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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树叶下的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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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阳光社区坐落在S市的城区中的工业北区。这里的出现是上个世纪九十年代政府花费巨资兴建工业园区招商引资所带来的副产品。
  在那个计划经济刚刚落幕的时代,国家政府主导一切社会资料配给和产品生产刚刚结束的时期。这里曾坐落了不少全国闻名的大型重工业企业,企业的兴盛,随之而来的就是密集的居民区住宅楼从这里拔地而起。
  只是到了九十年代,国家改革开放开始实行市场经济改革。这里的重工业工厂因为落后的产能纷纷被市场所淘汰,随之而来的建设新型高新技术园区的经济政策又导致了城区需要进行重新布局。于是这里的制造业企业在市里政策的安排下也纷纷转型升级,搬迁去了高新技术开发区。
  失去了工厂,等同于失去了就业,这里的经济也失去了动力。本地一些拥有固定房产的居民为了能够增加些家庭收入纷纷选择将自己的住宅改为店铺,在落后的城区里经营着物美价廉的旅店、小卖铺、小饭馆之类的生意,反过来又吸引了不少的人气。一时间原本破落的社区竟然形成了一片不大不小的商业汇聚地带。
  而这里最热闹的中心地带是一处三角形占地不大的广场。当然如此热闹的地方自然也不会少了青年男女约会的咖啡厅。
  尽管这里的经营者所用的原料大都是些速溶咖啡,或用微波炉烤制的超市冷冻牛排,但西式的浪漫和低廉的价格仍旧是吸引了不少的人气。
  遇见你咖啡馆就是这样的一间生意不错的小店,它的门面不大却刚好坐落在热闹的三角形广场的一侧。
  午后,咖啡馆的里显得很冷清,只有三五桌客人坐在这里一边喝着咖啡一边谈着事情。
  “在法庭上,虽然法官没有挑明。但是我们都知道苏小北是真的杀了人,他还有一个帮手就是王佳妮。只是因为苏小北对王佳妮的包庇,我们没有办法追究王佳妮的责任。”章佳品着咖啡说道。“可是我个人却认为王佳妮才是真正的主谋,相反的那位杀人的主犯苏小北却是一个被女人谎言利用的可怜虫。”
  “为什么?你会认为苏小北是为王佳妮顶罪。又为什么你会认为凶手是王佳妮呢?你要知道她与被害人可是父女关系?”张文山饶有兴趣的看着这位坐在自己对面咖啡座上的女人,他问道。
  虎毒不食子,尽管在张文山在庭审最后的阶段破解了伪装案发时间之谜的时候,章佳提供的电视通着电源的线索对自己帮助很大,他也很感激这位正直睿智的律师,但他仍旧是不能苟同这位精明律师现在所提出的王佳妮就是案件主要策划者的论断。
  这样的论断没有任何的依据,也没有逻辑可言。
  其实案件进行到最后的时候,苏小北始终没有交代出是谁是帮助他伪装的案发现场,在案发后又是谁到达现场砸毁电视机。
  这样一来,法院也因为证据不足无法判定王佳妮的包庇罪,张文山对此内心也一直有些遗憾。
  但他绝不会像章佳这样主观臆断去冤枉一位无辜的人,要知道实践中包庇帮助者和主要策划者在案件中起到的作用是无法相提并论的。
  “准确的说他们是养父女关系,靠山村的村委会书记可以证实这一点。而且我做过一些调查,靠山村的村民曾向乡镇派出所报案反映过被害人长期嗜赌成性打骂女儿的事情。显然这位被害人并不是一个好父亲。”
  对于张文山的质疑,章佳只是微微一笑,随后话题一转又继续问道。“当然养父女之间也会产生深厚的感情,而且家暴史通常会让被家暴者性格懦弱,敢于反抗的案例并不多,更何况还是杀人复仇。所以这一点调查结果也不代表王佳妮会产生杀人复仇的动机。”
  “哦,既然不是家暴复仇,那么你认为王佳妮的真正的杀人动机是什么?”张文山好奇的问道。
