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戾

　　和观离开李秀村，飞在高空，遇见了同道。
　　凑近一看，那人腰间也挂着宗符，身着红袍，面容十分肃穆。
　　“血魔宗，无姓有孝。”
　　“太和道，和观。”
　　两人互相拱手行礼。
　　血魔宗是魔道一流大宗，地处中洲最南部。魔道修士遍布十六洲，执行任务，与金丹道并不敌对。
　　魔，阻道者也。天魔阻得是仙道，魔道修士阻得是外道。
　　这一世被称为万道仙世，修仙之道愈发昌盛。每年都有新的道论出现，失传的道统复辟。
　　修仙者离不开灵气，也离不开灵材。但几乎所有的灵材都非常稀有，只有金丹道和金身道有快速制造灵材的方法。于是几乎所有外道都把主意打到了那唯一例外的灵材上。
　　这种灵材可谓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是十六洲数量最多的灵材，比第二多的灵材：下品灵石的多出数千万倍。这种灵材便是生灵本身。
　　低阶修士绝大部分的超凡力量都依赖符文。以画符为例，和观如果用笔手动画火球符，一块下品灵石调制的灵墨也就能画十几张，用法器打印能产出数百张。也就金丹道修士能奢侈的用灵墨画符。
　　而动物血液，是天然的灵墨。虽然血液中灵气含量不能和灵墨比，但灵符的灵气是可以通过符键进行补充的，虽有不便，能用就行。
　　一只鸡的血能画多少灵符？不做杀鸡取卵之事把鸡养起来天天取血对外道修士来说成本也低得可以忽略。丧心病狂的直接杀人取血那是要多少有多少。
　　不只是血液，曾经有外道修士拿凡人扒皮抽筋，磨骨炼魂，只为自己修行用。不对外道加以制约，十六洲将是凡人的地狱。
　　然金丹道清贵，金身道避世，仅靠在外游历的数万金丹道弟子。对于仅海内十三洲的东西跨度便有五十四万里的庞大世界，无疑是杯水车薪。金丹道的修士们也没动力去整天对付外道。
　　魔道便被金丹道大能设计了出来。魔道修炼完全离不开生物灵材，而外道修士修为越高便越是优质的生物灵材。且魔道功法远比历史短暂的外道高明，综合实力对外道有碾压之势。他们整日除了修炼便是想着抓外道补充资源。
　　魔道受长生盟监管，有详细的律法限制。魔道弟子的宗符会记录他的所作所为，只需每年随机抽查几位检查是否违法滥杀便足够震慑所有魔道修士。因为天魔会杀死所有心存侥幸者。
　　“我在寻找一只戾。”
　　“我知道。”无姓有孝冷漠道：“消息就是我发的。我追踪一伙自称天仙教的外道数月了，他们驯养戾来控制民众成为教众。我已经除掉了他们五个分教，这是第六个。”
　　“教派？他们想搞封神不成？”
　　“他们供奉戾，折磨教众孕育更多的戾。”无姓有孝眼神冰冷，偷偷打量着和观。他们魔道和金丹道并不和睦。除了被监管的原因，有多少是因为羡慕？如非必要有多少人愿意走上一条四处杀人亵渎尸体的道？如果可以谁不想像金丹道修士那样看尽人间颜色，绘一幅众生画卷，逍遥天地间。
　　“那便一起去清理天仙教徒吧。”
　　“不，他们是我的猎物，我已经处理得差不多了，你不许抢。”
　　和观摇了摇头：“那便告辞吧。”
　　“走好。”
　　分开后无姓有孝急速往深山飞去，和观则来到一座凡人小城。
　　秋分时节是抢收的时节，农人们要在天彻底转冷前种下冬麦，来年有个好长势。还得祈祷没有倒秋暑，冬麦提前发芽是要出大问题的。他们靠天吃饭，天却是无常的。
　　和观进入城中，土路街道上行人寥寥，皆是面黄肌瘦。今年年景尚可，倒不至于饿死街头。有几个人拦在路上逢人就上前攀谈。和观靠近细闻，原是天仙教在拉人传教。
