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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的世界和七年前很不同,村里的青石板路变成了水泥路,路边是白而高的路灯,村里散步消夜食的年轻男女手里拎着方形的发光方块,有些好奇的打量着沈十三——一个脏兮兮的陌生人。
沈十三兜兜转转找不到大鹏叔家的路,只好找一对青年男女打听。男生打量了他一下,最后指了个方向,沈十三蹩脚的谢过,转身离去。
他走后不久,青年后知后觉的一拍头,问向身边的女伴:“你不觉得刚才的那个人,很像咱们高中的沈十三?”
女伴狐疑地看着男朋友:“你傻啦,沈十三窝在家里七年了,村子里哪还有人见过他?说不定早就死在家里了。”
男青年挠挠头,觉得说的有道理,却还是嘀咕道:“我感觉声音很像啊,而且身高也差不多,如果非说哪里不对,就是衣服破了点……”
“衣服破了点!”两人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异口同声的说道。
“你说沈十三出来就出来,打听大鹏叔家干什么?”女青年惊疑道。
“管他干什么,窝在家里七年了,精神没准都不正常了,也许会伤人也不一定,咱们得找村长。”男青年拍板道。
“那还等什么,快走。”
两人快步向村长家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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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十三并不知道自己问个路引起的风波,他现在只想看看那个给自己送了五年饭的女孩子。
走着走着,他就觉得不对劲,身边的人突然行色匆匆的向前赶,他拦住了一个青年,青年本来拎着水桶跑步前进,被沈十三一拦险些摔了个跟头,水也撒了小半。
他怒视沈十三:“你干嘛?”
沈十三道声抱歉,问道:“您这是急匆匆干嘛去?”
青年听到道歉,面色稍作缓和,解释道:“村里大鹏叔家着火了,我们都忙着扑火。”
说着,打量了一下沈十三,拜托道:“你先拿这桶水去浇了,我回去再取桶。”
那想沈十三听了着火,一把抢过水桶,丢下他就向人流跑去。
青年愣了一秒,往回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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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万三跑到了大鹏家门口,惊讶地发现这里离自己家其实并不远,只是自己之前走错了方向。、
门口乱作一片,村里的乡亲都在帮忙救火救人。
他看到一个女人抱着个小男孩跪坐在地嚎啕大哭,那是大鹏叔家的婶子,大鹏叔躺在不远处的担架上,不停的向起挣扎,却又被周围的人按倒在地。
“大鹏,你要冷静!火这么大,玉儿肯定已经……你不能留香兰一个人下半辈子!”周围的村民都在大声劝阻大鹏。
刚才大鹏和妻子领着小儿子外出收账,快到村口才听说自家着了火,大鹏疯了一样地冲进火海,却还是被烧断的房梁砸折了腿,周围的邻居拼命地将他扯了出来,但在内屋睡觉的玉儿,大家都知道已经无能为力。
“我女儿才十五岁!十五岁!我死她都不会死,你们放开我,我要去救她!”大鹏奋力挣扎,但轰然倒塌的院门彻底砸碎了他的希望,他愣愣地看着一片火海的房子,嘴怎么也合不上。
“玉儿,她叫玉儿么……”沈十三也愣愣的看着火海,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是以这种方式知道了她的名字。
沈十三缓缓走到大鹏的身边蹲下,静静盯着愣神的大鹏,再回头看一看已经被波及的自家二层楼。
二楼的窗帘已经被点燃,自己已经没有了最后的归宿,他抬起头看向火海,拍了拍大鹏的肩膀:“叔,你等着,我把玉儿救出来。”
