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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遗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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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穿过能量薄膜后,夏言通过微型飞行器的观测屏幕看到,身后能量薄膜那边,出现了一个巨型光团,像蘑菇云似的在这静谧的宇宙深处,缓缓升起。
  夏言想象着天龙二号飞船的头部刚一触碰到能量薄膜,整个飞船就瞬间在强大的能量冲击下,受到毁灭,化作尘埃,四散开来。
  夏言眼中含着泪水,开始了自己孤独而又漫长的宇宙航行。
  微型飞行器随远远小于天龙飞船,却也有近一百平米的空间,里边五脏俱全。
  一个小的厕所里带着洗漱装置。一个储藏舱里,科学家们用极度压缩技术,储存了足够供一个人使用一百年的食物和水,而且永远不会变质。船舱里摆放着一大堆书和一些健身器材可作为排遣。
  人类的“眼睛”,凝聚着当代地球最先进科技的一个微型探测器,在一个密制的保护盒里,静静地躺在飞船的角落。谁也无法预测这场孤独的航行会持续多久,科学家们为之做了充足的准备。
  夏言通过监测屏幕,凝视着一望无际的陨石层,心里很明白,自己将要面临的将是人类历史上最严峻的挑战。
  夏言坐在飞行器中,百无聊赖地盯着船舱里监测器的屏幕,感受着时间的流逝,很久之前,他已不清楚过去多久了。
  大概已经三四十年了,通过厕所的镜子,他发现自己的头发和胡子已经白了许多,虽然这些年来,夏言每天都通过健身器材训练,保持着强健的体魄,但身体状况明显已经大不如前了,夏言很清楚,这是岁月留下的痕迹。
  这些年来在警报系统的提示下他成功躲避了数十次陨石撞击的危险。
  一个人的孤独是可怕的,更何况是在这茫茫宇宙的黑夜中,孤身一人数十年时间。纵使夏言有着超强的意志和坚定的信念,可仍旧时常感到自己被这漫漫无际的孤独吞噬着。
  船舱里的大多数书籍,都已经被他翻烂了。地球上强度最大的材料制成的健身器材,也已经被他用的表面磨损严重。
  数十年来夏言想尽一切办法来排遣这种孤独感,可是仍时刻被这种孤独感所折磨着。
  他慢慢觉得在这遥远无边的宇宙中,活着才是一种最大的灾难。
  他怀恋地球,怀恋地球的山水,怀恋地球的伙伴,怀恋地球的家,这样的怀恋让他痛苦万分。
  渐渐地,夏言感觉自己的思维常常一片混乱,记忆都开始变得模糊不清了。
  他感到无比痛苦,他想摆脱这样的痛苦,或许在下次飞行器发出警报时,自己不管不顾,任由它撞上陨石,这场荒唐的旅行就一了百了啦。
  想到这里,他的目光总是不自觉地被角落的一个金属盒吸引着,里边装着人类的“眼睛”,人类的希望。
  夏言想起,在天空七号飞船里,战友们向他鞠躬时,庄严肃穆地对他说道:“请你一定努力活下去,你是我们天龙七号的希望。”
  他想起自己在执行这次任务前最后离家时,一身戎装的父亲,站在家门前,向他敬礼,神色隆重地对他说道:“夏言同志,请记住你是京都夏家的独脉,要牢记自己身上的荣光,无论何时,都不要辱没这个姓氏!”那时,母亲站在父亲的身后,一脸欣慰地看着自己。
  “啊!”夏言发出一声愤怒地呼喊,像是要通过这种方式将内心的痛苦释放出来。
