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荠菜饺子

　　杀手会有朋友么？也许能听他们讲故事的人便是朋友，可他们不需要朋友，他们需要的只是寂寞，来厌烦这无聊的人生，在杀戮中寻找快感，寻找自己的归宿。
　　孟晚夕起得比较早，喝了瓶早餐奶，无聊的她等着中午慢慢的到来。
　　快十二点了，庄稼汉还没有回来。她便把院子里的两棵白菜给砍了，准备些午餐的食材。
　　孟晚夕有一种错觉，这样的生活是不是很美好？自己追求的生活不就是这样么？
　　庄稼汉不知何时匆匆地赶了回来，带着一筐新鲜的荠荠菜，看到孟晚夕一个人在院子里，便撂下筐子，告诉大家今天的伙食自己解决，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一点的时候，大家都醒了，不知道是因为醉酒，还是现代人都没有吃早饭的习惯。
　　何明聪扶着肚子走了出来，昨天的饭菜本来就不多，他贪吃了些蒲公英，没想到今天竟然拉肚子了。
　　“就没听说过能吃蒲公英的，这魏书来果然没安好心，弄什么凉拌蒲公英，一肚子的坏水。哎呦……”何明聪还没说完，便捂着肚子跑进了房间。
　　新鲜的荠荠菜，原生态的鸡蛋，两种朴素无华的食材相遇，造就了美味可口的食物，荠荠菜饺子。
　　匆匆吃了些面包牛奶当做午餐，一群陌生人竟然为了准备晚饭开始一起劳动了起来，似乎一天吃好一顿就足够了。摘荠荠菜的摘荠荠菜，拿鸡蛋的拿鸡蛋，擀面皮的擀面皮，包饺子的包饺子，甚至大家一起提议包一个一块钱的饺子，可是翻遍了所有人的衣兜，早已没有了带钱的习惯，最终还是肚子痛的何明清在自己的行李箱里找到了一个一元的硬币。
　　喝了杯热水，何明清感觉好多了，他总觉得自己有些大意了，吃了这么一个暗亏，聪明的他不甘心。为什么昨天没有人劝他少吃一些蒲公英？
　　“要不我们大家玩个游戏吧，吃到硬币的那个人，就写在明天的死亡名单上吧。”何明清提议道，“这样也可以增加一些乐趣，也省的明天我为难。”
　　“我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大家既然都是玩，就玩的刺激一点。”正在包饺子的魏书来寻思，凭借自己的这双火眼金睛，一眼便能看出是哪个饺子藏了钱。他自然懂得何明清那点小聪明，可他不怕。
　　“玩就玩呗，成年人的世界就是这么的残酷无情。”徐志凡看了看前一秒还其乐融融的众人，“大家终归还是要拼个你死我活的。”
　　“我没有意见。”唐小年还是那毫不关心的语言，在他的眼神里，永远都是那么的平静。
　　“大家没意见我就没意见。”孟晚夕快速的包了一个饺子，以前逢年过节的时候，长辈们会包一个硬币来讨喜，吃到得人来年必定财源滚滚。她早已经是大人了，也早就看穿了长辈哄孩子开心的小把戏，她要找到那个饺子，不难。
　　成年人的世界就是这么爽快，尽管各自都是利益至上。
　　杀手的世界本就不该多情吧，虽然他们原本就是一群孤独的人。
　　饺子出锅的时候，夕阳也缓缓地落山了，每个人都拿起了碗自己打自己的饺子，也没有过多的交流，仿佛大家原本就不认识一般。
　　客厅里大家的距离明显变的疏远了很多。美味的荠菜饺子吃多了竟然有些发苦。
　　何明聪笑了，他觉得自己就像是一只狐狸，就算自己吃到了硬币，难道明天自己还真的会写下自己的名字？这一群傻子怎么会斗得过自己呢？
　　魏书来有时分不清自己拿手术刀救人和自己拿刀杀人有什么区别？救一个恶贯满盈的人，和杀一个十恶不赦的人，哪一个负罪感会更强一些？这个世界有法律来保护你？可倘若在你死之后得到了保证，又有多少意义呢？
　　魏书来有时候觉得，自己虽然不再拿手术刀救人了，变成拿刀杀人的刽子手，可自己的本质并没有改变。自己以前救那些该救之人是快乐的，现在杀那些该杀之人也是快乐的。很多人之所以怕死，是因为做了太多的亏心事；很多人之所以该死，是因为毁了太多人的一生。
　　作为一个杀人，你一样可以享受阳光和鲜花。就好比你生活在了古代，你可能是一个山贼，也可能是一个大侠。皇帝杀人不犯法，是因为法律是他指定的。我杀人为什么犯法，是因为我的灵魂没有得到升华，我的躯体还在受这个俗世的束缚。
　　也许你只是出生错了时代。
　　一命偿一命公平么？这个世界从来没有公平可言，能够安慰自己的从来不是那些高高在上的贤人，而是那些活得不如自己却依然觉得开心的知足者。
　　魏书来觉得自己很知足，至少自己现在还没有死，他内心有一股冲动的感觉，现在就想把何明清杀了，他最讨厌那些自认为自己很聪明的家伙，这家伙的体制本来就不适合吃蒲公英，他也懒得解释懒得搭理何明清。
　　徐志凡碗里的荠荠菜饺子一个一个的少了，他有些感动，很多年没有人为他做过饭了，尤其是吃到这种久违的家乡的味道。他想起母亲给他和妹妹包饺子的场景，他家本来不富裕，而这种在城市里人眼中的美味是他童年最骄傲的地方。