  “至于杀人动机。我认为王佳妮有两部分。张检察官,你听说过斯德哥尔摩综合征吗?”章佳没有直接揭开答案,而是反问道。
  今天是宣判后的第三天。随着法院宣判的结束,这件案件已经告一段落。但是章佳心里还是有些疑惑没有解决,所以她才主动约张文山出来的。
  她有些事情想要和张文山谈谈。尽管她这么做,最终并不会影响到什么东西。
  “你是说人质综合征。”张文山微皱着自己浓厚的眉头说道。作为一名刑事检察官,他自然知道这种心理疾病,但他却不知道章佳到底想要和自己说什么。
  在1973年,在斯德哥尔摩这座城市。有两名罪犯意图抢劫一家银行,但他们抢劫并不成功,反而被警察围捕他们。为了逃命,劫匪劫持了4名银行职员与警察周旋了130个小时后,歹徒投降。
  让人惊讶的是事后这些被劫持的人员在法庭上不愿意指控歹徒。原因是他们对歹徒心生怜悯。其中,甚至还有一名被劫持的女职员爱上了歹徒,并与其结为夫妻。
  这抢劫事件引起了社会科学家的高度关注,他们非常想了解为何被劫持者会帮歹徒,他们之间产生了什么感情。经研究后,社会科学家发现当人被劫持时,人是非常脆弱的,若歹徒对他有一丝仁慈,他都会非常感激。久而久之,被劫持者对歹徒的恐惧心理转变为感激心理,甚至是一种崇拜。当他们的心理发生转变时,他们就会把歹徒的生命安全当作自己的生命安全,奋力保护歹徒。
  这种屈服于暴虐的行为就叫“斯德哥尔摩精神症候群”。又称为人质情结或人质综合征,是指犯罪的被害者对于犯罪者产生情感,甚至反过来帮助犯罪者的一种情结。这个情感会造成被害人对加害人产生好感、依赖心、甚至协助加害人。
  美国联邦调查局的人质数据库显示,大约27%的人质表现出斯德哥尔摩综合征的症状。据心理学者的研究,情感上会依赖他人且容易受感动的人,若遇到类似的状况,很容易产生斯德哥尔摩综合征。
  “难道是王佳妮对苏小北产生了这种人质依赖心理然后帮助苏小北去杀人甚至是包庇自己丈夫的罪行。这种心理的源头是什么?你能说的更具体些吗?”张文山仍然有些搞不清楚章佳的意思。
  王佳妮和苏小北之间真的有这样的一种特殊的关系吗?张文山满心疑惑。
  “不,王佳妮不是包庇,而是谋划杀人。”章佳纠正道。
  “妇幼保健医院的大夫曾告诉我的助理,他曾在对王佳妮进行外科体检的时候发现了王佳妮身体上有很多陈年的旧伤。他当时就怀疑是王佳妮被自己的丈夫家暴。但是王佳妮却是什么都不肯说,而且也不同意医生报警的建议。她只是央求大夫给了她一个怀有身孕的检验单。”
  此刻章佳说到这里叹口气。“种种迹象说明这个可怜的女人,她怕是长期被苏小北家暴已经产生了恐惧和依赖的心理。因为担心自己没有身孕的检查结果会再次被苏小北再次毒打,甚至是被苏小北抛弃。所以她才做出了假装怀孕的事情来欺骗苏小北。”
  “即使苏小北具有家庭暴力的倾向,甚至存在长期对王佳妮进行家暴的情况。而因为人质综合症王佳妮又对苏小北产生了依赖和恐惧心理,她担心苏小北因为自己没有怀孕就会对自己进行报复,甚至是抛弃自己。”
  说了这些,张文山现在依然是云里雾里,于是他开口询问道。“可这和案件似乎没有什么关系吧。她为什么要杀自己的父亲。”
  “你难道不知道人质综合征表现出来的另外一个特点吗?”章佳提醒道。“当被不断家暴的一方对家暴实施者产生了恐惧依赖心理,她就会对任何威胁到这种依赖关系的第三者产生敌意,甚至是采用犯罪的方式去清除有可能的威胁。”
  “这一点犯罪意图已经在很多案例中都有体现。我们的这起案件也是如此。
  “社会调查报告显示本案的王佳妮的养父因为偿还赌债的原因曾经多次向苏小北索要钱财,甚至在很长的时间里对小夫妻的生活造成了很多的麻烦,也有可能是进行了一些威胁恐吓。可以说王佳妮的这位养父的敲诈勒索在王佳妮的眼里就是一种外部威胁。”
  不等张文山说话,章佳又继续叙说自己这段时间对案件的思考。
  “你说的这些仅仅是王佳妮的杀人动机。可苏小北为什么要同意王佳妮去杀人呢。如果说是苏小北是因为老丈人的压迫才同意杀人,可这种情况出现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苏小北以前都可以忍受,那么为什么现在他不愿意忍受了。”
