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下毒

假山之后，现下只有裴知云与滕合乐二人相对而立。似乎只是寻常般，裴知云看着滕合乐淡淡开口问道：“你今夜为何在此？”此话语气寻常，但滕合乐觉着此言像是问罪一般，连忙撇清：“我……我不知你会在此，我不是为你而来。”说着，她抬眼瞧着裴知云，似是想看出他是否相信自己。只是眼前人的神色却仍是一如既往的淡漠，滕合乐倒也瞧不出什么来，反倒是那双眸子一直望着她，似乎想听她有什么解释。滕合乐想了想，觉着将今夜投毒一事说给裴知云应也是无伤大雅，裴知云应该不会，也没有身份去揭发她。于是她抿了抿唇，将手中毒药包递出来亮了亮，有几分气愤，又道：“我今日听到姜兰芝说，之前满春楼前的那个流氓和桃山的那些刺客，都是出自她的设计，那两次要不是你在我怕是早已身败名裂不在人世，所以我气不过，预备今夜给她点教训。”说完，她小心翼翼的看着裴知云：“现在我把我的秘密说给你听了，你就不要计较今夜之事了，可好？”滕合乐想的轻松，等待了半晌，裴知云却静默无言，只有一双冷淡眼眸静静看着她，似是对她的提议并不认可。不知为何，可能是因为之前几乎每一次裴知云出现在滕合乐身边，都是为了救她。所以滕合乐现在看着裴知云，心中的惧意并不算太多。但她见裴知云不说话，还是有些怯怯的又开了口：“裴知云，你不会伤害我的，对吗？”闻言，裴知云终是开了口：“我为何不会伤害你？”裴知云有些好整以暇的看着滕合乐，似是不明白她为何会觉得自己不会伤害她。听到裴知云这样说，滕合乐有些惴惴不安。难道他言下之意就是会伤害于她？就在滕合乐胡思乱想之际，忽的一道声音从假山外传来。“谁在那？”应是有人发现了他们。滕合乐心中一惊，只是还未等她反应过来，她整个人已经被裴知云揽着腾空而起。飞掠过几个屋檐，随后裴知云在一座府邸内落下，而后松开了滕合乐。“这是哪里？”刚刚在天上飞得滕合乐分不出东南西北，她有些不解裴知云带她来这干什么。不过滕合乐仔细打量了一下她现在所处的院子，院内满园花草皆是名贵品种，可以看出这座府邸应是十分奢华。正在她想着这是谁家的府邸之时，她听见身旁裴知云说道：“这是我的府邸，你可喜欢？”滕合乐霎时惊诧的看向裴知云，只见他竟然难得一见的露出一丝笑意。明明这份笑意比满园花色还要吸引人的目光，却让滕合乐有些不寒而栗。好端端的，裴知云竟是将他在晋国皇宫外购置的房屋都告诉了她，不会是大发慈悲的想在除她灭口之前，告诉她关于他的所有秘密吧？这般想着，滕合乐委屈的看向裴知云，道：“裴知云，我并没有听见你和姜时烁聊些什么，我也告诉你了我的秘密，我知道你……你的本事很大，我不会对你造成阻碍的！”话虽如此，滕合乐却不知恰恰就是她给裴知云添了不少麻烦与阻碍。于是裴知云道：“然后呢？”皎洁的月光落在一身月白衣袍的裴知云身上，映出他通身清冷，姿态端方的立在这百花丛中，阵阵花香随风拂过他的衣袂。“然后呢……”滕合乐瞧着他，说不出话来。不知是因为被他的模样吸引的出了神，还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抑或是两者皆是。裴知云看着眼前的少女在月下莹白的小脸上，满是楚楚可怜的模样。她虽是句句未提求饶，但句句话中都是希望他能够放过她，此时倒像一只在狂风暴雨中被敲打的娇弱白花，可怜极了。至于是否食人……许是他当初看错眼了，此女虽是聪慧得非同寻常，但也天真得至极。见滕合乐答不上来，裴知云换了个说法，又道：“你还知道我多少事？”连他本事很大这句话都说得出口，裴知云想看看这滕合乐还会知道些他的什么事。只是滕合乐闻言却连忙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她当然知道一些事，只是她并不敢说出来，谁知道裴知云会不会为保守秘密而将她灭口。