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花满楼

　　沈从珂走入正门一进院子发现里面大的超乎想象，说是个宅子更不如说是一个城中城，与外面形形色色的商铺摊贩一样，里面也聚齐了各式各样的商品玩意儿，然外面买卖的大多是一些宛渠本土的一些货物，而这里汇聚了包括异族在内的诸多元素，与外围西市的白砖黑瓦不同这里色彩鲜明满眼放去尽是一些你说不上名的新奇东西，巡街而游的火红灯龙配着满街铺挂着的琉璃花灯，光影交错下灯龙宛若真龙，显的亦幻亦真。晃的沈从珂出了神不禁让他身觉像是世外之地。再往里走就又变得清静起来，直到里面最中有一座三层的建筑，沈从珂凭着外面的光亮看到了匾额上黑底金色的三个字
　　“花满楼”
　　这三字出现在他脑中霎时沈从珂失了神，眼前突然一片漆黑然就在朦胧中他隐约看见一人，就坐在他身边瞧着窗外。金色的夕阳点亮了她的容貌，诧然间出了神，灵魂仿如游离于九霄之上的他不禁喃喃细语轻声赞叹。
　　她轻拭朱砂点在眉心，朱唇之上贴而轻声细语。
　　就在沉醉於此之时，一男子突然刺穿另一名女子的胸膛，鲜血流淌到了地上而女子脸上没有任何痛苦，男子轻抚着她凄美动人的面庞泣不成声。
　　沈从珂猛然惊起，在最后的时刻她看清了那两人的脸，那名女子正是他的母亲年轻时候的样子。
　　心中的疑惑变得更深了，而在他继续往前走的时候竹林中悠悠传来一阵明亮的男声
　　“您一定是沈从珂沈公子把，我们珏夫人在殿中等候您多时了，如若不弃请您随我来。”
　　转眼一看一个身着青衣小帽大约十五六岁的少年，睡眼惺忪的陪了个笑又给沈从珂作揖施礼。
　　随着少年沿着花满楼的正门东边，偏殿的门进了去，沿着一条两旁种着紫竹铺满鹅石的小路，走不大一会儿竟又到了一座院子门口。沈从珂不禁心下感叹
　　“城中城，城内有园，园中园，园中有院，院中院，院里有宅，真是没个领路人还真不知道哪是哪了。
　　青衣少年笑了笑指向一扇黑檀做的宅门。沈从珂看去两个狮头门扣镶着鎏金环的黑铁，两旁的镇宅兽也是用异族黑玉石雕砌而成的。
　　少年在门口同另一个蓝衣少年贴而说了两句话，朝着沈从珂便作揖拜别。
　　“我就送您到这了，后边的路由他带你进去，小人先行告退。”
　　说完青衣少年弓着腰退了几步消失在了夜色之中。蓝衣少年开了门作了揖
　　“您里面请”跟着蓝衣少年又进了一个院子一阵迷异的香味扑来沈从珂觉得身体周遭都变得轻快了许多，不禁啧啧称奇。
　　“这是紫阳木烤制而成的熏香？”
　　蓝衣少年拱手笑了笑“公子您说的对却也不对。”
　　“这是紫阳木伴以龙眠玉的粉末，最后配上紫罗滑的花瓣共同研磨制成的。”
　　少年伸手说道“珏夫人已经等您多时了，请您随我来。”
　　沈从珂对于珏夫人能遇见自己会主动来找她其实心中并不感到好奇，珏夫人的财富在整个宛渠国都是能排得上号的，常年居住在云武城安排一些可供自己调遣的人手，扶植些各个帮派势力的眼线也属正常。看着花满楼向自己慢慢靠近，沈从珂不经意间问道。
　　“珏夫人是这座花满楼以及这离月的主人吗？
　　蓝衣少年边走边说“夫人是离月的管理人，也负责打点花满楼的事务。”
　　“到了，您里边请。”
　　踏过石阶沈从珂心中不由吃了一惊，这个主殿的风格竟与沈从珂以前居住的王都宫殿有几分相似，虽说规模上不及但要比精美华丽，这里真是有过之不及啊