  听了这么多,张文山还是有些不解的问道。他的问题直指关键。
  “别急,听我慢慢说。刚开始我也不解这一点,后来靠山村的村委书记曾经告诉过我一件事。苏小北他们苏家在村子里其实是三代单传,家里只有苏小北这一个男丁。所以王佳妮嫁入苏家几年都没有生育后,苏家的家里几位老人都有了意见。但是现在的社会因为无子嗣就要驱赶女人出家门的理由实在有些上不了台面,所以这些老人就开始以王佳妮父亲的人品存在问题为由激烈的反对他们的婚姻,甚至是逼迫苏小北马上离婚再娶。你也知道乡村都很重视传统,他们家里的老人对于子嗣传承都是十分看重的,苏小北的压力也很大。”章佳叹口气说出了这些张文山不曾知道的事情。
  “后来王佳妮伪装了怀孕的报告,欺骗了苏小北。苏小北当时一定很高兴。但他又担心老人会因为他岳父的人品的问题继续逼迫自己离婚。所以苏小北为了他的孩子,为了保住这段岌岌可危的婚姻。最终他选择了听从王佳妮的意见去杀死那个一直阻碍他们在一起的绊脚石来堵住家里人的口。”
  一口气,章佳终于说完了自己的猜测。这些话已经在她心里装了太久太久了。
  “你是说苏小北杀人其实都是出于想要保全这段婚姻的缘故,他也太糊涂了。张文山摇摇头感叹的说道。
  “这怕就是当局者迷了。”章佳也说道。
  “因为王佳妮撒谎欺骗苏小北说自己有了孩子,一开始苏小北才会在公安审讯的时候说了假话,承认自己杀了人。他是想舍弃自己,为王佳妮承担了所有的罪行。”张文山想起庭审上苏小北面对法官的连连追问时,始终不肯说出是谁伪造现场,现场出现的黑衣人是谁的态度,他不禁心里有些同意了章佳的推理,可随即他的心中又生出了新的疑惑。
  尽管章佳这些看似有些道理,可是最后苏小北已经知道王佳妮的欺骗了,他为什么还要为这个女人承担所有的罪责。
  “我还是有些不明白,你是说王佳妮想要杀害自己的养父来达到摆脱长期被养父威胁勒索钱财的处境,所以她利用了苏小北迫切想要孩子、想要保住婚姻的心理,让苏小北实施了杀人犯罪。而王佳妮自己则是伪造了杀人现场迷惑警方,帮助苏小北做出一段不在场证据的视频。可她为什么最后还要把警察引到埋尸地呢?”
  听到这里,张文山迫不及待的提出自己新的问题。
  “因为王佳妮不想让苏小北脱罪。杀死自己的养父只是她的计划的第一步。”章佳语出惊人说道。
  “虽然王佳妮得了人质综合征,对苏小北产生了依赖感。但她更想借助公安的调查来摆脱自己的丈夫的家暴。”章佳摇了摇头说道。
  “苏小北设想的无罪计划可以说天衣无缝,他利用自己的专业知识制作了电视机的定时装置来完成假的杀人现场和杀人时间的布局,再通过一段视频监控证明自己不在案发现场进行脱罪。如果没有尸体的发现,他或许真的可以平安的脱罪了。可惜他没有想到在王佳妮的计划中下一个要除去的人就是他。”
  章佳靠在座椅上悠悠的说道。“可怜的苏小北也不过是王佳妮计划中的一个牺牲者而已。”
  “王佳妮是一个狡猾的女人。当初我和小艾在靠山村之所以会注意到治安摄像头有可能拍摄到不在场视频证据就是因为王佳妮的暗示。同时,王佳妮没有怀孕的事实也是通过她摆放在台面上的一本日历本暗示我的,让我产生了一些联想。最后警方可以顺利的找到被害人的尸体也正是因为这个女人经常出入埋尸地的行迹可疑暴露的。”
  “你不觉得奇怪吗?一个女人,她为什么要经常出入隐藏自己养父尸体的地方,偏偏还是白天,还要让村民都看到。”
  思索再三,章佳开口说道。案件结束后,她才感觉到他们调查真相的脚步似乎始终都被这个女人牵引着,最后的法院判决结果也正是这个女人想要的。
  张文山也被章佳的猜测吓到了,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话,那这个女人实在是太可怕了。“这似乎都是巧合吧。她应该不知道警方在跟踪她。”他似乎要说服自己相信一般喃喃自语。
  “你别忘了,王佳妮每天都会去被害人家中送饭,与被害人接触最多的人也是她。案发后作为被害人近亲属,她返回现场偷偷砸坏电视机也不会有人怀疑。所以她应该是伪造案发现场的最佳人选。况且能够取得被害人信任,将被害人约到后山塔楼旁进行杀人计划的人也只有王佳妮。”
