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废人

　　大翌王朝，南阳郡，方家。
　　今天是方氏家族三年一度的族内比武，年轻一辈的子弟们都必须要参与此次比武。因此，方府上下熙熙攘攘，热闹非凡。
　　偌大的比武场上，矗立着一个挺拔的身影。
　　这是位少年，大概十六岁的模样。剑眉星目，身形挺拔。尚未完全褪去青涩的脸庞，流露出几分英俊帅气，令人艳羡不已。
　　十六岁的人，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理应同初升的朝阳一般熠熠生辉。
　　但眼前的少年看上去却有些情绪低落，身上黯淡无光。
　　场下，坐着无数围观的群众。其中大部分为方家人员，老小几辈全部到场，齐聚于此。剩下的一小部分人，则是方家府上的贵宾，被邀请来一同见证方家新人的崛起。
　　此刻，观众们正低声窃语，议论纷纷。
　　“场上那人不是天才方玄吗，怎么沦落成这般模样了？”
　　“呵，他算什么天才啊，不过是废物罢了！丢尽了我方家的脸，根本不值一提。”
　　“嘿嘿，听说他今天的对手是方轩。依我看啊，他连方轩一招都接不住。”
　　“说得好，在我心里，方轩大哥才是真正的天才。”
　　方玄听到耳边传来的嘈杂之声，没有任何情感起伏。
　　这些话他已经听了很多遍，内心早就习惯了。更关键的是，他无法去回击这些人。因为正如旁人所言，他确实是一个经脉俱废，无法修炼的废人。
　　方玄深吸一口气，抿住嘴，想要平复紧张的情绪。但内心却狂跳不已，身子也在不经意间微微颤抖。
　　族内比武对每一个方家后生来说，都十分重要。在比武上获胜的人，将被家族倾力培养成一名优秀的武者。
　　大翌王朝，武道盛行。
　　在这片大地上，武者是最受崇敬的一类人。因他们能炼化天地间的灵元为己所用，拥有着无可匹敌的实力。这般强大的力量，正是他们的立身之本，同时也是大翌王朝的根基所在。
　　年少的方玄自然也想成为一名武者。哪怕他如今是个废人，也心存着执念，想要上台去追寻那一丝机会。
　　方玄握紧了拳头，自嘲道：“这么做真的有意义吗？明知自己会输，还要硬着头皮上来，我真是无药可救……”
　　说话之时，一名华服男子走上了比武台。只见他案首阔步，气宇轩昂，一幅恃才自傲的模样。
　　此人的出现，引起了场下的躁动。
　　“是方轩大哥！听说他已修炼到了融血九重，真是当之无愧的天才！”
　　“方轩是我们这一辈的最强者，同级内也无人是其对手！家族定会全力培养他，使其突破至开脉境界。到那时，他便是我族最年轻的武者！”
　　这些话虽是在称赞方轩，却也如同千万根针刺，狠狠扎进了方玄的内心，使他感到一阵阵刺痛。
　　方玄强逼着自己抬起头，但看向对方的那一刻，他的心中五味杂陈，充斥着各种情绪。
　　愤怒、不甘、困惑、悲伤……
　　方玄说不出话来，只是死死捏拳，直到指甲陷进了肉里。
　　原本，这个天才的称号应该是属于方玄才对。
　　他六岁时开始修炼，十四岁时便已达到融血九重，震惊全族。此事传出去，甚至在整个南阳郡都引起了巨大轰动。
　　一时间，数不清的鲜花与赞美席卷而来，家族也对他寄予厚望。
　　彼时的方轩不过融血七重，被方玄遮盖了光芒，心生怨恨。
　　而方玄一人则独享盛誉，正是满面春风得意时，变故却在此刻发生了。
　　某日，方玄被人投毒。体内真元损毁，经脉俱废。原本融血九重的修为也直接消散，化为虚无。
　　此事蹊跷，却也留下许多蛛丝马迹。通过种种迹象推测，此次投毒乃是方轩所为。但因其父为族中长老，强行将此事压下。且方玄手中也无铁证，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
　　方玄没有放弃，不曾停止修炼。他期望着有朝一日能恢复修为，再度站上顶端。
　　但事与愿违，无论方玄怎么努力，体内的真元都无法增长半点。哪怕找来再多灵丹药草，也无济于事。
　　此消息对于方玄来说，是天大的打击。那一日的痛苦，他永生难忘！
　　这样的痛苦，不仅仅是毒性发作时钻心般的疼痛，更是心灵上遭受的巨大打击。昔日的天才就此陨落，转变而成的是无法修炼的废人！
　　原本对他的夸赞也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数不清的谩骂与嘲讽。犹如一座座大山，压在方玄的心头，使得他喘不过气来。
