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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的雨太大了，河边基本没有什么勘查价值，陈晨不明白陈志刚为什么又把他领到了清水河。
“不会是又让我演示常发财怎么死的吧？”
由于常发财的意外死亡，平时清净的河岸愈发的清冷了，好几个钓鱼人都特意地避开了这个地方。
“趁着下午有人来洗澡前，争取时间。”
陈志刚无意地问了一句，“你上午留意到钱桂花的手没？”
“她的手没什么特别的地方。”
“有没有手指甲？”
“这个，真没留意。”
陈晨抽了一根野草，放在嘴里嚼了嚼，“你是说，昨晚在这里和常发财一起洗澡的是钱桂花？”
陈晨有些难以置信，但似乎又捕捉到一些似曾相识的画面。
难怪常发财干活那么卖力，原来他这只大白猫闻到了鱼腥味，急于表现自己。
“昨天钱桂花家的压水井坏了，是她喊李老慢帮她修的。”
陈晨推测道：“她没有找常发财，难道常发财是被她害死的？”他感觉真相就在眼前。
“不是她。她昨天也通过李老慢打听常发财的情况，似乎不知道他已经遇害了。”
“所以，答案是什么？”
陈晨一头雾水，总不能让我跳进这河里，喝几口水，就能找到凶手吧？
“接近真相的无限可能，就是证据。”
陈晨站在岸边，一脸的生无可恋，他实在无法想象，自己该如何腰部被指甲划伤，手臂上留有牙齿的痕迹，同时一脸惊恐的溺水而亡。
“钱桂花家的压水井坏了，家里的水缸也没水了，所以她一个人来到河边洗澡，结果遇到了常发财，常发财想要强奸她，两个人发生了争执，钱桂花把常发财吓死了？”
陈晨说完就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这怎么可能么？”
“难道是钱桂花和常发财在这里约会，两个人做了苟且之事，赵学敬的灵魂找了过来，常发财被吓死了？”
这次陈志刚没有反对，只是拍了拍陈晨的肩膀，“还记得钱桂花今天上午行走的路线么？”
陈晨点了点头，百思不得其解。
“那我们就仔仔细细地走一遍，希望能有所发现。”
记得上午的时候，红玉说自己的手指甲不小心压劈了，着急找剪刀，钱桂花立马从自己的口袋里拿出一个指甲剪么？
“如果说，钱桂花如果是看到常发财的尸体后才剪的指甲，那说明她一定在说谎，前天夜里和常发财打架的人，一定是她。”
“她当时一定惊慌失措，剪完手指甲后很有可能会选择趁人不注意时扔在路边。”
陈晨看着脚下绿油油的野草地，在这一片荒野找几片指甲，虽说比大海捞针好一点，可貌似没好到哪里去，唯一值得庆幸的是，钱桂花的指甲包过凤仙花，是红色的。
“陈队，我们要不要去立马去审讯钱桂花？”
陈志刚摇了摇头，“我们现在一切都是猜测，如果凶手是钱桂花，又怎么能解释常发财是被吓死的？”
“相较于打架，我更愿意相信他们两个在此偷情，凶手另有其人，这个人只杀了常发财，却没杀钱桂花，说明……”
“说明什么？”
“说明钱桂花要么是帮凶，要么就什么都不知道。”
“如果钱桂花是帮凶，赵学敬的死，受益最大的便是钱桂花和他的情夫。可钱桂花的情夫常发财也死了，这显然有些说不通。”
“是啊，我上午看到钱桂花脸上惊恐的表情，不像是伪装的，如果她的演技这么好，不去当演员真的可惜了。”
“所以，你现在有没有发现，找指甲是多么简单的一件事。”
陈志刚无奈的笑了笑，便开始慢慢搜寻脚下的野草，希望能够有所发现。
陈晨叹了口气，苦笑道：“脑子不够用，幸好我还有力气可以使。”
“陈队，你说如果赵学敬和常发财都是被杀的话，是什么人能够做的这么完美呢？”
“没有绝对的完美，只有相对的完美。”
陈志刚手上突然窜出一个蟋蟀，他想要摸一摸小家伙的脑袋，还没摸到，蟋蟀便跳走了，他接着说道：“古代打仗，讲究天时地利人和，其实完美的犯罪也不过如此。”
“一个完美的天气，一个完美的地形，一个完美的人际关系，现在至少可以肯定，凶手一定认识他们两个，至于是谁，可要开动你这里了。”
陈志刚指了指陈晨的脑袋，“人的潜力都是无穷的，我看好你。”
“如果你是凶手，你会怎样杀了常发财？”
陈晨还没来的及高兴，情绪刚刚上涨，瞬间就跌落下来，“我们警察是救人的，怎么能想如何杀人呢？”
“知其然，知其所以然。”
陈志刚那拔起一根高高的野草，对着陈晨的后背敲了两下，“你这学习可是学傻了？”
“是药还三分毒呢。”
“别打了，陈队，我说还不行么。”
陈晨刚要起身逃跑，却脚下一滑，意外地发现自己的手掌按到了一块红色的指甲，看起来有些偏厚，惊喜道：“找到了，我找到一块指甲，应该是大拇指上的。”
“那里还有。”
一阵脚步声自远处传来，正是麻将馆的主人林峰。
“陈警官，你们需要帮忙么？”
“不用，我孩子最近咳嗽，刚好早上见这里的癞蛤蟆草长得不错，来挖几颗。”
陈晨站起身来挥了挥手中的癞蛤蟆草，笑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刘起钓了条鲫鱼，害怕来这里，便让我来给他拿回去。”
林峰笑了笑，来到河边拿起刘起遗忘的鱼篓，果然有一条活蹦乱跳的鲫鱼在里面。
陈志刚走了过去，示意他聊几句再走，递了一根烟，“林峰，你和常发财很熟么？”
