”
　　魔人早已捂住口鼻逃之夭夭，咿咿呀呀的乱作一团。
　　有惊无险，魔人离开，昔日男神形象碎了一地。平日里吃喝讲究，穿着讲究，行为举止讲究的两人在这一天天的魔界一一打破。
　　“真行，你们哥俩分开这么远都能心灵感应。什么时候我煃然也能有这么一位兄弟？”应蓦忍住身体里的躁动，拍了拍师兄煃然的肩膀，两人要重新找一个地方休息，等应蓦休息休息再出发。
　　“我现在不是有我这个兄弟了吗？师弟不是兄弟呀？”被应蓦突然的安慰，煃然感觉自己被暖到无所适从。
　　“那也没有心灵感应呐！”
　　“时间长了，不就有了。”
　　一前一后，煃然竟然开心到蹦跳起来，虽然还是有一些紧张、腼腆和肉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