　　当方玄逐渐习惯冷嘲热讽时，他的心也变得麻木。
　　比武场上，方轩用鄙夷的目光看向方玄，嘲笑道：“这不是昔日的天才吗，看上去怎么无精打采的样子啊？”
　　方玄没有动怒，而是平静地说道：“要比就比，何须多言？方轩，当初的真相你自己清楚。”
　　方轩听了，大笑起来：“哈哈，跟我比？你真是大言不惭。”
　　说完，他收起笑容，体内爆发出一阵惊人的气势。他抬起手掌，运气于掌心，随后朝着方玄飞驰而去。
　　见对方发起攻击，方玄微微一惊，连忙站定身形，想要接住这一掌。但对方的速度极快，连眼睛都无法捕捉到其步伐。
　　待到这一掌落下时，方玄只觉胸腔传来剧痛，随后气血上涌，一口鲜血喷吐而出。他整个人也被强烈的掌力打飞出去，直直落下，瘫倒在地上。
　　方玄用手抹去嘴角的血迹，双眼望向遥远的天际，自嘲道：“果然，还是不行吗……”
　　随后，他用手支撑着身体，艰难地爬起身来。
　　场下响起了一阵嘲笑声。
　　“看，果然是废物，连方轩大哥一掌都接不住。”
　　“笑死我了，看他趴在地上那个狼狈样，是不是很像一条狗。”
　　方轩带着笑意，走了过去，说道：“方玄，你一介废人，怎敢跟我比？”
　　说完这句话，方轩敞开怀抱，在满堂喝彩声之中走下了比武场。
　　场下的长老席位上，一位老者见到场上的情形，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旁边有人朝他说道：“方稼长老，恭喜啊！令郎年纪轻轻便有如此修为，未来可期啊。”
　　方稼挥了挥手，假意道：“没有没有，犬子心性尚浅，仍需磨砺。”
　　随后，他站起身来，大声说道：“诸位，这就是比武的最后一场了，胜者为方轩！”
　　众人纷纷起立，鼓起掌来。
　　方玄叹了口气，在如雷般的掌声中，悻悻而去。
　　正当方玄要走下场时，方稼又开口了：“我还要宣布一件事！方家族人方玄，十六岁未达到融血境四重。按族规处理，应当发配至南阳郡边陲。此命令三日后执行，不得有误！”
　　此言一出，如晴天霹雳一般，令全场肃静下来。
　　方玄深吸一口气，脸色惨淡，露出绝望的神情。
　　他放眼望去，周围人的脸上皆写满了嘲笑之意，如同在看跳梁小丑一般。
　　方玄只觉头晕目眩，就要摔倒下去。
　　“若是我此刻倒下，怕是会丢掉最后的尊严吧。”方玄苦笑道。
　　他极力克制住情绪，只是紧捏着拳，默默走下台去。
　　“可现在的我，又有何尊严可谈？天才……笑话罢了！”方玄有些怒了。
　　心中的愤愤不平满溢而出，方玄再也无法忍耐。他迈开步子，向前狂奔，一心只想逃离这片伤心之地。
　　“呼！”
　　人迹罕至的树林里，传来一阵阵破风声响。透过间隙看去，隐约可见一个人在林中练拳。
　　方玄站在一棵参天大树前，双手成拳，朝着树干猛击。
　　“嘭嘭！”
　　方玄的拳头落在了树干上，却无法撼动其分毫，甚至连浅浅的拳印都未留下。只有几片绿叶从树枝上脱离，自上方飘落下来。
　　见到这一情形，方玄的脸色变得铁青。他紧皱起眉头，双眼怒视前方，加快了出拳的力道和速度。
　　“功力尽失，沦为废人……老天，你为何要这样对我！”
　　他紧紧咬着牙，浑身青筋暴起，面容略有些狰狞。仿若胸腔里面满溢着怒火，蕴含着无穷无尽的悲愤，想借由拳头发泄而出。
　　“方轩，我与你不共戴天！此仇，来日必报！”
　　密集的拳头似雨点般砸下，终于在粗糙的树皮表面留下了痕迹。但方玄也付出了代价，他的双手变得鲜血淋漓。
　　鲜血顺着他的拳头滴落到地面。方玄却毫无痛感一般，只红着眼看向树干，一拳接着一拳，用力击打而去。他已把这棵大树当作方轩等人，靠着肆意击打树干，来宣泄心中的情绪。
　　“玄儿，停手吧。”一位梳着背头，身形高大的男子走进树林，低声说道。
　　方玄听到后，猛地回头，惊讶出声：“父亲！”
　　来者正是方玄的父亲，方昊。
　　方昊点点头，说道：“回去吧，这样练没有意义，反而伤了自己。”
　　方玄低下头，失落道：“对不起，父亲，我让你失望了。”
　　方昊走上前去，轻摸着他的头，说道：“你已经很努力了，只可惜遭了他人毒手。唉，要怪就怪为父身份低微，修为不高，无法帮你出头。”
　　方玄连忙安慰道：“父亲不必自责，可能这就是天命吧……”
　　方昊叹气道：“家族已下达了指令，三日后便要将你发配至青木镇。”
　　方玄低着头，失落道：“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