大鹏木然地回头,看着眼前陌生的青年,他只能被动地选择托付希望,他想抓住沈十三的手说点什么,沈十三却扯过一张帆布披在身上,把手里的水桶迎头一浇,就冲进了火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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呛,闷热,灼痛,这就是沈十三现在的感受,他披着已经快被烘干的帆布和棉衣,在被点燃的,好似人间地狱的内屋搜寻着,嘶吼着玉儿的名字。
没有,这也没有,那也没有,玉儿好似已经人间蒸发,沈十三不敢相信自己心中那已经几乎确定的想法。
“应该死的是我,不是她!”沈十三的心如果有嘴,那早已向天质问到声带劈裂,可现在他连脸上的嘴都不敢张,因为一旦张嘴被呛晕,自己和玉儿都将失去最后的机会。
他搜遍了内屋,却丝毫没有玉儿的踪迹。
“不会的,如果玉儿死了,至少会留下一些遗骸,而不是什么都没有。”沈十三想着,心中大定,最终,他将视线放在了地窖的门上。
“你在里面吗?玉儿!你在里面就回话!”沈十三用力的拍打着地窖的大门。
终于,地窖有些吃力地裂开一道缝隙,沈十三连忙帮玉儿把地窖门打开,小姑娘在里面被烤的脸蛋通红,嘴唇干裂,不过并没有被灼伤,但如果再晚一会,即将脱水的她根本推不开地窖门,恐怕就要闷死了。
“你是谁?你是消防员吗?”玉儿胆怯地看着沈十三,她本以为不会再有人来救她。
“我叫沈十三,没时间解释了,快跟我走。”沈十三把手向下伸去,却不想怀里的光盘滑落下去,掉落进了地窖。
沈十三瞳孔收缩,强行克制住冲下去的欲望,将玉儿拽了上来,用帆布和棉大衣给玉儿蒙在头上,领着她向外冲。
疼,真疼。火焰灼烧在身上,沈十三本就破旧的衣服根本无法防热,塑料的拖鞋更是已经融化,持续的伤害着沈十三本就因长期不见光和营养不良,已经极其脆弱的皮肤。
“轰。”
一块燃烧的房梁板掉落下来,险些砸到沈十三的头,却堵住了出门的路。
“哥,我们完了……”玉儿眼中含泪的望向沈十三,她不敢相信绝望之后得到的希望就这么破灭了。
“不怕,有哥在。”沈十三抬起脚,疯狂的踢踩着面前的木板,完全不顾烈火将他烧的皮开肉绽。
终于,外面的人也听到了里面的响动。
“快来人,里面还有人活着!”村长站在院门前,疯狂地呼唤着男人们。
“大家接力,把里面的人抬出来,一二三,冲!”领头的男人指挥着大家把本以为已经用不上,丢在一边的湿棉被重新披上,冲进了火场。
“丫头,他们已经听到了,他们来救你了。”沈十三终于踢开了门板,他低头看着自己怀里护着的小姑娘——短发,清秀,和他幻想的模样差不多。
“是啊,哥,我们得救了。”玉儿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她其实并没有受到什么多大的伤害,但对一个十五岁的孩子来说,这次的经历无疑是一场噩梦。
“是你得救了,还有,谢谢你这些年的蟹黄包。”沈十三笑笑,将玉儿推出了火区,转身跑向了地窖。
“大哥哥……”玉儿被一拥而入的村民抢救了出去,她想要大喊,却体力耗尽昏迷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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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后,房子的大火早已熄灭。
当大鹏夫妇听苏醒的玉儿说是沈十三救了自己时,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而在从沈十三家废墟中找到的遗嘱被送过来后,大鹏更是跪倒在地,一米八几的汉子嚎啕大哭,说自己亏对了哥哥嫂子。
但生活总要继续,几年过去,已经很少有人提起火海救人的英雄沈十三,甚至知道的人本就不多,只有大鹏夫妇每年都会去给沈十三立的衣冠冢前祭拜。
但玉儿从来不去,因为她曾在刚熄灭不久,尚且滚烫的废墟里疯了似地寻找,却始终没有找到沈十三的遗骸,只找到了烧剩的半张光盘。
“十三哥哥一定是回去取光盘了吧,那他一定会回来找我的。”玉儿始终相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