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狩猎

　　盘古镇，今天又是外出干活的好天气。
　　一大早镇子里的各种队伍就陆续集结出发，民警小杨站在出镇的大路口上，照例向外出人群宣读着注意事项并清点人数。
　　这种清点也是形式上的，因为此地人口流动性太强，几乎每天都有生面孔进来逗留，或者熟面孔一去不返，就连那些在本地有产业的人行踪都没个准。派出所能掌握的只是镇子里相对稳定的人口数量而已。
　　在一个七人的小型队伍里，小杨意外地发现了韩菱纱。
　　“今天怎么选择跟队伍了？”他微笑着问她。
　　这个个性鲜明的女孩前两天都是独来独往，收获却也不错，小杨本以为她会一直这样低调直到离开。
　　“这两天收获还可以，足够四五年的学费了，至于生活费我不怎么着急。”韩菱纱吐吐舌头，环视身边的队友一遍，笑眯眯道：“他们准备玩一把大的，我跟着去见见世面。”
　　“这样啊，那你自己注意安全，别逞能。”小杨不再多问，只是例行嘱咐，“森林里有我们的巡警随时待命，他们都在一流强者之上，实在不行可以发信号求援。”
　　“了解！”韩菱纱拍了拍腰间的信号枪，那是出去干活必备之物。
　　再次扫视了一遍眼前的队伍，小杨示意他们可以出发了。这个七人队伍战力相当不错，其中五个是盘古镇常住居民，都是职业老手。而另外两人，韩菱纱刚到职业级实力，最后那个络腮胡子的中年男人前天才来到盘古，名叫曹明浩，却是七人中最强的一个。
　　小杨在系统上查询过曹明浩的身份，十年前他还是中级职业武者的时候，因为未能履行职业武者重要义务而被吊销了职业牌，从而成为失格武者。不过他并不在通缉名单上，所以小杨对他的印象就只剩下他现在的实力了——十年时间足够一个潜力不错的中级职业武者成长为高级职业级别。
　　玩一把大的……
　　难道他们打算去猎捕八级凶兽？目送他们远去，小杨摇摇头，他自然不会干涉人家的生意。以那队伍的整体实力而言，目标定在七级凶兽也不能算是玩大的，只有八级凶兽才能对他们形成威胁，毕竟队伍里有个一流高手在呢。
　　希望他们这次能顺利，就算失败了保命也应该没问题吧。暗暗祝福一句，小杨把注意力放到下一组出镇的人身上。
　　……
　　韩菱纱一行深入原始森林内部，路上碰到了不少四、五级凶兽，但他们都没理会，因为相比这次的狩猎目标那些小钱已经没什么吸引力了。
　　队伍打头的是那个络腮胡子曹明浩，这次捕猎也正是他发起的。尽管他在小镇是个生面孔，但盘古的规矩是不讲来历、利益互惠，他带来了可靠商机，加上高级职业水准的实力，很容易就能吸引好手搭伙。
　　这趟买卖价值高达五百万炎黄币，曹明浩给出的价码是他拿一百万，其余六人每人六十至七十万不等，这种诱惑很难拒绝。要知道，他们辛苦一年也就挣个二十几万而已。
　　七人行进速度很快，朝着东北方向连续奔跑了三个多小时之后，所处位置已经很靠近边境，隐隐都能看到界江了。
　　这里人迹罕至，边防军也很少巡逻过来，那些同行一般情况下是不会跑这么远的，因为超出了盘古镇民警的救援范围。不过今天他们要的就是这样的环境，不然要是被同行抢先那可就亏大了。
　　“老钱，我们到什么地方了？”
　　曹明浩停了下来，转身问排在第二位的老人。他虽然领头但作用是为了提前预警，那个老人才是此行的向导。
　　“离你说的那座山不到一公里了。”老钱指了一个方向。
　　“那就差不多了。”曹明浩压低了声音，开始布置。
　　“目标就在这附近范围，它翅膀受伤飞不远，但更凶狠了，所以一定要小心。你们两人一组往江边寻找，组与组间隔别超过两公里，一旦发现它立刻用元气弹远程攻击，记住别硬拼！其他人察觉到战斗就赶过去支援，战术就是这样。还有什么疑问没？”
　　对于职业级武者，只要有人用超过一定强度的元气弹引发爆炸波动，三四公里范围内都能感受到。曹明浩的安排无疑很正确。
　　“我有个问题。”
　　走在最后的韩菱纱漫不经心地问：“我们逮住它之后，东正国那边的买家能及时赶过来交易吗？”
　　由于天启日的磁场囚笼还未消散，地球外太空并没有卫星存在，大大限制了人类的通讯手段，手机信号只能通过地面基站传播，而此处远离城镇，荒无人烟，是没有基站覆盖的，所以实时联络就成了问题。
　　他们捕猎的目标比较敏感，还涉及到越境交易，即便不是重罪也违法了，久则生变，万一火霉惊动了边防军或者巡警过来，这趟生意铁定要黄，还赚个屁钱？