　　徐志凡并没有表露出什么情绪，他早已厌倦人们的察言观色，他学会了把所有的秘密都藏在了心底，该笑的时候笑，该哭的时候记得微笑。他在夜场的工作结束后，无非是换了另一个平台，依旧做着肉体的交易，麻痹着自己已经死去的灵魂。
　　徐志凡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不可以像别的大学生那样找一个实习的工作，有着父母帮忙介绍亲戚铺路？他什么都没有，他只知道自己需要赚钱，他要让村里的人知道父母没有白白地供他上大学。可是事情总是事与愿违，高利贷的风波，哪怕他寄再多的钱回去，也洗刷不了曾经的过往，尤其是村里不知何时传出了他在夜店工作的消息，他便再也不想回去了。
　　他服务过的客人形形色色，甚至被当做生日礼物送过去。有时候他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工具，只要充电就可以运行；有时候他觉得自己就像一棵树，随着四季开花落叶。他喜欢健身，他知道自己靠的是身体。他有时候挺瞧不起自己的，在别人的辱骂中堕落；他有时候觉得自己已经忘掉了江影影，值得拥有更好的未来，想谈个恋爱好好生活，可在脱下衣服的那一刻觉得还是钱实在。
　　他有时候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活着，母亲的病很难康复。可他一旦想到母亲如果去世了，自己的妹妹谁来照顾？父亲意外去世，他是家里的顶梁柱，他鼓励自己的妹妹，也在不知不觉中慰藉着自己。
　　慢慢地他觉得自己所做的职业也没什么区别，只不过现在不合法罢了。明明不穿衣服的时候最好看最自由，又何必伪装自己。他觉得自己想通了，想开了，给自己的母亲和妹妹存有足够的钱，是死是活都无所谓了。
　　可是在陌生人面前，他还是愿意表现得像一个普通的人一样，只要不是带着有色眼镜看自己，他便觉得这是开心的一天。
　　唐小年想起了小鱼，那个苦命的姑娘，偏偏还遇到了自己这样窝囊的男人。当他第一次杀鸡的时候，愣住了，看着鲜血从鸡脖子流出来的那一刻，他觉得自己成长了。那是一种很玄妙的感觉，好像可以间接证明自己可以杀人了。那是他第一次为小鱼煲鸡汤，鸡汤很好喝，生活中的鸡汤也很励志，可生活的现实就是在权力面前，想要快速解决恩怨的办法是走上需要流血的道路，不是敌人的就是自己的。
　　父母没有了，小鱼没有了，他一度找不到自己生活的方向，他只是觉得活着总比死了好，至少活着可以去死，而死了，却绝对活不了的。
　　他暗自下了决心，这次活着出去，一定要闯出一片天地，把打过自己耳光的人，全部都还回去。
　　打人是不对的，尤其是打脸。可能在打人者那里习以为常，可是唐小年却第一次经历，而且刻骨铭心。
　　孟晚夕在想家是什么样的感觉？她嫁给任佳伟的时候，只是父母觉得她一定会幸福。她被自己的公公任兴南强奸的时候，丈夫觉得家丑不可外扬，父母劝她为了孩子忍下来，而且这要是离了婚传出去，她还要怎么嫁人？父母的老脸往哪放？还不被邻居们笑掉大牙。
　　她的一再退让，换来的是丈夫的得寸进尺，竟然要她和他的朋友林天浩一起玩。她看着自己的孩子不知道该怎么办？她想要闹离婚，可是自己的青春就这样喂了狗？她不甘心。
　　当他在林天浩看向丈夫林嘉伟的眼神里看到了一丝暧昧的时候，她觉得自己的报复时间到了。她不知道自己现在是否后悔，在孩子眼中原本幸福的家已经支离破碎了。孟晚夕原本只是想让任兴南任佳伟父子间的关系破裂，自己再渔翁得利，谁曾想自己竟然失手杀了林天浩。可是这样释放自己天性的感觉，为什么感觉好过瘾呢？
　　最后两个饺子，在魏书来的碗中。他今天早上多吃了点早餐，着实没有什么胃口。
　　大家的目光都望向了他，像是六月的太阳。
　　“魏大哥，你这是要减肥么？”何明清特意看着徐志凡的身材说道，目光里满是羡慕，也隐藏着狡猾。
　　“这荠菜饺子就是图个新鲜，刚开始吃着的确美味，吃多了也就没有味道了。”徐志凡看着何明清的目光，感觉有些熟悉，就像是曾经的客户看向自己的目光。
　　魏书来二话不说拿起了筷子，把那两个荠荠菜饺子给剥光，里面都是荠荠菜和鸡蛋，哪有一元硬币的影子。
　　“奇了怪了，硬币哪去了？难道有人会变魔术？”何明聪有些疑惑，“你们这事难为我啊，明天我可不知道要写谁的名字。”说完他打了一个嗝，拿了一瓶矿泉水，跺着悠闲的步伐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这人，又不收拾自己的碗筷。”魏书来没好气的说道，“说不定就是他自己吃到了，活该闹肚子。”
　　“大家都去休息吧，我来收拾。”孟晚夕手脚麻利地把碗筷收拾干净，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做，可能她喜欢把碗洗干净的感觉吧，至少她自己是这样认为的。
　　孟晚夕在把那些使用过的碗筷洗干净的过程中，会有一种安全的感觉。至于为什么有这种感觉，她不得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