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喧闹与沉寂之间

　　半小时前。
　　灯红酒绿的闹市街区里，到处泛滥着热闹的气息。年轻的人们三五成群，沉醉在酒精与喧闹之中，似是与从前并没有什么不同。
　　距离月亮消失，已经过了五年。虽然一开始有因为磁场以及种种的自然变化，发生过一些古怪的事情。但这与大多数的人无关，他们感受不到这些，日子依旧如同以前那样过着，只不过少了个在夜里能够倾听他们心事的沉默者而已。
　　明亮的街道附近，总有些阴暗的角落，现在连月光都照不到这里了，更显得幽森。
　　某个喝醉了的年轻人脱离自己的群体，跌跌撞撞地想要找个无人的角落一吐为快，于是就来到了这些幽暗的巷子里。
　　“呕——！”
　　泛着十足酒腥的白色混合物被大量倾撒在了这无人的角落之中。那年轻人抹了把嘴角，直起身子，眼看就又要回到先前的酒桌之上，再与人大战三百回合。
　　但在此之前，他得先跨过眼前的这道坎。
　　他惺忪着双眼，并没有看清眼前的道路，来时他跨了一步，离开时却忘记了。
　　某样并不坚硬的东西绊倒了他，倒下时也有部分身躯压在了这份柔软中带着一丝僵硬的事物上。
　　年轻人有些懊恼，揉了揉双眼，看见在那明亮与昏暗的交界处，有一只手耷拉在了那条边界线上。
　　“他么的！”
　　年轻人撑起身子，晃了晃脑袋，一脚踢在了那绊倒他的大腿上，颇有些怨气，力度稍稍大了些。
　　“喝醉了不知道回家去吗？躺在这里做什么？！”
　　他骂骂咧咧地，一跨步就要离开，却不曾想这大腿的主人竟然顺势倒了下去。一颗满是血污的头颅轰然间夸过了明与暗的交界，落在繁闹的街区之中！
　　......
　　“死者大约三十岁，身高一米九左右，男性。身上并没有表明其身份的象征，致命伤暂时不明，他...”李释汇报到了最后，有些欲言又止，他才刚入职没多久，实在是没见过如此惨烈的尸体。
　　“知道了，剩下的就不用你汇报了。”
　　一旁周歧倒是显得十分淡定，甚至饶有兴致地在巷子外的闹市区买了一把烤串，边吃边端详着脚边的这具尸体，同时向身旁的某人问道：“你怎么看？”
　　“你先把你刚才没说完的话说完，我想知道你看出了什么？”夜惑则是将话语权重新交还给了李释。
　　“他，有点奇怪啊...但我又说不上来，总觉得气息怪怪的，而且，他的身体里好像有些奇怪的东西。”李释皱着眉头，似乎是想要看清尸体中隐约存在的物质。
　　“他是一头妖怪。”夜惑给出了自己的答案，同时又摸了摸下巴，有些惋惜。
　　“还是头难得的大妖啊！真是可惜，妖血给放干净了，不然也不至于两天了都还是人形。”
　　“我就说怎么看着有些不对劲，原来他是妖怪啊！”一旁的李释则是恍然，又觉得有些新奇，于是多瞟了尸体两眼，“我听老师说，自从卫月升起之后，妖怪们都隐藏起来了，很少会出现在人类生活的地方才对。”
　　“他很低调啊，变成人样，我不说你也看不出来不是么？而且看他这样子，估计是在这里生活了很久了，或许都不止五年。”夜惑又道。
　　周歧动了动鼻子，又有了新的发现，“嗯，他身上的烟火气很重，还有一股...药味？”
　　“更特殊的是，他还是名‘参与者’。”夜惑的双眼微微泛着幽光。
　　“参与者...夜先生你是说他就是我们要找的参与了乱古游戏的人？！”李释有些惊讶，“这么快就找到了？！”
　　“只是其中的一个人而已，像他这样的参与者还有很多，要是没有其他特殊的地方，仅仅是他一个人的话可并不算什么有用的线索。”
　　夜惑淡然地笑了笑，又走近了些，伸出右手，透出了一丝微微的白光。