淡色的眸光看着滕合乐，见她果然如预料中一般不说，裴知云也不意外。他晒然一笑：“夜间风凉，滕合乐，进屋坐坐吧。”岔开话题，裴知云也不想再去问没有回答的问题了。他说着，领着滕合乐走向厅内。夜色中，屋脊上——“瞧见没，主子把永乐公主带回府了。”围观完全程的衡峻，在院中两人进屋后，啧啧称奇道。同他一起在屋脊瞧着的云固，闻言紧皱着眉：“主子怎的对一个晋国公主如此不设防心，若是这晋国公主转首状告晋安帝，这可不是一桩小麻烦！”云固全然忘了那日在马场之上，他曾劝告衡峻“主子的事少议论”。他现下看着裴知云对晋国公主滕合乐如此不同，却是紧锁眉头。“哎，此言差矣。”衡峻翻了个身，躺在屋顶上，瞧着月亮优哉游哉道：“我觉得永乐公主不是这种人。”云固偏头瞪了一眼身边的衡峻：“你怎知这晋国公主是哪种人？此女子不过是皮相生得不错，心思还不得而知呢。”衡峻却是若有所思：“不管永乐公主接近主子是何居心，只是俗话说冲冠一怒为红颜，主子这么多次对永乐公主出手相救，我看主子八成是喜欢上了这永乐公主，只嫌自己能够给永乐公主的还不够多，又怎么会怕她状告晋安帝呢。”衡峻半真半假的玩笑话，却让云固冷了脸，斥道：“休得胡言！”他瞧着不过是裴知云对滕合乐有几分不同，又无意中救了滕合乐几次罢了，或许是主子想从晋国公主身上得到些什么也未尝可知，何谈‘心仪’。自知失言，衡峻悻悻闭口不再说话。其实裴知云的年纪早已到了可以娶妻生子之时，若是接触寻常哪家姑娘，云固自是不甚在意，只是这晋国官家女子万万不行，特别还是宫中的公主。思及此，云固眸光冷冽。前厅中——“主子、公主，请用茶。”不过是刚在厅中落座，滕合乐便见一位一身利落劲装的女子端来两杯热茶。此女子周身气质凌厉，滕合乐一眼便看出应是一个练家子。没想到裴知云的身边竟然连一个小小侍女都身怀武功，让滕合乐实在是开了眼。恰好滕合乐确实有些渴了，她也不客气，仪态优雅的端起茶盏便小撮两口，解了唇齿干涸。待她再饮之时，却听见裴知云说道：“今日永乐公主知道的东西实在是有些多了，所以裴某命人在这杯茶中下了毒，这茶，公主品着可有滋味？”“咳咳……咳……咳咳咳……”听到这句话的一瞬间，滕合乐被口中的茶水呛到，猛烈的咳嗽起来。她惊慌的松开手中茶盏，双手抚在胸前，一边咳着，一张小脸却是不甘心的直直望向对坐的裴知云。眼前君子如玉般的人神色淡然的品着茶，面上还是如滕合乐初见他时那般漠然从容。许是咳得太用力，滕合乐只觉眼前朦胧一片，泪水充盈了她的眼眶。只是还未等生理泪水自行散去，豆大的泪珠便顺着她的脸颊滚落，流出一道泪痕。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厅内的咳嗽声已然停下，只听得犹如小兽一般呜咽的声音。滕合乐的眼泪如洪水决堤，不住的往下落。但她却不擦泪，她只借着朦胧泪眼瞧着眼前的人，百感交集的情绪让她说不出话。这一世她死的竟是比前世还要早，她还没来得及同晋安帝说提防各国，提防裴知云。若是明日翡苔知道了她身亡的消息，肯定会伤心失望吧，只是可怜那忠心耿耿的小丫头了，定会哭得不能自抑。今日她死在裴知云手下，滕合乐并不恨他，这条命本就多次为裴知云所救，现下只当是还于他。她只怪自己今夜为何要冲动出来。这么多次的出手相救，倒是让滕合乐险些忘了，能成大事者，又怎会心慈手软。只是滕合乐唯一可怜自己，只不过是几次救命之恩，她便沦落芳心。情窦初开，却与心上人身份悬殊。芳心暗许，对方却对她毫无情意。她哭的梨花带雨，配上般般入画的容貌，着实我见犹怜。不知是药效发作，还是她哭得实在伤心，滕合乐忽觉胸中阵阵闷痛，愈演愈烈。她揪着衣领的手一紧，最后再深深的看了裴知云一眼，似是想要深深的把他的容颜镌刻在心中。随后她瘫倒在了桌上。她昏过去的最后一眼，只见裴知云起身向她而来……