　　虽然是个好问题，但韩菱纱的轻松表情让曹明浩有些不快。队伍里就她实力最弱，勉强达到了职业级别，要不是被她偷听到他们谈生意，怕走漏风声，他根本不会考虑她这种新人入伙。毕竟他们要对付的可是八级凶兽，那种存在就算是他也要小心应付，她一个高中毕业生居然丝毫不紧张！
　　“买家会在上午十一点到下午两点这三个小时内守在江那边等我们出现。”
　　他瞟了韩菱纱一眼，按下不快，又看看手表，现在是上午十点，时间还很充裕。
　　“我们抓到它后先赶到江边略作修整，今天边防军巡逻路线不会经过这里，只要我们不闹出太大的动静就没有意外。”
　　为了打消众人疑虑，曹明浩接着解释，“至于到时候怎么交易，东正国那边已经安排好了，我们渡江后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他们的边防军会当做没看到。”
　　“买家不会黑吃黑吧？”
　　这次发问的是个五六十岁的壮年人，姓张，名叫张良。不守规矩的行为在场之人大部分都干过，他们倒是没什么道德和良心上的不安，唯一担心的就是对方不认账。
　　“不会，这个我能保证。”
　　似乎早料到会被这样问，曹明浩没有任何犹豫地回答，“那畜生是东正国某个富豪的基因改造宠物，野性难驯，饲养员没看好给逃了。那富豪不方便派自己人越界抓捕，才通过渠道向我发布悬赏的。五百万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再说以他的身份地位也不至于为这点小钱破坏自己的信誉。”
　　这番话让众人很满意，昨天曹明浩找上他们的时候没详说，现在知道了原来是东正国土豪的珍贵玩具，五百万对他们来说不是小数目，但对有钱人来说真不值一提，这趟买卖确实靠谱。
　　“那我们还等什么，赶紧的！”已经有人按耐不住了。
　　队伍一共七人，曹明浩独自一组，剩下的六人很快分成了三组，众人选好路线二话不说立即开始搜索。悬赏是四天前发布的，目标翅膀受伤，活动范围不会很远，而且它体型巨大，他们相信用不了多久就能找到线索。
　　韩菱纱实力最低，分组的时候为了照顾她，跟她搭档的是除曹明浩外最强之人，正是刚才担心对方会不会黑吃黑的张良，他有中级职业资格牌，其实际战力介于高手与一流高手之间。由于他跟自己父亲差不多岁数，所以韩菱纱喊他张叔。
　　二人展开精神力边走边感应周围动静，十多分钟过去并没发现目标，路上也没找到有价值的踪迹线索。
　　韩菱纱抬头望了望前方，大概十多公里远就是界江了，她已经确定目标并不在他们这一组的搜索范围。
　　虽然完全有能力独自搜索整片区域，但韩菱纱却不想那样做，在曹明浩面前过早暴露实力可不是明智之举，她收回精神力装模作样跟着张良。
　　提前知道结果的搜寻最熬人，又是十来分钟过去，韩菱纱实在感觉无聊，便想着法子找搭档聊天。
　　“张叔，你是盘古镇人？”
　　张良正在用精神力搜索着，他的精神力辐射范围差不多有两公里，在确定感应范围内没有目标之后，他放松下来。
　　“不错，我是土生土长的盘古人，读高中的时候才出去，后来晋升中级资质就回来了，一直住到现在。”张良人很和善，耐着性子回答了韩菱纱。
　　“哦。”韩菱纱笑嘻嘻地又问，“听说你跟曹大叔认识？”
　　她口中的曹大叔正是曹明浩。
　　张良点头，“认识啊，曹明浩也是盘古镇出生，他小我几岁，小时候我们在同一所小学读书。”
　　“这样啊。”韩菱纱来了兴趣，“那后来呢？”
　　这回张良没有立刻回答，他停下来看着她。
　　“小韩，我怎么感觉你对曹明浩好像特别在意？”
　　对于这个来盘古才几天的天才少女，镇上不少人都有印象，张良也知道一些情况。听说她是为了赚取大学费用而来，不过身为老江湖的他却习惯性留了心眼。毕竟韩菱纱加入他们队伍本身就是个意外。
　　说起来这事还是张良自己的疏忽。曹明浩离开盘古几十年了，不熟悉现在的情况，便托他帮忙找合伙的，他联系了几个知根知底的本地好手，当时正在一家酒店的包房里谈那笔大买卖。由于没谈具体细节，他们并未用传音方式进行密聊，哪料韩菱纱正巧也在那家酒店吃饭，不知怎么的他们的谈话就被她“无意中”听到了。
　　之后韩菱纱居然绕过他们直接找到了曹明浩要求入伙，曹明浩虽然不怎么满意她的实力，但好歹不算累赘就是，加上他不想节外生枝导致生意的事泄露出去被有心人抢先，所以这才答应。当然，这些都是后来曹明浩告诉他的。
　　所以现在张良见韩菱纱打听起曹明浩，心里不免有些戒备。