　　“万物通明！”
　　一时间，小巷内亮起了一阵光芒，李释看见夜惑的手掌附近多出了几个他不认识的小字。随后尸体发生了剧烈的变化，一只体型巨大的黄毛老虎出现在了小巷里，几乎堵满了狭小的甬道。
　　“这么大？！”李释吓了一跳。
　　“还好吧，他都能化成人形生活了，灵力造诣可不低。”夜惑与周歧则是见怪不怪了，注意力都放在了老虎身上的一团模糊的图案上。
　　“七，十四，卒...”夜惑渐渐将组成图案的字眼拆解，念了出来，但到了最后一个字时却停顿了片刻。
　　“秦？！”
　　夜惑顿时笑了，“看起来是有眉目了。只是不知道这个秦，代表的是春秋战国时期的秦国，还是后来的秦王朝。”
　　“夜先生你的意思是说这次的乱古事件是发生在春秋战国或者是秦朝时期的事情吗？”李释好奇问道。
　　夜惑点头，“差不多吧，但具体的事件还是得看其他势力的人出来我才能知道。”
　　“可我看您身上之前也有类似的痕迹啊，您难道不能通过您身上的痕迹来判断么？”李释又问。
　　“我比较特殊，我的身份对于事件来说没有参考价值。”夜惑解释道。
　　“那...他呢？”
　　周歧伸手指向李释，这才想起了之前夜惑并没有解释的某项内容。
　　“他啊...”夜惑的嘴角浮起了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并未着急回答，而是忽然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你们警局的人快到了吧？”
　　周歧虽然不解，但还是回答道：“这是城西，我们科的人都在城东，还要一会儿呢。”
　　“那就好。”
　　夜惑脸上的笑意更加浓郁了，随后他又打了个响指。
　　啪！
　　紧接着，一丝异响从小巷的另一头传来，隐隐约约，并不明确。巷子外的灯光忽然间熄灭了，除了小巷之外，周围的一切仿佛都被静止，被风吹动的塑料袋停在了空中。夜惑等人像是与世隔绝了一般，站在狭小的巷子口。
　　“看起来事情在今晚就能解决了啊！真是没想到，这具玩意儿竟然能够引来这么条大鱼！”
　　轻快的人声自小巷的另一头响起，周歧等人迅速警惕了起来，唯有夜惑依旧淡然地站在原地一动未动。
　　“什么人？！”
　　周歧双拳紧握，眼神当中流露出一丝骇人的凶光，就连站在他身旁的李释都不免得被吓到了。
　　“这个不重要，毕竟你也不是我们要找的人。”
　　阴影中，将近十道身着黑袍的人影缓缓浮现，为首的那人露出了一半的面庞，嘴角带着阴森的冷笑。
　　“看样子你们不是今晚参与仪式的人呐，不然不应该会不怕我。”夜惑开口了，神色淡然，似乎并不意外于这些人的出现。
　　“今晚还有仪式啊？我说天狗怎么会在今天才出现。”黑衣人之首竟也是一副恍然之色，但很快又恢复了之前的阴森笑容。
　　“不过也没差了，你们身上的痕迹我看不懂，显然你们就是‘另一头’的人了，那就没找错！”
　　“别这么着急动手嘛！”夜惑嘴角噙着笑意，“万一不止两方势力，你们这不就是白白给别人做嫁衣了么？”
　　“呵！”黑衣人之首嘴角一歪，“看样子你们什么都不知道啊，那正好，今夜之后你们也就不需要知道这些了！”
　　随后，他迅速伸出了双手，开始结印，大量的灵子开始汇聚，同时他身后的一众黑衣人则是迅速向后退了几步。
　　紧接着，灼眼的光芒在夜惑等人附近的墙面与地面上出现，一缕缕古怪的纹路绘制成了一道简易的阵法！
　　“别给他机会！”
　　周歧心知不妙，带头冲了上去，然而还是晚了一步。
　　“破！”
　　黑衣人双手结印完成，阵法在此刻生效。