  他浑浊的双眼又恢复了往日那充满活力的光彩,“没错!我是是华国的上校,身体里流淌着京都夏家的血脉,我曾在国旗下宣过誓,无论何时无论何地,都会尽一切努力完成祖国托付的使命!我的生命还未结束!我要坚持下去!就算死也不能低着头颅!”夏言对着漫漫无际的宇宙呐喊。
  航行继续进行。
  不知过了多久,夏言通过监测屏幕看到,前方传来一道明亮的白光。
  夏言感到极为兴奋,他猜测这光或许是一颗恒星发出的,这也就意味着,要不了飞行器就能驰离大陨石层,来到一个新的恒星带,自己的任务马上就要完成了。
  夏言的眼睛里流出两行热泪,他已经很久没哭了,但这巨大的喜悦让他不禁老泪纵横。啊!多少年了啊,终于等到这一步了。
  此时的夏言,已承垂垂老矣之态,须发皆白,脸上爬满了皱纹,看样子恐怕已年逾八十,但身体还远比寻常这个年龄的人健壮,这是他一直坚持每天较高强度训练的结果。
  看着自己日渐老去,夏言这些年时常担心飞行器还未穿过陨石层,而自己已经老死过去了。
  所以这些年,夏言变得异常小心,只做一些简单的体能训练,避免让身体受伤。他茫茫中有种感觉,内心有一道声音在不断提醒着他,目标不远了,陨石层的尽头已经很近了,夏言抱着这样的想法,一直努力坚持着。
  从青春壮年到耄耋老者,数十年的时间夏言都一人在这狭小的空间中度过,经历了如此长岁月的痛苦煎熬,夏言终于看到了希望,终点就在前方。
  那天之后,夏言又开始每天数着时间。在看到白光的第三十二天,飞行器经过数十年的航行成功飞离了陨石层。
  夏言抱起装着“人类之眼”的金属盒,在一块鲜红的国旗下唱起国歌,当这熟悉的旋律从他嘴里传出时,他不禁再次老泪纵横。
  就在飞行器飞离陨石带的瞬间,一个黑色的世界里的巨型岩石上,一道静止不动的身影垂着头盘腿坐着。
  突然,这道身影的主人像是受到什么刺激,猛的抬起了头,明亮的双眸发出一道强烈的光,立刻照亮了周围的一大片黑暗,他干瘦的脸上露出一抹微笑,自声喃喃道:“等了这么多年,终于来了吗?”声音苍老而沙哑。
  飞行器飞出陨石层后,又在这片陌生的星域中飞了两天。
  夏言打算最近几天就找机会将“人类之眼”放出去,此时夏言已经打开金属盒,将里边的金属探测器取了出来,它像一个篮球那么大,通体银色,在船舱的白光照耀下,探测器的银色表面闪着幽冷的光泽。
  这个探测器使用最先进记忆金属制成的,在太空中无论遭受怎样强烈的损伤,都能立刻复原,继续开展探测任务,凝聚着无数科学家的心血。将它放到陨石层后的太空,是夏言此次航行唯一的任务。
  想到自己的任务马上就要完成了,夏言心里悬了几十年的担子终于落下了,完成任务之后,夏言将操纵飞行器返航。
  即使他知道飞行器中携带的燃料已所剩不多了,就算充足,已夏言的高龄也必然会死在返程的途中,但夏言不在乎,他想回去,想回到自己出生的地球,哪怕死在途中,对他来说也是一种莫大的安慰。
  地球,2186年,华国神昌航天控制中心。一间已经废置多年的控制室内,突然发出了刺耳的声响,“探索者21号探测器已连接完毕,请指示。探索者21号探测器已连接完毕,请指示”。
  这个声音立刻惊动了神昌航天基地中的工作人员,不久“六十四年后,天龙七号成功越过星恒陨石带放置探测器的新闻”立马震惊了整个世界,天龙七号、夏言、王晓峰,以及其他三位宇航员的名字,在地球上被传颂开来,并将永远为人类的历史所铭记。
  夏言看着探测器浮在宇宙中,球形表面上伸出两个翅膀一样的银翼,已极高的频率飞速振动着,突然探测器上发出一道红色的射线,刺穿了浓稠的黑暗。
  探测器里传出一道声音:“这里是神昌航天发射中心,呼叫天龙二号,呼叫天龙二号,有人在吗?”