　　缓缓行至殿正中，四周并无太多照明之物，头顶悬着几盏琉璃灯其光竟照的整个殿中金碧辉煌，低头一看原才发现地上所铺砖石竟都是美玉雕成，衔接处用的是黄金填补，砖石反射着琉璃灯的光照，映的殿中白白晃晃。
　　殿内正中两人高的屏风后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引入眼中的是一位衣着华美，虽是中年却依旧美丽的女子。
　　沈从珂见眼前之人气势非凡，左右侍从纷纷拜退心中由然想着“眼下此人十有八九就是那位珏夫人”
　　沈从珂拱手作揖，恭恭敬敬的称呼道“珏夫人”
　　然珏夫人无半分犹豫，施以王族大礼伏地跪拜，口中谦卑而恭敬的说着话
　　“沈珏，拜见殿下”
　　这一呼，如白日惊雷沈从珂呆在当场久久木然说不出话。
　　就如心底埋藏多年的秘密被人窥视探见，沈从珂竟然又惊又喜，他原本以为他已经真正死去，现在的自己不过是他人的替代却没想到竟还有人知道他的存在，这真是一种极为复杂奇妙的感觉。
　　“在我年幼之时，仿佛记得在宫中见过夫人”沈从珂沉下心，见沈珏拜于地上便急忙上前扶起，问道“夫人可曾还记得”
　　沈珏缓缓起身，面带笑意点了点头
　　“是的，往昔之时我时常进宫与你母亲攀谈聊天，而殿下经常依偎在你母亲身旁，有时候时间久了也会不自觉的睡着。”
　　沈从珂会心一笑，不自觉的点了点头。
　　“夫人与阿母是旧识了吧”
　　“我与你的母亲沈莲自小就认识，她与我共同出生在宛渠与南越边境的一个世代供奉巫术的部落之中，而宛渠与南越发生的战争中，我们的部落被毁灭了，我与你的母亲一同被宛渠的王收入了宫廷，成为了侍女”
　　听到此处沈从珂心中猛然一惊“我虽从未听阿母说过她的亲人以及氏族，但大臣们都称颂阿母是一位来自于大族的小姐，并非什么”
　　沈珏笑了，无奈且悲伤
　　“王族娶了一个连本国平民身份都没有的女子成为王后，这对王族而言是一种耻辱，所以他们自然不允许便也就给你的母亲伪造出了一些身份。”
　　沈从珂沉默了，王侯门阀等级森严，侯门况且门第观念陈旧迂腐绝不娶三族之外女子，更何况是王族？然若阿母只是一个小部落的女子，又怎会登上王后之位？
　　沈珏苦笑着摇摇头“我知道你想着些什么，我慢慢告诉你，为何身为贱民的我们会一步一步到达这权利财富的巅峰，而如今我们又为什么会变得这幅样子。”
　　沈珏亲手支炉烧水，沏了一壶茶“这是你母亲生前，最爱喝的茶，也是我最爱喝的茶”茶中香气，浓郁醇香沈从珂品入口中只觉此茶无比清冽甘甜，没有一点的苦味。
　　“这也是他曾经最爱喝的茶”
　　“南越十五年秋，宛渠南境遭受到了南越王的侵扰，南越王商吉迩突如其来的率领十五万南越大军进攻宛渠最南方的重镇。刑汾城。邢汾是南方组织南越进攻最强大的屏障备城军足有七万余人，然面对商吉迩十五万来势汹汹的南越军刑汾城的情况也是十分紧急，如果刑汾陷落那宛渠就再也无险可守南越军便能一路北上如无人之境。于是，得知此信之后宛渠王决意举全国之兵御驾亲征平南越之患。
　　大军行至离汾阳城不到百里的时候突然有王城的信使来报，世代与宛渠交好的庸居国突然背盟安通南越，庸居王亲率十万军队，西进连下宛渠数城直逼王都。
　　当时宛渠国几乎所有的军队都已经被调去抵御南越了，王都附近根本没有像样的军队可以抵抗庸居王的十万大军，更何况宛渠与庸居本就同出大夏，而且如今百年交好从未有过战争，然庸居与南越曾素来有怨，根本就没有想到庸居竟会反戈一击。
　　那时候的我们差一点就绝望了。