　　炽热的火光爆发，周围的墙面在瞬间爆开，小巷附近的楼宇在爆炸中尽数坍塌，原本鳖蹙的狭小甬道被扩大了数倍，化作一整片废墟，激起大量尘土！
　　明晃晃的火光在四周涌现，但明明小巷内都已经是这样一副惨不忍睹的画面了，周围却也没有任何其他人的身影，甚至连听到了响动过来查看情况的人都没有。
　　李释被压在了爆炸形成的废墟之下，大半个身子都被碾得血肉模糊了，仅有腹部以上的部分还露在外面。
　　他的意识在短暂的失神之后逐渐恢复，剧烈的疼痛几乎使得他要昏厥过去。
　　李释勉强睁开双眼，看见那伙黑衣人竟然完好无损地走了过来，身旁的空中掉落下了一些明亮的粒子，在落地之前就消散了。
　　黑衣人之首发现了存活的李释，顿时又笑了，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走上了前。
　　“呵，没死？真是命大啊！”
　　他端详了李释几秒，随后摇头。
　　“但是很抱歉啊，你是参与者，而且一定是我们的目标，还是请你去死好了。”
　　于是，他伸出了手，但并没有任何武器出现，而是用手掌对准了李释。
　　李释的双眼早已被自己的鲜血浸染，火辣辣地刺得他眼眶生疼，只能模糊地看见有一抹明亮且尖锐的蓝光闪现，充满了死亡的味道。
　　这一瞬间，李释的思绪忽然又活跃了起来，他不想死！
　　脑海中，他的生平开始如同走马灯一般地在他眼前闪回，但却又终止在了某一个对他而言十分关键的瞬间，有一幅画面被定格。
　　那副画面之中，有着耀眼的星辰，还有一颗四分五裂，即将碎裂的月亮。
　　月亮开始闪烁起淡白色的幽光，定格在了这个时刻，李释的眼前就只剩下了这一轮月亮。
　　他的耳边忽然传来了一声饱含着哀叹的呢喃，随后又有一道熟悉却又陌生的嗓音浮现。
　　“小释啊，要是感到迷茫了，就多看看头顶的星空，你想要知道的一切都会在那里...”
　　随后，李释的双眼开始发光，一股奇异的伟力出现，吞噬了那名潜入者手中的白光！
　　“嗯？！”那人皱眉，觉得有些奇怪。刚想再次动手，却又被其他地方的动静吸引了注意。
　　啪！啪！啪！
　　缓慢而富有节奏的清脆拍手声响起，自废墟的另一边，又有一人走了出来，正是夜惑。
　　他的脸上带着淡笑，一对平和的双眼之中也散出了些许不同寻常的微光。
　　“真是意外地收获啊，最近我的运气还挺好的嘛！”
　　夜惑笑了笑，“或许我还得感谢你们才是。”
　　“你是什么人？！”
　　不同于之前发现李释那般淡定，他在夜惑身上嗅出了一丝危险的味道，这是在他动手之前不曾发现的。
　　“这不重要。”
　　夜惑摇头，忽然又伸出了一只手。
　　“而且啊，来到别人的地盘，不应该是你们先自我介绍一下么？”
　　啪！
　　夜惑打了个响指。
　　周围的一切在这群黑衣人震惊的眼神之中迅速地发生改变，一切开始重组，但并不是之前小巷的模样，而是一个立体的，透明的空间。
　　忽然，像是有一滴水投入了湖面一般，周围的空间开始产生些许涟漪。
　　涟漪开始扩散，所到之处，一些喧闹的朦胧画面开始浮现。身处其中的人们虽然能够模糊地看见这些画面，感受到其中的热闹氛围，却并不能听见这些画面之中的声音。
　　明明这些画面就像是在他们的面前一般，隐隐约约甚至还有些喧闹的幻觉在他们的耳边出现，但他们所在的空间之中，却又是那样的沉静，一点声响都不曾出现。
　　不过很快地，夜惑淡然的嗓音打破了这里的平静。
　　“欢迎来到，喧闹与沉寂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