　　“哈哈……你别多心，我这人有个毛病，好奇心重。”韩菱纱被盯的脸上微微一红，“我是可惜曹大叔人挺好的，实力又强，咋就成了失格武者呢。”
　　曹明浩失格一事不是秘密，毕竟合作前他们都要互相确认身份和实力，队伍里除开韩菱纱就只有曹明浩没有职业武者牌，他也坦然承认自己已经失去资格。不过这事对其他人来说根本不会在意就是，在盘古混饭吃的失格武者多了去，相比之下，他们更看重合作伙伴的实力。
　　韩菱纱的解释让张良打消了疑虑，对于她这种涉世未深的学生，见到曹明浩身为一流高手却失格了，的确难免好奇。
　　只是她的好奇心是不是太重了点？张良收回目光，暗自摇头。若不是看在她还是个学生娃娃、不懂世故的份上，光是偷听他们谈话这一条，就足够他们利用这次狩猎制造点“意外”让她缺胳膊断腿什么的，给她涨点人生阅历了……
　　不过好在韩菱纱除了好奇心重，其他方面倒是不惹人讨厌。年仅十七岁就能爆发出职业级战力，从她这两天独自捕猎的成果来看，她的实战经验也是相当老练，若是不遇到超过能力之外的战斗，她应该是个很靠谱的队友。另外她性格开朗直爽，一点都不扭捏，很对他们这些在盘古讨生活之人的胃口。
　　张良有些犹豫，曹明浩的事也算不上忌讳，没什么见不得人的，这丫头一直待在学校里，现在有机会多了解些世道好像不是什么坏事，要不还是满足她？
　　用精神力仔细搜索一遍，确认暂时没有目标踪迹，张良回过头，边继续往前走边道：“其实我也不清楚他为什么会丢掉职业资格。”
　　他跟曹明浩确实相识，不过那是几十年前的事了。曹明浩是曹记商贸老板曹宇鸿的独生儿子，他们两家离得并不远，由于年龄相差两三岁，至交好友算不上，称娃娃朋友还是可以的，后来曹明浩去外地念初中就再也没回来过，他们也就断了联系。
　　一晃四十多年过去了，前天他突然回来，镇子里已经没人认得他，还是他主动找上门表明了身份才让张良想起来的。既然是儿时玩伴，又带来一笔大生意，张良自然乐意帮忙寻找合伙人了，于是就有了今天这次狩猎。
　　至于那几十年曹明浩经历了什么，为什么会失格，这种事情张良会问？他又不傻……
　　“我就说曹记老板却不姓曹很奇怪，原来最开始还真是姓曹的当老板……张叔，那现在曹记为什么成了老刘的呢？”
　　老刘不好惹，嘴又紧，这个张叔倒是健谈，韩菱纱岂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她故意把话题转移到曹记商贸的历史上。
　　“这个嘛……”
　　张良脸色有些不自然，倒不是不愿说，而是那段往事并不是什么轻松的谈资。
　　“告诉我嘛，我猜这里面肯定有故事，对不对？”韩菱纱却等不及了，双眼冒着星星做出乞求脸看着他。
　　张良老脸一红，这个古灵精怪的女娃娃让他有些招架不住啊。
　　“哪有那么多故事。”他叹了口气，道：“也罢，反正你过几天就要离开，估计以后跟盘古也没什么关系了，告诉你也无妨。”
　　原来曹家曾发生过一场变故，曹明浩十一岁那年，他父亲在跟东正国人做生意的时候出了意外。
　　那次生意到底发生了什么张良并不清楚，因为当时他还小，也不怎么知事，曹家剧变在小镇引起了轰动，那段时间街坊邻里甚至张良家里人时不时都会提起，他这才记住了一些。好像是曹记商贸出去五个人只回来了一个，另外四个包括曹宇鸿都命丧东正国，而那个活着回来的伙计正是现在的曹记老板——老刘。当时的老刘还很年轻，才三十出头。
　　曹家顶梁柱垮了，剩下孤儿寡母眼睁睁看着原本风光无限的曹记商贸一天天衰落。在盘古这种地方，没有靠山的娘俩是很难维持生计的，所以没过多久曹明浩他娘就把曹记商贸转给了老刘，然后带着曹明浩离开了小镇。从此盘古再无曹家。
　　“可怜曹宇鸿，那么好的人死在异国他乡不说，连尸体都没找回来……曹明浩想尽孝都没机会，唉！”聊起往事张良唏嘘不已。
　　“原来曹家还有这么一段往事。”韩菱纱听得感慨万分，“真是世事无常啊！”
　　“谁说不是呢！在盘古混饭吃，那种事说不定哪天就落到自己头上，想躲都躲不掉。一句话，这就是命！真碰到了只能认倒霉，怨谁都没用。”
　　到底是老江湖，张良想得很开。
　　二人继续搜索，几分钟后，突然左后方传来一阵密集爆炸声——有人用元气弹在战斗。
　　发现目标了！
　　韩菱纱和张良对视一眼，无需多说，二人立刻施展超音速朝爆炸方向疾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