　　沈从珂曾作为皇子，关于这些宛渠的历史心中自然一清二楚，对这些小的细节他也都了然于胸，他对这些早已倒背如流的历史事件依旧表现着耐心，以表示对自己已逝母亲这位昔日的朋友的尊重。
　　“宛渠王得知王都被围的消息，他决定将主力留在刑汾与南越继续作战，自己仅率龙镐虎贲其中两营连夜回防，庸居王得知这个消息后，亲率三万精骑绕开王都，直插宛渠于刑汾的前线，与南越里应外合形成包围之势。结果于刑汾城十几里外的郊野宛渠被两国合力打的大败亏输，几乎是全军覆没生还仅寥寥数人。”
　　沈从珂将杯中之茶送至嘴边，然听到此处身心陡然一颤。为何正央中所记载的是我军奋战多日最终击溃敌军，获得胜利。
　　沈珏神情未有丝毫的变化，她平稳流畅着诉说着那段过去，讲述着她亲身经历过的一切。
　　“在宛渠王回防的途中离王都不到百余里的时候王都就被攻破了，宛渠王的妻子正德王后携着太子以及百官家眷日夜不停的向南逃跑，欲与来援的部队会合，当时我与你的母亲也一同在这南逃的队伍当中。我们数百人靠着双腿根本就走不快，就在被追上的前一夜我们数百人躲进了一座深山之中，而此时刑汾城已破南越与庸居合兵一处于山脚之下与日夜奔袭早已疲惫不堪的宛渠军展开了决战。
　　结果宛渠大败，宛渠王仅率几十名亲骑逃进了深山欲见到妻子孩子之后一同焚山殉国。
　　国破家亡之际，所有人都放声嚎哭沉浸在亡国身死的巨大恐惧和强烈的悲痛之中。宛渠王与王后也默默留着泪散了身边仅剩的财宝，分给众人让大家各散逃命。然令所有人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拯救所有人的竟然是你的母亲，沈莲。
　　她在众人生死存亡的关头以她自身鲜血召唤出了与我族世代供奉的邪神，并与他建立下了契约。
　　我心中明白我们世代供奉的邪神是以人心中的贪念与虚妄为食，我族世代供奉，但名为供奉实则是在封印和压制着他，你的母亲不得已而将他释放了出来，并以她自己的肉身再次作为封印禁锢住了那个邪神。后来在你母亲身上确实也没有发生有反噬的现象，但邪神不是善神更不会平白无故的帮助凡人，至于你母亲是以何种物件与邪神交换的，那我就不得而知了，只记得那时在群山顶处升起一杆黑色的火云旗，然火云旗一动山脚下阵亡的士兵又复活了一般纷纷拿起武器重新站了起来，唯一不同的就是所有士兵脸上通通都凝结了一具黑色的面甲。
　　沈从珂听的冷汗直冒，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记忆中温柔慈爱的母亲，竟与那昔日余宣城下如恶鬼般可怕的无面者有所关联。
　　“如同诸多为国家战死，葬身非地尸骨无处可寻的无名将士一样，在无尽的怒火与不甘国家被灭亡的执念中重新站了起来，他们不愿再以自己活着时候的身份而战，故而你的母亲给他们取了个名字，无面者。
　　看着已经倒下的士兵又重新站了起来，庸居与南越的士兵并不觉得惊讶，只认为这是宛渠国中一些会巫术的人施展的小把戏，亡国灭种之前最后的垂死挣扎而已。当两军再次交手，庸越联军才真正意识到眼前的这批人是多么可怕，每当一名庸越的士兵战死，就会有一名新的无面者站了起来。庸越联军是越打越少，而无面者则是不知疲倦，不知伤痛且越战越多。仅过半日，庸越的几十万联军就悉数葬身在了山脚之下，南越与庸居的两位王也仅仅率领不足千人逃回了他们自己的国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