　　和观立刻张开神魂，覆盖方圆一里的地。神魂与灵气相似，能穿透物质，会被其他人的神魂挡住。每个人的神魂理论上都能覆盖整个十六洲，但神魂扩散速度与神魂强度有关，所能感受到的信息量也与强度有关。以和观现在的神魂强度，得花好几个月才能完全覆盖十六洲，且只能感知到十六洲的大体轮廓。当然没人会真这么做，用神魂包住其他修士是极不礼貌的行为。
　　在方圆一里的范围内，和观能感知到凡人的动向，但看不起脸。避开传教的，和观在城中四处走动，很快便找到了天仙教的布道场所。
　　他们在跪拜一具野兽的尸体，前排的几人在不停地用鞭子抽打自己，后排的则由他人代劳。和观能勉强看到他们极度痛苦的面容。
　　心念一动，袖中飞剑化为银链破空而去。和观锁定了那几个拿着鞭子的，只用了几息时间，血流成河。
　　剩下的天仙教众被吓得乱窜，不一会儿便清了场。
　　和观走进这座富人的院子，出于谨慎打开了发带的防护，神魂只能感知引力和灵，除了看人看什么都费劲，已经被和观收回。还是要靠肉眼寻找线索。
　　看了一圈一片狼藉的院子，和观走到供奉的尸体前，拿起边上的烛台正要摆弄一下尸体。
　　“砰~”
　　一声巨响，和观面前的尸体爆炸了。
　　防护膜上满是污渍，和观身前成了一个大坑。只有和观脚下一直往后延伸的一段是完整的。爆炸威力十分巨大，意外程度让和观想到了天魔劫。
　　“这天仙教的教主不拿教徒当人啊。”
　　走出废墟，和观拿出宗符看了看。无姓有孝的联系方式已经记录上去了。点开区域公告，和观正想征集下其他线索，无姓有孝除掉此地天仙教分支及其御兽戾的公告在最上方十分醒目，无姓有孝还希望此地修士遇到天仙教徒不要杀，都留给他来处理。
　　“果然是专业的。”
　　这是一座山坳里的小村，和观站在村口看着风景。本打算离开这片区域，又没有目的地，于是便在附近找个风景秀丽的地方暂住几晚。太和道外门总管临行前给了他一些银两，正好作为住宿费。不够用的话可以用殖符复制一些。
　　一瘦削小童跑到和观面前怯生生问道：
　　“贵人晚上有祭月，去吗？”
　　祭月节是秋分满月之时举办的节日，这一天的月华是一年中最充盈的。之后十六洲大部分地区都会迎来持续降温，意味着要入冬了。
　　点头应下，看着小童蹦蹦跳跳跑开，和观继续发呆。
　　太阳西落，村民们早早吃了晚饭，带着祭祀物品往村外山坡行去，和观跟在其中气质突出，周围村民很懂事，会上来恭恭敬敬问候一番就离开，不多打扰。
　　来到坡顶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一轮皓月由东方升起。通过神魂和观能感受到被月光带下来的丝丝月华，正在带走四周的热量。
　　村民们摆放祭祀器具，各家拿出了平时舍不得用的烛火照亮四周，孩童玩闹着围在亮处，害怕又好奇得打量着远处未知的黑暗。有几个村民拿着碗以筷击之，嘴里唱起了祝词。小小的热闹被大大的冷寂包围着。
　　开始祭祀时，祭桌最上方放一排位，上写月神二字，下面点着三柱香，两边堆着米饼。
　　男人们都远离了供桌，在村民观念里月属阴，只能由女人祭拜，否则掺了阳气会变天。
　　祭拜很快结束了，牌位被村长老婆用布包起撤下，小孩们冲到祭桌上把米饼抱起来就啃，被大人们一通训斥。
　　有村民拿了块完整的米饼恭恭敬敬送到和观面前，米饼有些杂色，能看到未脱壳的稻米夹杂其中。和观接过，掰下一小块后和观把米饼还给了村民，缓缓吃下这一小块，口感味道都不算好，但是有股稻香。
　　第二日清晨，和观辞行离去，也不知下次再来此地是何时，那时这村子甚至这山坳是否还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