  最后章佳又指了指自己桌面上的社会调查报告,谈起这个叫做王佳妮的女人,章佳的语气变得有些冰冷说道。
  无论是威胁他们婚姻的养父被杀,还是有着家暴史的丈夫此时身陷囹圄的处境。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后,能够从整件事里安然脱身的还是这个女人。
  “可是你说的这些事情其实都是你自己的一种推测。苏小北为什么要替王佳妮顶罪。你有什么证据吗?”张文山还是不相信章佳的设想,甚至是有些急躁的想要驳斥章佳。
  “如果你想用王佳妮做最后的替罪羔羊来使得你的当事人无罪,你最好能够拿出足够的证据。”说道最后,张文山的目光咄咄逼人,甚至有些怀疑章佳的动机。
  “很遗憾,我说的这些现在还仅仅是推测,我的手里也却是没有任何证据。所以我的这些推论也只能在这间咖啡馆里和你说说,而不是法庭上和法官说。”
  沉默良久,章佳用自己纤细的手指微微搅动咖啡,她口气有些遗憾的对张文山说道。
  “是啊,这些都是你自己的猜测。”闻言,张文山似乎也是松了一口气,想着这些事情终于都结束了,他也是满脸的轻松。
  无他,本就活在这样人性本恶的世界中的人已经很艰难了。那怕是已经见惯了诸多罪恶、毫无希望的人间的检察官,也实在没有勇气再去看清一些事情。他是不愿意一次又一次看透人心,一次又一次品尝黑暗的滋味。
  咖啡桌上一时间只有沉默,两人都想着自己的心事。
  没错,章佳心里一直都认为那位一直隐藏在幕后,真正想要杀死被害人、摆脱丈夫长期家暴的人,那位最后胜利者的正是在整件案子中看似无辜的女人王佳妮。
  这是一个看似可怜充满破绽的作案手法,可她却又无懈可击。
  这件事,如果从表面上看,似乎这个女人已经在丈夫的长期家暴下患上了斯德哥尔摩综合征。她的心理和潜意识中甚至将自己丈夫这个家暴者的利益作为自己的利益进行保护。
  而养父对丈夫的长期经济剥削就是一场罪恶,所以她要主持正义,她才会参与到这场与丈夫一起杀害自己养父的布局中,寻求帮助自己的丈夫解脱的命运。
  但是她真的仅仅是因为长期家暴后的出现变态的心理疾病才引起她那可怕又罪恶的犯罪动机吗?
  又或者说这个女人是作为一位长期被家庭男性家暴的受害者,她在为自己这样可怜的女性主持正义,所以她撒谎,欺骗自己的丈夫,为自己除去威胁他们婚姻的养父,最后又借用公安机关的调查让自己的丈夫深陷囹圄。
  在她矛盾复杂的内心世界,她是怎么看待这两位曾经活在自己世界中的男人呢?
  而苏小北一开始是因为王佳妮谎称自己怀有身孕的缘故,所以才会在这件事情上选则对王佳妮的罪行进行了包庇,甚至是不惜身陷囹圄让自己为妻子顶罪。
  不过最后终于知道了这一切背后真相的苏小北,他在法庭上明明有机会拆穿自己妻子的谎言,他明明可以摆脱自己被人利用的玩偶命运。
  为什么苏小北要放弃自由,承担罪责。章佳不知道,张文山也不知道。
  还有苏小北他在面对说了谎言、背叛爱情的妻子的时候,他的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呢?
  他明知道罪恶的根源并非自己,为何要放弃向法庭坦白的机会,放弃让那个女人去承担她应该承担的法律责任。
  这是因为他们曾经有过的那一段畸形的爱情吗?还是经历了许多后的大觉悟。
  又或许真的是自己想的多了?难道一切推理都是假的,真正错的人真的是自己吗?
  一时间想着想着,章佳不禁有些痴了。她的目光望着窗外的杨柳树飘扬的树叶,阳光投下的影子被树叶肢解的有些散乱。再看着透明玻璃窗外那些行色匆匆的行人,她甚至觉得这个世界的一切,自己从没有真正了解过。
  又或许她如同树叶下的阳光不了解天空,这个世界的残酷、人心中的阴霾实在是离自己太过遥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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