诊所

　　铁栅栏上的黑色油漆已经剥落，漏出斑斑锈迹。久经风雨的塑料大棚已经褪去颜色，变得灰白。同样褪色的塑料招牌上立体的大字书写着过往时光。
　　“山海农贸市场。”苏明对这里印象很深，这里是J市主城区最早的农贸市场，随着时光流逝已经渐渐衰落，但也是市民们日常会去到的地方。苏明实在无法把这里和医院联系到一起，印象里最近的都在半条街外。
　　推开生锈的栅栏门，市场已经歇业。不过还有不少商户停留，收拾着自己的摊位。苏明顺着墙边寻找通往地下的通道，最后终于在厕所旁边发现了一条窄小楼道。
　　苏明看着眼前昏暗的楼道，一股发霉变质的气味传入了他的鼻腔。压抑住心中的忐忑，苏明缓缓走入了楼道。
　　暗红色的灯光在封闭的地下显得格外昏暗，负一层的商户大多已经离开，留下空空荡荡的市场。山海农贸市场的上层主要售卖熟食、蔬果以及花草一类，地下一层则是牛羊猪肉和海鲜一类，除此之外还有几家茶叶店和宠物用品店。地下二层则是市场管理人员的办公处，苏明没有去过。
　　空荡荡的摊位上仍旧残留着红色的血丝，海鲜的腥味混杂着淡淡的腐臭味飘荡在阴暗的地下。苏明有些不快，但还是继续寻找起204号的位置。
　　茶叶店旁的绿色铁门上贴着一块窄小的号码牌——204。其实铁门的位置并不难找，只是这里确实有些不显眼，门前还堆放着废旧的纸箱。
　　铁门虚掩着，苏明拉开门，与市场内的脏乱不同，门内异常的干净，双氧水的味道充盈着狭小的空间。苏明走进204房间，拐进白色的幕墙后。房间里并没有人，透明的玻璃柜台堆放着常备感冒药、胃药等。房间的地面非常干净，但却有不少箱子随意的堆放在墙角。
　　柜台之后，巨大的中药柜占满了整整一面墙壁。红色的天鹅绒上刺着金色的字。绣着“悬壶济世“、“妙手回春”、“在世华佗”等常见的锦旗悬挂在洁白的墙面上，然而在这些锦旗的中间，一面明显大了一号的锦旗牢牢占据了中心。
　　“妇科圣手？！”
　　苏明震惊的盯着锦旗上金灿灿的四个大字，晃了晃肩膀上的林明。最初苏明还担心血肉模糊的林明会引来人们的注意，但是当他扛着林明打车时，司机居然完全意识不到苏明的肩上背着一具正在流血的大活人。
　　甚至苏明在大街上走了半天，也没有招来任何异样的目光。众人似乎都把他肩上的林明无视掉了。
　　林明并没有给予回应，房间里依旧安静。苏明疑惑这里的主人是否出门去了，敲了敲柜台。中药柜突然开始移动，从中间开出一道门的空隙，一个手上缠着石膏的男人从里面走出。
　　男人似乎也没有预料到苏明的出现，两人面面相觑，彼此愣在了原地，都在等待对方开口。短暂的震惊过后，男人注意到了苏明正扛着什么。“林明？”男人开口问道。
　　苏明点点头，男人指了指背后的入口：“那还站着干嘛，进去吧。”说完这句话，男人就翻过柜台，径直离开了房间。
　　中药柜后的空间比外部要大，墙边整齐排列着橙色的塑料凳子，几个人坐在凳子上等待着。双氧水的气味更加浓重，一股血腥味同时在这片空间中弥漫。一块厚厚的白布隔开了房间，看不出白布后面的人在做什么。
　　不断的有痛苦的哀嚎声从白布后面传来，此起彼伏的哀嚎让苏明也忍不住胆战心惊。一个穿着白大褂，带着口罩，医生模样人掀开白布走出来，指了指苏明：“把人给我吧。”
　　一边说着，他从苏明的肩上把林明取下，快步走进了白布后面，不容置疑的迅捷动作让苏明来不及开口。摸了摸鼻子，苏明走向墙壁旁的凳子，坐下来开始休息。
　　与苏明一起坐在休息区的还有几个人，苏明用余光打量了一下他们。一共有三个人，其中两个人正打着瞌睡。剩下的一个男人戴着黑框眼镜，修身的西服贴在他的身上，此时的他紧张的盯着白布后面，身体止不住的颤抖，不时祈祷着。
　　一声尖锐的哀嚎从白布后传来，苏明刚刚松懈的精神瞬间清醒。那声哀嚎听上去像是婴孩的哭声，可是却又显得格外怨毒与不甘。浓重的寒意弥漫出来，众人的眉毛上甚至结了一层洁白的霜。
　　“怎么回事，出现事故了吗？”苏明忍不住想要立刻离开，但是回头看去，进来的入口已经重新关上，现在就算想走他也不知道怎么开门。
　　寒意没有持续太久，很快屋内的温度恢复了正常，苏明隐隐听见几句骂声。十分钟后，穿白大褂医生走出来，身上沾了不少鲜血。医生用眼神示意穿西装的男人跟他进去，又指了指苏明要他一起。
　　苏明心中有些忐忑，跟着医生走进白布后面。白布之后一条看不见尽头的走廊出现在苏明的眼前，颜色各异的门不规则的排列在走廊两侧。
　　“手术很成功，鬼婴已经被成功取出。你妻子现在的状况很稳定，你可以先进去配她，不过注意不要太激动，她需要休息。”医生又对西装男人嘱咐了几句，指了指左侧的紫色房门。
　　男人的身体止不住的颤抖，紧紧握住医生的手，不停说着感谢的话语，向着他鞠了一躬，快步走进紫色的房门中。期间医生也不断点着头，和蔼的与男人答着话，目送男人跑进房门。
　　送走了西装男人，医生收起笑容，转头看向苏明：“葛青，是这家的医生。请问林明的手术费，住院费，疗养费和床位费记谁账上？”
　　“当然是他自己全权负责。”苏明神色坚定，摆出一副誓不出钱的态度。
　　医生狐疑的看了看苏明，不再询问，拧开一扇蓝色的房门：“进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