  夏言不知多长时间没有听过人说话的声音了,此时全身都在激烈地颤抖。
  “在,我是夏言!”夏言声音激动地答到。
  “你好,前辈!只剩下你一人了吗?”听到有人回答,联络员的声音也显得有些激动!
  “是的,只剩我了,天龙七号飞船在陨石层遇到了巨型能量层,只有我一个人操控微型飞行器,想办法脱离了能量层,经过很长时间的漂游,来到这里”夏言详细地对着探测器讲述了当时的经历。
  虽然夏言的年龄已经很大了,但由于太长时间没和人说过话了,说了半天也丝毫不见疲惫的样子,显得异常健谈。
  “2122年,7月23号,这是天龙七号牺牲的日子,请让大家铭记着这个日子”夏言伤感地强调。
  “一定会的!国家和人民会永远记得你们的付出的!这些年来地球上不断排出飞船奔赴陨石带,也发现了能量薄膜的状况,但一直不知道如何克服这个障碍,没想到作为先行者的你们早就想到了办法,并付诸实践跨过了这道天堑!这又让人类对以后的探索充满了希望。
  今天已经是公元2189年了,您独自在太空漂泊了64年,并完成了任务。前辈!全世界都在关注着我们的这场谈话,我代表全球人民向您致敬!”
  夏言感动地抹着泛红的眼角,对着检测器说:“谢谢,能得到你们的认可,我很高兴,这一生也有价值了!”
  探测器发出的声音有犹豫地问道:“前辈,那你……”
  夏言笑着摆了摆手,“飞行器的燃料前两天已经用完了,我只能到这里了,本来还想再往回去赶赶,看来是不可能了,也罢,我能感受到自己的时间已经不多了,能完成任务已经很满足了。希望你们能早点跨过我所在的位置,向宇宙的更深处进军。”
  探测器沉默一阵,再次说话的时候已经变成了另一个声音。
  “前辈您好,我是夏远,现在华国的国家主席,您在太空中的努力与坚持让人感到敬佩。我在此代表共和国、联合国和全人类再次向您致敬,感谢您为人类做出的一切。”
  一天后,探测器展动着一双金属翅膀,在太空中像鸟一样快速地移动着。
  夏言看着它朝着自己所处位置的上方飞去,直到完全消失在茫茫宇宙的黑暗中。
  飞行器静静地停滞在宇宙中,仿佛已经和周围的空间融为了一体。
  飞行器内,夏言闭着眼靠在休息舱的角落,明显地感受着自身生命的流逝。对于自己的一生,夏言觉得很满足,唯一的遗憾是没能回到家乡,只得客死宇宙。
  或许这样也不错,夏言自嘲地说道,毕竟自己死在了人类探索宇宙的最前沿,而这边界还是自己开拓出来的。这样想着想着,夏言感觉自己的脑海里出现了幻觉。
  船舱的空间慢慢扭曲着,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模糊起来,夏言感到自己苍老的躯体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撕扯着。
  夏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在这样的力量下,只觉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夏言醒来时发现自己正坐在一片完全陌生的土地上,放眼望去,目光所及的地表都呈现着灰白色,看不见任何生物,整个世界一片寂静。
  这是哪里?这里看起来不像在地球上。
  当然,隔了那么远,夏言觉不信自己回到地球上了。这里的空气也和地球不同不同,夏言明显有些呼吸不畅。
  夏言站起来走了几步,脚下的土地坚硬如铁。
  猛的,夏言的目光被上空的景象吸引住了,无数残垣断壁漂浮在虚空中,一动不动,一片破败之色,他从一块漂浮着的的牌匾龙飞凤舞的刻痕上,隐约认出了四个大字:星空神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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