“熟，从小一起光着屁股长大的。”
林峰拿起口袋里的打火机，点了烟，顺手给陈志刚手中的香烟也点了。
“谢谢。”
陈志刚吐了个烟圈，问道：“你觉得常发财是死于意外，还是谋杀。”
“谋杀。”
林峰踢了踢脚下的沙堆，似是发泄自己心中不满的情绪，“我们几个从小一起长大，水性都不差，我不相信他会被淹死。”
“水性最好的是谁？”
“是我。”
“你最后一次见常发财，是什么时候？”
“前天晚上，给赵学敬办完五七，我们把学敬妈送回家，在门口说了几句话就分开了。”
林峰思索了片刻，犹犹豫豫地说道：“不过他家在村西口，他和李老慢分开后又返回来向村东口走去，可能是忘了拿什么东西吧。”
“就你一个人看到么？”
“我当时尿急，就站在树后面撒尿，让杨山先回家，不经意间看到的。”
“你有没有跟上去瞧一瞧？”
“没有，那晚麻将馆还有人，也不早了，我就回去了。”
“你觉得会不会是村子里的人杀了他们两个？”
“不可能。”
林峰激动道：“我们可都是从小玩到大的兄弟，虽然会有些矛盾，可是那可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怎么能下得去手呢？”
林峰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跪在河岸上，“兄弟，我对不起你，要是那天晚上我追上去看看你，也许你，也许你就不会遇害了。”
“你觉得赵学敬和常发财是同一个人杀的么？很有可能就是他们最熟悉的人。”
“赵学敬可是一位老师啊，深受学生喜欢，那么好的人怎么可能会遇害。”
林峰弯下腰用河水洗了把脸，似乎清醒了一刻，坚持认为自己的判断，“我不信。”
“我们都是一起玩到大的伙伴，怎么会杀人呢？”
林峰突然变了脸色，“你是不是觉得常发财在这里死了，我却把这条鱼带回去吃了，觉得我很残忍？”
“对，我就是一个冷血的人，赵学敬被火烧死了，我就不能烧麦秸了；常发财被水淹死了，我今后就不能喝水了，因为地下压上来的水都是从这里渗过去的。”
“哈哈哈，我也要死了，你们满意了吧。”
林峰突然像变了一个人似的，疯疯癫癫的拿着鱼篓从河岸向家跑去。
“你，你没事吧？”
陈晨看着林峰一个人自言自语，有说有笑，仿佛看不见自己，愣了片刻，也没将他拦下来。
“陈队，这些癞肚皮草？”
“已经挖了，就带着吧。现在不少饭店都卖这道菜，还不便宜呢。”
“陈队，你不会觉得他们真的是林峰杀的吧？”
“你觉得呢？”
“我觉得凶手不会傻的这个时候和我们碰面。”
“错。”
陈志刚严厉批评道：“断案要讲究证据，在事实面前，无论是否感情用事，凶手注定跑不掉。”
“我们要去找钱桂花谈话么？”
陈晨看了看手中证物袋里的几片红色的指甲，又想了想钱桂花和赵学敬以及常发财的关系，“她丈夫才去世一个月，她怎么可以做出这种事情？”
“这很奇怪么？”
陈志刚边走边反问道，“赵学敬在的时候，就可以接受钱桂花怀别人的孩子。现在他不在了，你如果是钱桂花，你会怎样做？”
“我如果是钱桂花，我怎么可能是钱桂花？是我就一头撞死。”
陈晨气乎乎地说道，说完之后他便开始思索起来，死亡对于一个人来说有那么容易么？经历过那么多的案件，好多人为了活下去用尽了手段，他开始觉得自己有些冲动了。
自己所生活的今天，是多少昨天死去的人们期待的明天，每个人都要有活下去的权利，钱桂花也不例外。
“对不起，陈队，我刚刚太冲动了。”
陈志刚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周围的田野，这里的风很轻，头顶的云很淡，现在的阳光刚刚好，不冷不热，如果这个世界没有凶杀案，该是多么的美好。
“如果我是钱桂花，丈夫死了，公婆又不来往，娘家人也靠不住，我应该找一个能够依靠的肩膀，可以帮我压水、做饭、劈柴。”
“所以，那个人是？”
“常发财。”
“下一个人呢？”
“李老慢？”
李老慢此刻正在常发财家忙前忙后，招呼着前来吊孝的村人，望着灵堂上常发财的黑白遗照，他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一个月前，自己也看过这张照片，那是赵学敬的。
他忙了半天，感觉有些累了，找了一个墙角处蹲了下来，点了一根烟，缓缓地抽着，晌午的阳光有些暖意，洒在他浸着汗水的灰色短袖上，这件衣服还是他和常发财今年夏天一起去集市上的服装批发市场买的，他清了清嗓子，吐了一口痰，用鞋底擦了擦，回想起上一次夜晚他和常发财去清水河洗澡的事情。
“老慢，你说女人的身体要是像这河水一样，一荡一荡，那该多舒服。”
常发财面朝流淌而来的河水，张开手臂搂着身前的空气，整个身体缓缓进入清水河中，说不出的骚气。
“瞧你那猥琐的样子，下次你把红玉喊来洗澡，在河水里面洗个鸳鸯浴不就行了。”
“你不了解红玉，平常都不想让我碰，咋可能来这个地方，她太封建了，多难为情啊。”
“咱村要是有喜欢天体的女人就好了，豪放，大气，泼辣。”
常发财喜欢仰泳，喜欢躺在清水河上，随波飘荡，仿佛睡在了女人的怀里。
这一次他是真的睡在了清水河里，再也没有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